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張士誠 2
“且慢!在下曾是張將軍故人,因何要將我鎖拿?”
張士誠道:“你騙的了旁人,卻騙不了朕!你是徐壽輝手下將領,如今圖謀不軌暗入隆平府,朕豈能容得你逍遙!”
丁普郎心頭一寒,不免歎了一口氣。的確,按說他應該是徐壽輝的人。不過,可能是因為王小十的到來,令原本的一切變的“陰差陽錯”。
丁普郎本是彭瑩玉的弟子。彭瑩玉原是江西人,後組建白蓮教反元,聲勢一時浩大,卻終被元廷所敗。
還未等丁普郎將其中緣由道出,張士誠手下的人便擁了上來。有人將張仁母子護在了外圍,也有人將張士誠護在了身後。而更多的人,則是隱隱形成了一個包圍,將丁普郎困在當中。
“有話,自會有讓你說的時候!”張士誠道。可隻怕到了那時,丁普郎縱然不願,卻也不得不說了。而那時他所說的話已無關乎真假,因為張士誠無論如何是不會相信他的那番說辭。
想通這些,丁普郎自不會坐以待斃。他一身的功夫,總不至於落在張士誠的手中!
趁著眾人還未動手,丁普郎縱身一躍,便上了房頂,頂上是光滑的琉璃瓦,他卻仍舊穩住了身形,也不見丁點的響動。“張士誠,我本與你家兄弟是故友,你卻如此待我,實在令人所不齒。也罷,今夜某家去了,也好讓你睡個安穩覺。”
此時看來,丁普郎已經脫離了桎梏。
“慢著!你也未免小看了天下英雄,小看了我張士誠!”四下裏的院牆之上,包括內院之中的房頂上,突然出現了許多弓弩手。張弓搭箭,就已對準了丁普郎。
“朕知道你功夫厲害,可你快不過這些弓弩。隻要朕一聲令下,頃刻間就叫你命喪當場!”萬沒料到,張士誠竟也有這麽一手。
實際上,這些並非是為了丁普郎而特意準備的。隻不過,張士誠能夠在各方勢力中生存,自有他的處世之道。為人謹慎小心,可算是他的一個長處,一大優點。今日,張士誠要到這裏來吊唁張士德,唯恐有人會趁機襲擊自己,便早早命人在四周坐下了準備。這些情況,就連張仁和他母親也不清楚。
可以說,要想在隆平府的地界上刺殺張士誠幾乎是不可能的。若此時王小十在,當慶幸自己沒有聽從紀綱的建議,而過早的去觸碰張士誠的眉頭。
實際上王小十也在,他正在府門之外。
院子裏突然發生了衝突,府門前僧道雖然仍舊在吟唱、誦經,可門前的侍衛卻是戒備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緊接著,就見到一人飛上了房頂,以及周圍突然冒出的許多弓弩手。
王小十後撤了幾步,直撤到了大街當中,才躲開了高大院牆的陰影,看清楚了房上的情況。不瞧還好,可這一瞧卻是嚇了他一跳。他雖不知丁普郎的名字、是何出身,卻實實在在的與他打過交道。兩人的交道還可以說是不淺呢!
就像是彼此間有所感應一樣,丁普郎在房頂,視線巡視四周的時候也恰巧看到了王小十。兩人一個在街上,一個在房頂,視線相對,彼此就像是老朋友一樣,想要互相問候幾句,卻又恍然間醒悟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此時也不是說話的時候。
街上,人眾的目光都聚集在半空中,王小十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向丁普郎揮了揮手。而丁普郎卻是在房頂上微微搖了搖頭。沒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如今是何等的凶險。他的動作足夠快,卻也未必快的過這些羽箭。明知如此,他更加不願意連累王小十。
身為男兒頂天立地,當懂得割舍。有時候,甚至需要舍棄自己。
房頂上,他笑了笑,嘴角絲毫沒有表現出心底的淒涼。
暗處,仍舊有一群人瞧著他。似乎在這一刻,丁普郎成為了隆平府的主角,風頭甚至壓過了身為“皇帝”的張士誠。
“將軍,丁普郎要死了,我們總算是完成徐將軍的任務了!”
趙普勝心底不知是何種滋味。“不行,我們要救下他!”
“什麽?救下他。這可是徐將軍要殺的人,我們這趟到隆平府來不就是為了他嘛!”
的確,就像這男子所說的,趙普勝之所以會來隆平府,正是奉了徐壽輝的命,來截殺丁普郎。若非如此,也不會有歸安縣的那一幕,他也就不會得以和王小十相逢。
趙普勝道:“徐將軍吩咐,要我們親手殺了丁普郎,所以我們絕不能讓他死在張士誠的手裏。”這個理由究竟是有多牽強,他心底也清楚。不過,這卻是他段時間內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
“我們都聽趙將軍的!”
