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捋虎須 1
“父親放心。連攻宜興這麽久,城中守城兵力受損,待明日孩兒親自發起攻城,宜興一戰可下!”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呂珍道。而他的兒子確是搖了搖頭。
“我在想王小十。”他的確是在想王小十。王小十就好似有一種特殊的魔力,恨他的人恨他入骨,卻常懷對他的掛念。
這是掛念嗎?的確算是。
“我在想王小十,在想錦衣衛。”呂珍道:“聽說集慶之戰時,朱元璋前後攻打集慶近兩年,卻始終不能躍雷池一步。直到王小十回來,他的錦衣衛出手,這才順利的攻占了集慶。”
看樣子呂珍也並非全然是個草包,也懂得“知己知彼”的道理。
“不單是集慶,還有當初的滁州。若非是有王小十,朱元璋哪裏能尋到那麽好的一處落腳之地?”呂珍自顧自的叨念,可他的兒子卻一字也未曾聽得下去。在他的耳中,父親始終都在長王小十的誌氣,滅自己的威風。
“如果陛下手中,也有如王小十這樣的人,有一支如錦衣衛這樣的軍隊,何愁宜興不破,何愁常州會大敗而歸?”
的確。常遇春堅守了這麽久,必然窮盡了心力。若此時有一支隊伍,在宜興城中作為呼應,呂珍定能夠重奪宜興,打通南北之地。
“父親,這不過都是假象虛無之事。王小十、錦衣衛如何,還不是被我打敗了?”
呂珍道:“這次我們早有消息,困錦衣於九重山外,可謂是占盡了先機,卻還是被他們逃掉大半,這如何算勝?”不待兒子說什麽。“好了,下去歇息一陣,明日務必拿下宜興。”
…………
“小十哥,那裏就是呂珍的大營。我們此處離著大營不過十裏之遙,呂珍的探馬隨時會從此經過,還是小心些的好。”
此番前來探查,隻紀綱和王小十兩人,可真是膽大的很啊!
聽這話,紀綱已不是一次打探過呂珍部的動向。
“你查探過?”
紀綱道:“的確曾來過。這呂珍雖然在徐帥手下屢敗屢戰,不過是遇上了克星而已。終究,呂珍也並非是不通戰事之人。這營寨綿延,布置的密不透風,我們屢次想要襲營都沒有絲毫的機會。”
“而且,憑咱們手底下這些人,呂珍隻要反應過來,不須半個時辰的時間就足以將咱們消滅殆盡。唯一的可能,就隻有同常將軍裏應外合,我們偷襲呂珍後方,而常將軍率兵出宜興,兩方聯手才有大破呂珍所部的機會。”
紀綱一一分析完,靜等著王小十的反應。
“恩!”王小十點頭。可這說起來簡單,卻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宜興被圍困,已如鐵桶一般,根本就無法傳過消息進去。若貿然帶兵襲營,常遇春部無法及時配合,豈不平白將錦衣衛全部戰力葬送?
王小十心底也沒個主意。若說最為穩妥的,那就是至此領兵撤回。有王小十和花雲在,量誰也不敢攔住常州的退路。可若是如此,王小十卻又不甘心。
非但是王小十,怕是紀綱、花雲,乃至錦衣衛的全體將士都不會甘心。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如何能夠退卻回去?
“再等等看吧!”王小十也沒有旁的辦法。
兩個人悄悄的來,又悄悄的回去。離此數裏之外的一處山坳中,潛藏著兩千多號人,這些是目前王小十手裏的全部戰力,也是錦衣衛中所剩的全部戰力。
多少人翹首以盼,等著王小十他們回來。王小十與紀綱回來,卻又期盼著他早日帶領著衝殺出去。
可他們見到的,卻是王小十的低頭深思,以及皺成了一處的眉頭。
“這是……”
“小十,看的怎麽樣了?我們什麽時候動手?”花雲也問。按照花雲的性子,若是讓他單單隻看著而不說話,怕是要將他憋出毛病來。
“再等等吧!”王小十還是這句話。
“要等到什麽時候?”見王小十不答,他又去瞧向紀綱。見紀綱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心底的探求之心也沒有作罷。
“紀綱,這怎麽回事啊?”
