第一百五十六章 南北刀王 1
王小十的手裏還攥著刀鋒,刀尖已貼近他的小腹,可他的手如鐵鉗一般,刀刃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他的手怎麽會這麽有力,出手為什麽會如此精準?王小十都在懷疑。若說怪,就怪在那連日來的夢境吧?睡夢中,竟讓他的感官大為精準,就好似平白多出了幾雙眼睛,替他去看、替他去感受。感受危險,與這刀鋒的冰冷。
這人見一刀不成,想要抽刀回來。而王小十仍舊沉浸在剛剛接住刀鋒一瞬間,也並沒有要撒手的打算。兩方就這麽在巷子中較起了力來。
刀鋒被兩方的大力加持,最後竟而微微的彎曲。
王小十瞪大了眼,對方也瞪大了眼。
這時候,劉伯溫衝進了巷子口。王小十雖背對著他,亦是知道他來了。“劉先生小心!”他出聲提醒劉伯溫,卻忘記了劉伯溫絕不用他多加操心。
“王將軍,收發於心!遇強智取,遇弱強擒!”劉伯溫道。
“遇強智取、遇弱成擒!”那麽對方是若還是強呢?若對方夠強,自己如何擋下這一刀!
劉伯溫的一句話,讓王小十平白添了許多的信心。他手上力道不變,足下卻猛然起腳,踢向了對方的手腕。
這人也沉浸在劉伯溫的話中,可他卻並不似王小十有這一瞬間的感悟。他隻覺得這話深奧,連帶著心神都沉浸在了其中。
王小十一腳踢開了對方的手腕,刀鋒徹底被他掌握在手裏。而後,他手腕翻動,刀鋒一個調轉,刀柄被他握在了手心。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抓走陳姑娘?”刀鋒就搭在對方的脖頸上,王小十不相信這人會不說。
卻看著,這人仍舊呆呆的,好似還在品味劉伯溫剛剛的兩句話,而未曾聽到王小十的詢問。
“說出來留你一條命!”王小十又道,進而手上用力,刀鋒都已刺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膚。
“待學生看看。”劉伯溫趕了上來。“王將軍,這人死了!”他手指搭在這人的腕上,好像是在給人診病號脈。
“死了?我也沒怎麽樣他,就是踢了他一腳啊!”
劉伯溫道:“就是因為那一腳。這人像是個死士,肚子裏早就吃下了毒藥。您這一腳,剛好震動了他的經脈,加速了藥力在血液中的流速,這人已經死了!”
王小十看著,這人分明還活著嘛!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唇顫動,鼻子下仿佛還有氣。可王小十拿手在他鼻子下麵一探,卻發現這人已經隻有出氣,而沒有進氣,隻怕下一個眨眼就斷了氣。
的確,王小十的手才剛剛放下,這人的身子就軟了下去。
“這真是奇了!天底下還有這種藥?這種要命的藥!”
劉伯溫道:“王將軍,天下之大,有什麽奇事都不算怪。”
永遠也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此時,常有將毒藥以植物的葉子包裹,就如後世的膠囊一樣。待等外麵的葉子被胃液消化幹淨,毒液就流了出來,進而要了人的命。
另一種則更為神奇的多,且為江湖傳言,並無人見過。據說,人一身血液流轉,十二個時辰為一個輪回,其中血液的源頭被稱作“血頭”,十二個時辰的時間流過周身一百零八道穴位。而一些毒藥能夠依附於“血頭”之上,一晝夜的功夫,十二個時辰,“血頭”流過全身穴位回到心髒處,將毒液帶至心房,從而致人於死命。
這種說法太過新奇,又無人親眼見過,所以多認為是謠傳。不想,今夜被王小十碰到了。
這些都是劉伯溫與王小十說的,否則他哪裏聽過這些?
“這麽一來,這種毒藥豈不就殺人於無形了嗎?”王小十想。若是大軍作戰,在敵方水源之地投下毒藥,十二個時辰之後,全軍無故暴斃,豈非是天下致毒之計?
“哈哈……”劉伯溫笑道。“王將軍,天下之事,莫不和天數。似這樣的劇毒之藥,配製起來自然不是那麽容易。學生雖不會配製這毒藥,卻知道,這毒藥不單配製不易,而且配製過後不過瞬息的功夫,藥力便失。所以說,這些死士服用的藥物都是自願吞服而下,否則豈會那麽容易?”
