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魏兕
“疼疼疼……”
“知道疼你還跟人打架?”笙怒, 雖如此,給孫女上藥的動作還是放輕了。
“我也不想的, 但他們罵你。”魏兕道。
“奚齊之敗與我無關, 雖然我的確捅了刀,但不是竊取情報。”笙道。
“我知道,你是組織氓庶逃兵役逃戰火。我記得有個裏聚跑得慢, 青壯被強抓了, 後來餓死了不少人。”魏兕道。“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就是造謠, 但我還是會不高興。”
“可我們有自己的生活, 為什麽要在意不相幹之人的噪音?須知對蒼蠅而言, 當你認真的跟他計較, 他就已經贏了。”笙道。
魏兕道:“所以我沒跟他計較我直接開揍。”
“然後你被記了大過。”笙不悅:“差一點就被退學。”
笙不說還好, 一說魏兕頓時氣憤不已:“我下手很有分寸的, 打的都是疼又不是要害的地方,也沒碰他任何明顯的地方。再加上法律上血親複仇可以從輕判,道德上別人辱你長輩, 報仇符合道德。隻要我沒把人打得太慘, 我最多掃兩個月的廁所豚圈, 他的手腕是他自己撞折的!”
盡管辛箏很想廢了血親複仇法, 但現實最終證明不行。
國府的控製力很難到達鄉下, 而且管理成本太高, 血親複仇法根本沒法完全廢除。辛箏最終也隻能做出妥協, 同樣是殺人,別的殺人是從重判,符合血親複仇法的殺人, 從輕判。
血親複仇法尚且如此, 基於血親複仇法誕生的傳統道德更不容易消失,畢竟將為血親複仇視為美德是人族近萬年的傳統。
慶嘉先撩者賤,又以美色控製別的學生當工具,這些全部揭出來足夠讓所有先生厭惡他。
結果慶嘉夠狠,自殘與她同歸於盡。
魏兕忍不住道:“我都不知道我哪招他惹他了,為何處處找我麻煩。”
“你不是說之前競爭班伯時你的對手是他嗎?”
“是啊,但先生覺得他的出身容易出問題,就選了我。”魏兕怔了下。“不至於吧?就為了個班伯的位置?”
盡管後來先生非常喜歡自己這個班伯,但魏兕知道在選班伯時如果可以自己指定,先生是不會選自己的,奈何班伯的位置必須成績前三的學生才能競爭。全班學生中成績排名第一的是她,第二是慶嘉,第三和他倆差距有點大,先生隻能捏著鼻子二選一。
“每個的觀念都不一樣,很多時候你覺得微不足道的問題對於旁人而言卻是很大的事。”
“做到這份上也太不可理喻了。”魏兕道。
“人是很複雜的。”笙歎道,將魏兕身上最後一處傷處理好,再用布包將破皮的地方包紮起來。“這種人以後你離遠點,不要浪費時間在他身上,不值得。”
“那他要是還找我麻煩呢?”魏兕問。
笙道:“告訴我,我去找他家長.……他父母好像不在汜陽。”
“他還沒亡國。”
笙想了想,道:“那你就告訴先生,經此一事,相信先生會讓他多掃廁所豚圈的。”
“這樣啊?”魏兕眼神莫名有點飄。
“你做了別的事?”笙問。
“做為班伯,我對班上每個學生的家庭情況都有些了解。布蔓家裏是做布商生意的,她父親是個.……很務實的人,觀念也很不好,比起一個立場不明,哪怕未來有前途也得等亡國之後的別國貴族,他更希望布蔓未來與官宦人家沒有繼承權的次子結婚。還有,布蔓是他父親唯一還活著的孩子,未來要繼承家業的,卻被慶嘉用美男計控製……若大母你是布蔓父親,或是有人這麽對我,你會做什麽?”
“我會弄死他。”笙下意識說完便沉默了。
魏兕忐忑的看著笙。“大母你不會生氣吧?”
笙揉了揉魏兕的腦袋,笑道:“他就算真的有意外,也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怨不得旁人。”就是有點擔心魏兕的心理會不會承受不住,但又覺得魏兕不會心理承受不住,冀州被辛箏打下前那段時間,魏兕一直跟著她,見過的死人一點都不少,要承受不住那個時候就該受不住了。
思及此笙忍不住歎息。
“怎麽了?”魏兕疑惑的看著笙。
“想起了以前的事,你剛開始跟著我那幾年我一點都沒照顧好你。”笙愧疚道,自己從奚齊手裏帶走了魏兕,卻一點都沒照顧好她。
魏兕想也不想道:“不會啊,那幾年我過得很好,吃得好穿得好。”跟那些被殺與餓死的氓庶比,真的太好了,笙在能力範圍內給了她最好的照顧。
笙將紗布打好結,勉強的笑了笑。“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去買隻雞,一會給你燉湯,你吃好點,恢複也快些。”
“不用了吧,我隻是皮外傷。”
“皮外傷,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傷都什麽樣了。”笙心疼的看著包紮好的傷處。“不管怎樣,以後不許再跟人打架。”
你都念了半天了,魏兕無奈點頭。“嗯嗯。”
燉湯的雞是精挑細選的,腥味去得很好,煮的時候還放了藥味,總得來說,雞湯本該很膩的,但魏兕拿著勺子硬是沒吃出多少膩感,味道很淡,準確說藥材的味道比較重,都吃不出雞的味道了。
很符合藥膳這個名字的定義,藥在膳的前頭。
因為右手輕微骨折,左手沒有右手那麽方便,魏兕隻能享受笙溫柔的投喂,不想吃也得吃。
天,來個人救救我吧。
仿佛應了魏兕心中的乞求,不一會便聽到一把好聽又熟悉的聲音。
“兕……”
因為經常往來的緣故,小胖子門都沒敲蹬蹬蹬的就推開大門跑了進來,見笙也在,馬上站住,對笙行禮:“阿媼好。”
笙趕緊拉住小家夥。“不用行禮,你是來看兕的吧?”