趙普勝在軍中威信很高,同行而來的又都是跟著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本來,徐壽輝也親自命人跟隨前往,怕的就是趙普勝臨時搞出什麽亂子。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歸安的時候,徐壽輝派來的人死的死、亡的亡,如今這一行人都隻聽趙普勝一人的話。
既然已經決定,自是要盡快動手。刀槍無眼,況且誰也猜不透張士誠會在什麽時候下令放箭。
“等等!”一聲稚嫩的童音響起。“皇伯父,你不能殺他。昨天夜裏,是他救了我一命。要是你殺了他,孩兒日後可就沒臉做人了!”
“你真是這麽想的?”
“真的!”張仁跪地拉著張士誠的褲腿。
“好,看在仁兒的麵子上,你現在下來受縛,我饒你不死。”張士誠道。看樣子,這張士誠雖然私鹽販子出身,卻也不是白給的。他言明放過丁普郎是看看在張仁的麵子上,卻又讓人家束手就縛。可丁普郎若真的束手就擒,後麵如何還不是張士誠說了算。
而假如丁普郎不肯就範,張士誠自然可以痛下殺手,亦不算是失言。
自從隆平府登基之後,張士誠這個私鹽販子出身的家夥,行事也按照起禮法來了,更是處處都要彰顯一副君子之態。雖然旁人對他的做法嗤之以鼻,可張士誠卻是樂得如此。
房頂上,丁普郎自知深陷險地。他仰頭望空,眼神中一片落寞。“師傅,我自幼受你教誨,視你如父。你被徐壽輝那個奸人害了,我本想著來找張士德幫忙報仇,誰知道張士德也死了。也好,算是徹底斷了我這個念頭。師妹有人照料,我就到九泉之中去侍候師傅。”
他的聲音很小,就如同是夢中囈語,下麵的人誰也不曾聽清他說的是什麽,還以為他是在念什麽咒語。
張士誠道:“你縱然是禱告上蒼,今日也無法安然脫身。朕現在最後再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肯受縛,朕看在仁兒的麵子上饒你不死。而且,日後還會重用於你。”
丁普郎的心思又像是活絡起來。“張士誠,你若答應我一件事,慢說是當場受縛,就是要我自刎也不是問題。”
張士誠道:“我要一個死人有什麽用?倒是你願意聽命、效力於朕,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
“好!”丁普郎道:“我要你幫我殺了徐壽輝!”
“這個……”張士誠雖然算是偏安一隅,卻也知道徐壽輝其人。在各地的義軍中,徐壽輝絕對是“大哥大”的級別,手下兵多將廣,就連元廷都屢屢敗在他的手下。
一聽到這個人,張士誠心底也是一虛。若是別的事情還好辦,可他張士誠有自知之明,不會輕易去觸碰徐壽輝的眉頭。而且隆平府與徐壽輝之間,可是還隔著一個朱元璋呢!
“怎麽?你也怕了徐壽輝?”
張士誠道:“不是怕。隻不過如此大事,朕不能輕易答應你。這樣吧,隻要掃平了朱元璋,朕就親自揮軍南下,剿滅徐壽輝。”他和朱元璋之間已經不死不休,這句話倒也不算是在糊弄他。
“希望陛下不要食言!”直到此刻,丁普郎才願意稱張士誠一句“陛下”。可見,兩人之間的交易已經達成。
隨後,丁普郎緩步從房頂走到房簷上,緩身躍下。他兩臂微張,身上的肌肉不著寸勁,顯然是一副束手就擒之態。
“好,果然是一位英雄!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朕,貼身護衛朕的安全!”張士誠道。
張士誠是怕死的。人若是能夠到達他的位置,同樣也會怕失去這一切。所以,他才會處處小心,就連吊唁張士德時,都在周圍做好了全麵的戒備。但是,他深知周圍這些弓弩手無法時時護在自己身邊,所以他才看中了丁普郎的身手。有這樣的一個人在,豈非比一百個人保護自己都要安全。
丁普郎不語。若非是別無選擇,他也不會聽命於張士誠。
“哈哈……”張士誠很高興。可這笑聲還未停,半空中便飛過了一顆顆的“火流星”。
的確是火流星。碗口大小的火球從牆外飛進院中,無論粘到人或物,火球都會爆裂開,形成一片火雨,被燒到的人無不是鬼哭神嚎,平添了幾分淒慘之態。
“什麽人?”張士誠身子矮下了半分。“將牆外的刺客抓起來!”這明擺著就是衝他張士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