“而且,是藥便有藥味,這毒藥更是如此。而且這藥不能活於水中,不能同食物摻雜,更不能酒、茶之類的東西摻雜,隻能使人生吞藥粉。所以說來,唯有圈養死士之人,才會令死士心甘情願服下,以免行動之時失手。除此之外若想用此藥下毒害人,卻是難上加難。”
這下子王小十就放心了。他到元末之後數次麵臨生死關頭,曆經一路的劫難,他都一一闖過來了。可他卻怕死的糊裏糊塗、死的不明不白。
王小十心裏一股子興奮勁兒就別提了。那奇怪的夢,突然暴漲的“功力”,還有這些死士,以及那聽起來奇而又奇的毒藥。這些都像是為王小十打開了一閃神奇的門。
“王將軍!”劉伯溫不得不叫他。“我們快些離開,免得惹上麻煩!”說到底,這婺州路治下還在元廷手裏,他們畢竟是“反賊”的身份,這裏又死了一人,說起來縱然有一萬個理由也說不清楚,不如早些躲開。
“那陳姑娘怎麽辦?”
“學生自有辦法!”兩個人出了胡同,又見四下無人。那酒鋪的掌櫃也已經收起了門板,像是覺得不會再有客人來了。
劉伯溫和王小十離開這裏,就離著不遠。他們人繞過這街巷,繞到了那宅子的正門。門上一塊大匾,寫著“王府”。
可以見得,這戶人家姓王,而並非是什麽真正的“王府”。
“王將軍,剛剛您也見了,那陳姑娘是被那黑衣人從宅子裏抬出來的。你說這陳姑娘為什麽會在這宅子裏?”
王小十道:“或許陳姑娘今夜就住在這,所以他才讓我們到巷子外去等她。”
“不錯。”劉伯溫也道:“所以說,那陳姑娘與這家主人必然有些關係。可現在陳姑娘不見了,這家主人會否著急?”
“當然會著急!”王小十想都不用想的就答道。“可是這大半夜的,或許這家主人還不知陳姑娘出了事啊!”
“這就要親自去看一看了!”
這家人姓王,早年也是江湖出身。兩代人以前,正值南宋羸弱,流民、盜匪四起。借助著一身的功夫,王家的先人闖出了這份家業,才在此處安家落戶。
一朝入江湖,終究難脫“賊衣”,這王家與大大小小的江湖人之間還多有著聯係。
王家此時的家主尚未過而立之年,當算是一個年輕人。夜色深沉,他卻還未睡。他不睡,一家的仆役、用人也難得一個好覺,就都得在身邊伺候著。
“事情都辦好了嗎?”王弼問。他穿著一身寬鬆的衣服,好像是睡袍。若不是被什麽事情而耽擱了,他或許已經安寢了。
“都辦好了!”管事的答道:“咱們派人毒倒了張定邊的馬,他們隻能求到公子身上。而咱們借給張定兵的馬,馬蹄鐵都是特質過的。根據這馬掌所留下的痕跡,我們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們。”
“張定邊武力高強,更兼老謀深算,你們切記要小心。”
“公子,您吩咐了幾次了,我們都記下了。”
“不是我囉嗦,實在是張定邊不好對付。若非如此,我王某也不至於下作到去綁架一個小丫頭!”
院子中,花壇的陰影之下,王小十與劉伯溫矮身在這兒。若是換做從前,這麽遠的距離,屋中那麽小的聲音,王小十無論如何是聽不見的。可這次,王小十就偏偏的聽見了!
他這一聽,與心中猜想大致相同。“果然是這王家人搞的鬼!劉先生……”王小十叫劉伯溫,而身後的劉伯溫卻是猛的拉了他一把,像是勸著他快走。
“什麽人?”屋中的王弼話聲突起,人就已經衝了出來。王小十沒想到,非但自己的耳朵變靈了,這王弼的耳朵竟也如此的靈敏。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暗入府邸被人家發現,輕則免不了一通口角,重則就是化為了衝突。
“王將軍,惹上麻煩了吧!”這些人連張定邊都敢去招惹,顯然不是什麽尋常人。
“你們是什麽人?”王弼先問。
王小十答:“過路的人。錯過了住處,見這寨子裏燈火通明,才來求主人家留宿。”
謊話終究就是謊話,連說謊話的人自己都不相信這些鬼話,又如何能迫使旁人相信呢?
“一派胡言!”王弼當然也不相信。“將這兩人拿下!”
“你敢!”王小十手指著王弼。“你敢縱使下人行凶,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王法?”王弼像是聽到了世間最為可笑的事。“這大元朝廷,各地自有各地的王法。在我這府邸裏,就要遵從我的王法!”
劉伯溫冷眼瞧著。“王將軍,沒辦法,隻有強闖出去了!”他情知不會如此的容易。
這時,院子裏已滿是壯丁,一個個持刀、架棒,隻等這王弼一聲令下,就要刀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