“嗯嗯,我給兕帶了補品。”彭祖從身後仆人手裏拿過一個食盒放在石案上,一邊打開一邊道:“我聽人說燕菜很補,兕你吃了早日好起來。”
魏兕與笙祖孫倆訝異的看著食盒中的燕菜,但不是常見的白色燕菜,而是非常罕見的血燕,很多國君都吃不上的好東西。
不愧是四帝族之一,都亡國了還有這麽厚的底子,魏兕突然就很理解辛箏了。
到處大興土木、開墾荒地,到處都要用錢,眼皮底下有這麽一群肥羊,無怪乎辛箏把持不住。
“我不吃燕菜的。”魏兕道。
“為什麽?”彭祖疑惑的看著魏兕。
魏兕嘴角抽了下。“因為燕菜是燕子的唾液。”
家裏有人醫者就這點不好,不論藥材的名字起得多好聽,但她都知道好聽的名字背後究竟是什麽東西。
燕菜還算好的,隻是唾液。
比如明月砂與夜明砂,都挺好聽的,但一個是兔子糞便一個是蝙蝠糞便。
了解了這些,除非病了必須吃藥,否則魏兕對藥材都呈排斥態度。為了不吃藥,平日習武鍛煉風雨無阻,就是怕生病,病了就得吃藥,草根樹皮還能忍,但裏頭要是有非草根樹皮的成分,吃還是不吃?不吃,舍不得命;吃,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彭祖不可置信,抱著一絲期望問魏兕。“開玩笑的吧?”
“不是開玩笑,是真的。”魏兕點頭,旋即看到彭祖扭頭跑到旁邊笙在院子裏種的藥圃邊幹嘔起來,看來平時沒少吃燕菜。
笙忍不住敲了敲魏兕的腦袋:“藥材能治病能補身體就行,就你還挑它什麽來源。”
魏兕據理力爭。“明月砂夜明砂藥效也挺好的,那也不能改變它們是兔子和蝙蝠糞便的本質。”
吐了好一會都沒吐出什麽的彭祖坐了下回來。“什麽糞便?”
“兔子和蝙蝠糞便也是藥材,一個明月砂一個叫夜明砂,看你這臉色你不會也吃過吧?”魏兕訝異的看著彭祖發青的臉色,這孩子也太倒黴了。
是啊,不僅吃過,還吃了好一段時間,之前拚命跳級,用眼用得厲害,族老找人開了明目的藥.……彭祖努力不去想自己吃過的藥。“燕菜就算了,吃別的吧。”
拆開食盒的第二層,這回是正常點的食物:燉豚蹄。
“家醫說以形補形,你的手受傷了,吃豚蹄最好了。”
魏兕瞅了瞅豚蹄,又瞅了瞅自己被包得跟豚蹄似的右手,不僅形似還神似,最大的差異大抵是豚蹄聞著香噴噴的,還沒加藥材,魏兕眼巴巴的瞅向笙。
笙歎道:“至少把這一碗湯喝完,不然就吃藥。”
藥和藥膳,總得選一個。
魏兕苦兮兮的將沒有雞肉味道的雞湯飲盡,滿嘴都是藥味,卻沒忙著吃豚蹄,而是先用清水漱口,將口腔裏的藥材味道去幹淨了才開始用豚蹄。
彭祖家的庖人手藝極好,豚蹄燉得軟爛入味,湯汁甘美,魏兕頭回吃到手藝這麽好的豚蹄,與彭祖一起吃了個肚兒滾圓。
最滋補的燕菜兩個人都沒碰,也不想碰,最終進了笙的肚子。
笙拿了一盤水果給兩個吃飽的小家夥當飯後水果,自己則將用過的餐具與剩下的食物都收拾起來。
兩個小家夥一邊啃著水果一邊閑聊。
“兕,你的傷要多久才能好?”彭祖看著魏兕跟豚蹄似的手問。
“傷筋動骨一百天。”
“那你豈非要請一百天的假?”
