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圈套 2
“算時間就快回來了。想必是什麽事情給耽擱了。”小羽道。
有什麽事情能給耽擱了?隆平府真的有那麽有趣的地方嗎?
王小十不知道。他隻盼著沐英的性子能夠安穩些,至少不要在這個關頭給自己添亂。
可沐英沒有回來。王小十等了他很久,從傍晚等到夜間,自深夜等到了次日天明,卻都沒有等到沐英回來。
“該吃早飯了。”小羽端著茶盤,四樣的吃食,兩碗白粥。她這是要陪著王小十一並吃早飯。“你都熬了一夜,吃些東西吧。”
王小十就這麽坐了一夜。可方孝孺卻是跑了一夜。他在忙著找沐英、找周姑娘。
隆平府夜間宵禁,方孝孺行事不能無所顧忌,因而追查起來有很大的難度。再加上,沐英這次好似得了“高人”幫助,消失的無聲無息,令人無從查找。
“啪”的一聲,粥碗摔了個粉碎。一口沒吃,白粥撒了一地,王小十的袖子上也沾了湯水。剛剛他的心一亂,就成了這個樣子。“我吃不下。”
他不是在衝著小羽發火,卻不願在這一刻和她解釋。他的心很亂,亂的無根無緣。或者,是因為沐英的再次失蹤,或者是因為那個給他布下了圈套的人。
等方孝孺徹底傳回了消息,王小十的心就定了。無論是好是壞,有消息總歸是勝過沒有消息。沒有消息時讓人迷茫,而有了消息至少還讓人有一處發力的地方。
“小十哥,沐英公子找到了。”
“在哪?”王小十問。
“他今日到了刑場上,是被張士信的人護送回來的。”
“是護送還是押送?”一字之差,卻是天地之別。
“是被護送回來的。”方孝孺道:“他們知道沐英公子的身份,沒有難為。隻是當時刑場上混亂,他們怕傷到了沐英公子,這才將人扣下,今日才護送回來。”
“屁話、通篇都是屁話。”王小十已經厭惡了這樣的、那樣的說辭。他才不相信,張士信會這樣的好心。“沐英呢?”
“他正……”
“帶過來。”
“是。”
沐英來了。從他一進門,王小十就在其眼底看到了心虛。他一定有什麽事瞞著王小十。“你幹嘛去了?”
“我去街上轉了轉。”
“轉著、轉著,就轉到刑場上去了?”王小十才不會信他的屁話。“周姑娘呢?”
“周姑娘……”
“你不要說不知道。沐英,若不是看在大帥的麵子上,我非打死你小子不可!”王小十真的是被氣壞了。再一、再二,現在已經是“再三”了。
沐英把心一橫。“被抓走了。”
“被誰?”
沐英眨了眨眼,就見隱瞞不過。更何況,隱瞞這件事情對其並無好處。“我今天去劫刑場了。”
“胡鬧。”王小十終於知道事情出在了哪。今天,他注定要欠沈萬三一個人情了。若不是沈萬三,沐英哪裏會這麽快就放回來。
沐英接著說。“是周姑娘。她說被斬首的人和她有交情,不能看著那人受刑。所以她要我帶著去劫刑場。不過我並沒有動手,我隻在人群裏看熱鬧、看著她被張士誠的人抓了。”
“小十哥,你得救救她。”
“禍事是你惹出來的。你們都有大本事,求我做什麽?”王小十從來沒這麽氣憤過。
年輕人誰沒犯過錯誤?這些都是值得原諒的。但原諒的同時,王小十要讓他記住事情的重要性。
“小十叔!”沐英跪下,開口叫王小十“叔叔”。按輩分倒也沒錯,可他卻從未這樣叫過。
“起來。”王小十拉著沐英的手臂。沐英這小子還想犯渾,可他拗不過王小十的手勁,強被拉了起來。“我可以去找沈萬三,甚至我可以直接去找張士誠。但我這一開口,就失了議和的先機。縱然救回了周姑娘,隻怕那七十萬兩的白銀就平白的打了水漂。”
可以想象到,沈萬三那個“奸商”會如何的討價還價。隻怕一通談判下來,王小十讓出的利益還不止這些。隱隱的,他甚至感覺到策劃這些的都是沈萬三,而並非那些所謂的“反對派”。
“可、可……”好半天的功夫,沐英不知該說些什麽。“小十叔,要不您求求我義父?”這麽大的事情,也就隻好朱元璋能夠做主。
王小十卻道,“一來以往頗費時間。”時間不是問題。以沈萬三的為人,定然會用周姑娘作為談判的籌碼,自然不會動她。可如今隆平府內外,都已經織就成了一張大網。有人攔截應天來往的書信,攔截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議和的事情不定,其中就存在著變數。他王小十不能再去拿人命冒險。
“小十哥。”方孝孺來了。“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都什麽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
方孝孺道:“還記得大帥給您的信嗎?信上,大帥可是讓您快些給沐英公子完婚。如今周姑娘……”
“你是說周姑娘該救?”
