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隆平府 2
前天白天的時候,沐英耐不住寂寞,非要到街上去逛逛。這一個多月來,他已經逛了數次,每次肖老三都親自跟著,連錯一個眼神的功夫都不敢。這一次,同樣是肖老三親自伺候著這位“小爺”。
剛到了街上,沐英的性子倒是比前幾次沉穩的多。雖然逛了很久,卻一點也不難為肖老三。不像最初的幾次,每每的都想著逃跑。肖老三還在慶幸這位少爺性子沉穩了下來,可當天晚間就出事了。
晚間,到了夜半時分,沐英突然嚷著要喝酒。要知道,沐英這個年紀,朱元璋是不允許他喝酒的。不過在隆平府這裏,隻要沐英不嚷著離開,無論他提出什麽要求,肖老三都連聲的答應。
就這樣,大半夜的肖老三起來陪著他喝酒,又將守夜的兄弟叫進屋裏一同飲酒。這些夜間的守衛也不慎要緊,主要的目的就是看著沐英。既然沐英也在屋子裏,他們也沒必要還站在外麵“喝西北風”。
別看沐英不曾喝過酒,可仗著年輕,身體也好,酒量竟也不弱。再加上,沐英有些個小聰明,幾人猜拳下來,竟是灌了肖老三幾人不少。但這肖老三雖有醉意,卻仍舊清醒。
“公子,時候不早了,明日我們幾個還都有事,就不陪著您喝了。”
沐英拉著他們,左右勸說,可肖老三也是人精,知道這位公子有起了幺蛾子,所以也不上當。帶著值夜的人,肖老三他們出了屋,留著沐英獨自在房中鬱悶。
說了半天,還沒說到正題上,方孝孺有些急了。“肖老三,你說這些屁話有什麽用?我就問你,沐英公子是怎麽不見的?是不是你們幾個喝多了,讓公子跑了出去?”
肖老三道:“方爺,小人是知道輕重的。再不濟,也不至於連小命都不要了吧!當夜喝完酒,我是一夜沒敢睡,睜著眼睛聽門外的動靜。可這一夜下來,卻是什麽動靜也沒有,公子就不見了人。”
“胡說,公子難道被鬼抓去了?”方孝孺道:“當時值夜的弟兄呢?”
“值夜的弟兄被人打昏了過去。他們都聲稱,根本沒見到人。別說是沐英公子,就是連個人影子都沒見到,他們是在後半夜的時候,稀裏糊塗暈了過去,直到第二天被我發現才醒過來。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他們一點也想不起來啊!”
這事情出的蹊蹺。就像肖老三所說,等他第二日發現昏迷倒地的兄弟時,也曾認為是他們偷懶睡覺,才使得沐英離開,還狠狠的訓斥了他們一頓。可隨著這些值夜人的敘述,肖老三這才覺得事情不對,趕忙在隆平府城內,以及周邊各處尋找。
隆平府雖不如應天府,卻也不算是小。人口不下百萬,單要找沐英一人,雖不能說是大海撈針,卻也像是在原始森林中,尋一個失蹤人口一樣。
不過盡管如此,肖老三也賣力的尋找過。在隆平府內,錦衣衛能夠動用的人力不多,卻也全數動員起來,隻為了找到這位“小祖宗”。
“小十哥,這……”
王小十輕輕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卻原來是,小羽趴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將小羽攔腰抱起,輕輕送回到屋中的塌上,王小十才重新出來。而這時候,肖老三已經被方孝孺趕去繼續尋找。
方孝孺道:“小十哥,要趕緊想個辦法呀!”
“調紀綱的人來!”王小十冷聲道。湖州之行,讓王小十很不滿意。他到了湖州境內,按照約定好的路線行進。而紀綱那裏,卻沒有絲毫的回應,以至於湖州之行才剛剛開始,就功虧一簣。
若說是湖州戰事有變,紀綱尋不著王小十,這也說得過去。可王小十回到隆平府後,卻也未曾聽說紀綱有消息傳回,這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難道說,是紀綱忙了起來,把這便的事情忘記了?他能有什麽忙的?
方孝孺道:“紀綱統領的人隻怕不好調動。要是大隊過來,隻怕會驚動了張士誠的人。”
王小十也情知如此。“傳信紀綱,讓他親自帶隊,令、領百十名兄弟來隆平府。”偌大的隆平府,多出百十號人誰也不會注意。“若是再這麽下去,隻怕錦衣衛中隻知道紀綱這個統領,卻不知道我這個將軍了。”
王小十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更對這個將軍的身份不甚在意。不過,錦衣衛是他所創立,並且還要借著錦衣衛,在朱元璋集團中占得一席之地,因此他萬萬不能放縱紀綱這樣下去。
“小十哥,別的不說,我手下的人,隨時都聽候你的調派。”方孝孺當時表態。
王小十道:“你覺得胡定邦怎麽樣?”