“花將軍……”
王小十不理他們,獨自坐到了一邊去想辦法。
夜色黑下,一天又將會過去。今夜很美。夜間無風,卻平添了清爽。月亮很亮、很圓,卻又像是很低,就快砸到了人的頭上一樣。這樣的月色下,目力足以看出很遠。為此,王小十這一行人根本就不敢出山坳去,隻能在這裏忍耐。
誰忍耐的最久,介時所爆發出來的能量就越大。王小十深信此理。隻不過,那個可供他們爆發的點還沒有找到。
一行人雖然躲藏在山坳中,可該有的警戒還是有的。暗哨趴在地上,如一塊石頭,如一根枯木,總之是掩蓋了他們原本的身形。
過了後半夜,暗哨察覺到有人經過。月光下,這些人小心翼翼的趕著牛車,車上滿是貨物。他們穿著張士誠部的盔甲,因而很好辨認。
“他們怎麽走到這裏來了?”
卻也不難猜想。王小十他們連連在後方搞破壞,截斷了呂珍部的糧道。糧道雖斷,可前方的將士卻仍舊要吃糧,每日所需仍舊不小。為防運糧的隊伍再次被劫、糧草損毀,負責運糧的將領便想了個主意,放棄從前的糧道,專撿僻靜之處前行。
如此,也是王小十他們近幾日來都不曾遇到運糧隊伍的原因。
可巧,王小十他們連趕了幾天的路,才在呂珍大營外十餘裏處,尋到了這樣的一個藏身之處。而張士誠部運糧的官兵,在運糧的途中也好巧不巧的走過了這裏。
這些張士誠部的兵將不過兩、三百人,晝伏夜行,一路小心謹慎,卻又處處提心吊膽。他們中的許多人,已被這種無形的壓力所弄的精疲力盡。王小十他們偷襲運糧隊伍,數百號人行動,看似不過都是小手筆,可造成的影響確是巨大的。
暗哨悄而不語,眼看著他們路過自己眼前,貼著王小十他們藏身的山坳而過。他無需示警,王小十他們那裏自有處置。
“小十哥,來了一支運糧隊,人數兩百多人,正在和咱們擦肩而過。”一行人中,倒要數陸遠最為機警。
“不要惹事,放他們過去……”才剛剛出口,王小十就改了主意。他暗自的慶幸,慶幸自己能夠想到這一“妙手”。
“知道了!”陸遠剛應了一聲準備吩咐下去,卻被王小十又叫住。
王小十道:“不,幹掉這一隊人。”
“那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就要來個打草驚蛇!”他心裏自有想法。
“老子早就想弄死他們了!”花雲是最先同意的。無論王小十說什麽,他都絕對的擁護。
花雲親自帶人。為怕弄出太大的動靜,他隻帶了五百人。這些人中,有跟他自太平一路而來的。也有紀綱手下的錦衣衛兄弟。連番的廝殺,他們彼此雖不同屬,卻已經衍生出了默契,配合起來的戰力自然不需多說。
“紀綱。”王小十不需親自出手,隻需要居中裁奪就好。“你帶人繞道去南麵,務必將這一隊人盡數攔下,決不能讓他們逃回呂珍的大營。”他最怕的就是驚動了呂珍。
如此情形下,呂珍就是一隻“虎”,他們這點人好比一隻兔子,豈敢輕觸虎須?
當然,這樣也說明不是時候。時機一到,依著王小十和花雲的脾氣,未必就不敢觸一觸呂珍的眉頭。
片刻的功夫。真的就是隻是片刻的功夫,花雲就帶人回來了。他領的都是騎手,一個衝鋒,敵人就死傷半數。又一個回馬,敵人便被殺傷殆盡。這一戰首重突襲,算是己方傷亡最少的一戰。就連紀綱在南麵做出的防備都絲毫沒有了用處。
花雲殺了一個痛快,就將刀扔給了旁人。“小十,屍體怎麽處理?連同糧食一並燒了嗎?”
“不!這麽好的東西,燒了豈不是可惜?”王小十的模樣輕鬆了不少,臉上緊皺的眉頭都舒展了開來。
可惜?他們一路燒了多少糧草,王小十哪裏覺得可惜?哪裏曾手軟過?怎麽這次就貪圖起了蠅頭小利?
“糧草被燒,糧道破壞,想必呂珍已經愁壞了。我們這就給呂珍送糧食去!”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呂珍目前已陷入困局之中。不單是常遇春死守宜興,如一個硬骨頭一樣的難啃。更兼是王小十在後方的破壞,在糧草上給予他的壓力,這都令他有些焦頭爛額。
如此局麵,若王小十他們扮作運送糧餉的軍士大搖大擺的走進軍營,怕呂珍也不會察覺。唯一些難點就是,他們這一行人甚多,如何才能混進去呢?
…………
天明時分,他們押送著大車,就真的大搖大擺走進了呂珍的大營。他們人數眾多,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兩千人是王小十最後的底牌,他如何肯將人仍在外麵?
“站住!”遠遠的,就已經有探馬查看過來。
“我們是運送糧草的!”由陸遠上來搭話。
“去請將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