“若不然豈不是違背了大帥的意思?”
“難辦啊!”王小十的臉上就好似寫著一個“難”字。他的眉頭都皺成了一堆,瞧著都讓人揪心。“孝孺,去幫我請沈萬三。我今晚請他吃飯,叫他務必賞光。”
“明白!”
…………
“公子,王小十給您送請柬來了,請您今晚去赴宴。”
沈萬三道:“備車,咱們早早去等著他。”
“現在是他求著咱們,公子您為什麽不推脫一陣?”
“傻小子。議和的事,原本就是咱們求著他。如今搬回了一局,可千萬不能拿的太過。”
“我懂了。”年輕人道。他就是跟著沈萬三學本事的。
沈萬三問道:“六叔那裏有消息嗎?”
“我父親南下浙江,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伺候沈萬三的年輕人是那位看門老者的兒子。這對父子年紀相差太多,若不知情的人聽說他們是爺孫,隻怕都會相信。
這年輕人伺候沈萬三更衣。在這檔口,沈萬三問道:“你不跟著你父親學武,跟著我身邊伺候我做什麽?”
年輕人道:“我父親說了,跟著您才能學到真本事。就您這一手,扭轉了張士誠部議和的弱勢,讓王小十上趕著求您,這份本事就夠我學一輩子的了!”
“拍馬屁!”沈萬三笑罵道。年輕人被罵的一笑,好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應天府,朱元璋也在翹首以盼。他對隆平府的事還丁點不知。明麵上看,這次的議和之事平穩異常,似乎並未在兩部之中掀起丁點的風浪。可這平靜的背後所暗藏的洶湧卻是讓人不寒而栗。朱元璋等的急了,心底暗自的埋怨王小十。埋怨他這麽久了,也不記得回個信,好讓他心裏安穩下來。
一個月前,陸遠親自送回了一封信。可自那之後,王小十就沒了動靜。好似他這一行人就是泯然於浪花中的一點水滴,不見波瀾。
“我是不是錯了?”朱元璋自言自語。
“什麽對了、錯了的?”馬秀英適時的出現在他的身後。
朱元璋道:“我是不是不應該把這議和的大事交給王小十去辦?”
“你信不過小十兄弟?”
“這天底下,就沒幾個能夠信得過的人。”朱元璋道。
“你這是怎麽了?這天底下就沒你信得過的人?”
“你說對了。這天底下人的確都不能夠信任。”朱元璋轉身,披上了外衣就要向外走。
“你到哪去?”馬秀英追了出來。
“爺們兒的事,你少管!”婦人懂得什麽?朱元璋心裏的事,自然要找些懂的人去聊,才能令自己不困惑。
李善長在府衙裏。這裏本是元廷官員辦公的地方,李善長在這裏才正合適。朱元璋今天是找李善長“取經”來的。
今日倒巧了!非但是李善長在,劉伯溫也在。還有朱升,三人像是坐而論道一樣。再加上朱元璋,此間商議的結果必然更為有“分量”。
“幾位先生都在,咱可是來的唐突了。”
“大帥請上座!”李善長起身相請。非但是他,就連劉伯溫、朱升,對於朱元璋的到來都不覺得意外,像是早知如此。朱元璋也不疑有他,徑自坐下。“幾位都請坐。今天是什麽日子?善長他們兩個也就罷了,伯溫你可是不常出門,今日怎麽也在這裏喝茶、閑坐啊?”
劉伯溫道:“在家裏坐不住,到這裏來坐坐。”
“怎麽?家裏坐不住了?”
“大帥何必問學生呢?”
“是啊!我在帥府裏也坐不住了,才想著來找善長聊聊。正好今日都在,你們說說吧。”朱元璋嚐了口熱茶,直誇這茶的勁力足,用來解酒正好。
“大帥,可是在擔心王將軍議和之事?”
“是啊!”朱元璋也不隱瞞。“小十這一走也沒個消息。咱甚至在想,當初是不是應該親自走一趟。”
李善長為朱元璋添了杯茶。“大帥,這天下之大,您豈能事事親為?”
“難道朕就如那象棋攀上的將帥一樣,要困在那四方格子裏不成?”朱元璋這人一聲最怕束縛。在後世,無論是江山社稷、還是朝政百官,誰也別想將他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