“胡定邦?”因為王小十也同樣器重胡定邦,所以方孝孺不敢胡亂說。
“胡定邦為人忠厚,是個交朋友的人。”
但王小十也知道,胡定邦同樣和紀綱交情深厚。“紀綱也是個有功之人。在攻打集慶的時候,要沒有他親自帶著兄弟們拚命,隻怕集慶也不是那麽容易拿得下來。”王小十隻希望,紀綱做事不要太過分,他自也不在乎這次湖州之事。
“你下去忙吧。不過要記住,無論什麽時候,也不能泄露我們的身份。”
“小十哥放心。在安插人手的時候早都申明過這一點。而且,暗哨的兄弟們,家眷都在應天府,他們不敢亂來。”方孝孺說罷轉身出去。
用家眷來作為威脅,王小十本來是不屑為之的,更兼是他覺得這樣太沒有人情味,難免會寒了人心。可思來想去,日後錦衣衛所刺探的都是各方絕密,萬萬容不得閃失,所以便同意了方孝孺當時的做法。
安排好這些,王小十快步回了屋。信紙就鋪在桌案上,墨也未幹,他抓起筆來就“杵”在了紙上。
可這一下筆,王小十就皺起了眉頭。他的字不是很難看,隻不過後世的簡體字旁人幹脆都看不懂。往常,都是小羽為他代筆。而此刻若是叫醒那小丫頭,想來小羽是不會有意見,不過王小十卻覺得多少有些不合適。畢竟,人家才剛哭過一場,哭的累了。
這次從湖州回來,王小十就多了幾分憐香惜玉的心思。
“算了!”王小十狠狠的把筆仍在地上。“還是先不告訴大帥的好。”
的確,此時沐英生死不明,若是告訴了朱元璋,說不準朱元璋的脾氣上來,一股腦帶兵打到隆平府來都是有可能的。
這點上,王小十還是小看了朱元璋。再怎麽說,朱元璋也是個成大事的人,不會因為私事而忘卻了大業。
“還是等沐英有了消息再去給大帥送信吧。無論沐英是生,還是死。”
…………
紀綱回到了應天府,回到了大帥府。
朱元璋麵上不悲不喜。
“末將紀綱,押送糧餉回轉,特來向大帥交令。”
“下去吧。”朱元璋道。
紀綱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會。“末將呈給大帥的信……”
“這趟差事辦的不錯,下去歇息吧。以後交給錦衣衛的弟兄辦事就好,不必事事親為。”
“是。”紀綱來不及再多說一句話,就被請了出來。路上,整碰到了進門的李善長。
他可謂是大帥府的“常客”,在這裏見到他也不算意外。“紀將軍,押糧回來了。”
“回來了。”
“大帥心情不悅?”李善長也神了,一眼就瞧出紀綱是吃了癟。
“還好。”
李善長湊過來神神秘秘的道:“紀將軍,容學生說句多嘴的話。此時切莫去觸這些將軍們的眉頭。”
“這話何意?”
李善長道:“將軍送給大帥的那封信,學生看過了。”那自然是朱元璋拿給他看到。如此,也令李善長覺得備受朱元璋信任。要知道,劉伯溫才名雖大,卻也不及如此。
“怎麽……”
李善長道:“常將軍一員悍將,軍中無人不服,自然會脾氣大了些,頤指氣使的毛病難保都有。此刻戰事要緊,切莫要把眼光總盯在自己人身上。”
原來,當時常遇春指派紀綱去尋王小十,而轉手接下了全部糧餉的押運,在紀綱這人看來,已經有了僭越之嫌。兩人也算是平級,又並不同屬,貿然指揮紀綱的確不妥,可常遇春素來在軍中說一不二,性格已經養成。
對此,紀綱便上書給朱元璋,聲稱常遇春太過跋扈。
紀綱道:“可這是大帥……”話至半句,紀綱就停了口。雖然是朱元璋命他監視各地駐軍,可這卻是機密,不能對旁人說出。
李善長道:“大帥交代的事情,做好便是。可如何裁奪,卻是大帥一人獨斷。”
李善長走了,紀綱也懂了。隨後,王小十從隆平府傳過信來,紀綱二話不說就帶人起身趕奔隆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