“怎麽可能,請一百天假我之後得花多少精力才能重新趕上來?”魏兕搖頭。“就今天半天,明天繼續上學。”
“可你的手連筆都拿不了。”彭祖提醒。
魏兕示意了下自己拿著水果的左手。“人有兩隻手,右手不行就左手。”
“那也太辛苦了,多休息幾天也沒什麽的?”
魏兕搖頭。“我在家什麽都幹不了,除了睡覺就是發呆,一兩天還好,久了的話腦子都鈍了,還不如上學呢,至少有事幹。”
彭祖羞愧無言。
魏兕並非說笑,第二天不顧笙的勸阻真的跑去上學了,令所有人佩服不已,見過好學的沒見過這麽好學的。
一邊上學一邊養傷,到旬休時除了手指的骨折一時半會好不了,其它的傷都差不多痊愈了。
也因為恢複得差不多了,原本答應的陪彭祖一起去領養狸奴崽的約定遂繼續執行。
領養狸奴是有流程的。
首先,需要準備一袋小魚幹或鮮乳,具體哪個看狸奴崽的年紀,也可以都帶,若是怕自己帶的不合狸奴崽的口味,也可以選擇帶一小袋鹽同官署換魚幹和鮮乳。
其次,需要提前想好對狸奴有什麽期待,因為到了有司要寫一份贈狸奴書表達自己對狸奴的期望。
因為不確定自己要領養的狸奴怎樣,彭祖選擇帶一袋鹽,與魏兕一同進了負責培育狸奴的官署,小吏將兩人帶到了一間因為有地龍,哪怕深秋也非常溫暖的小屋裏。
屋裏有一座鋪滿幹淨幹草的窩,窩裏有二十餘隻擠在一起睡覺的狸奴崽,最大的剛剛開始長牙,最小的剛睜開眼睛。
魏兕一進門便被這一窩毛絨絨給迷住了。“真可愛。”
小吏道:“隻能領養一隻,你們看一看覺得哪一隻合眼緣,然後喂鮮乳,相處一會培養感情,讓小崽熟悉你,等你對你放心了,你就可以帶它回家了。”
彭祖瞅了瞅一窩毛茸茸,又看了看眼睛裏隻剩下毛茸茸的魏兕,問魏兕:“你覺得那隻比較好?”
魏兕情不自禁脫口:“都好。”
彭祖:“.……隻能領養一隻。”
“看你喜好吧。”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覺得哪隻最可愛?”
“我覺得都可愛。”魏兕道。
彭祖忍不住瞪魏兕。
“好了,我看看。”魏兕一一對比了起來,還是每隻都可愛得各有特色,糾結了半天,最終指著一隻睜眼沒幾天,但比開始長牙的幾隻還要圓潤的橘色狸奴崽道。“我覺得它很適合你。”一樣的豐腴可愛。
“那就它了。”彭祖道。
小吏點評道:“女郎好眼光,這隻小崽是這一窩裏最好的一隻。”
彭祖看了看,沒感覺這隻狸奴的皮毛特別好看。
小吏也沒解釋怎麽個好,狸奴的幼崽很容易夭折,專門負責養狸奴的小吏自然而然養成了一套新的標準:皮毛再好看也不如能吃,能吃是福,容易養活,然養的人都更喜歡皮毛好看的。
小吏將提前準備好的羊乳遞給彭祖,再將那隻橘色的狸奴崽抱了出來,讓彭祖給它喂奶。
盡管是第一次見麵,但小狸奴一點都不怕生,喝奶喝得特別歡快。
待小狸奴喝飽了,小吏讓彭祖摸摸小狸奴。“摸摸它的下巴,它喜歡別人撓它下巴。”
彭祖試著輕撓,小狸奴發出了愜意的呼嚕聲。
彭祖又摸了摸別的地方,將整隻狸奴都擼了一遍,小狸奴始終不動如山,非常不認生。
彭祖擼完後小吏將小狸奴遞到彭祖的懷裏,彭祖想了想,遞給看得眼饞的魏兕,魏兕不客氣的接過毛球,用自己沒受傷的左手擼了起來。
彭祖道。“就這隻了。”
“它有名字嗎?”魏兕好奇的問。
“沒有,等你們起呢。”
“叫什麽?”魏兕問。
彭祖看著狸奴的皮毛道:“就叫大虎。”
魏兕瞅了瞅狸奴的皮毛,好應毛色的名字。
“很威風的名字。”小吏誇了一番彭祖起的名字後才帶人去登記。
領養狸奴要登記,回頭等狸奴長大了還要安排相親,畢竟各地都缺能捕鼠的狸奴。
登記之後再拿上官署贈送的如何飼養狸奴的小冊子就可以抱著狸奴回家了。
因為狸奴還沒滿月,不能吃輔食,回去的路上魏兕帶著彭祖去西市買了一隻產乳的母羊。
也不知是天天喝乳還是狸奴本身的緣故,狸奴長得很快,每天下學後都要去彭祖家擼一把狸奴的魏兕清楚的對比了狸奴的成長速度,半個月前還是巴掌大的一團,半個月後體型翻了一番。
幼崽年幼時長得快是很正常的事,不論是物種,體型翻了一番很正常,但這隻狸奴不一樣呀,比同齡的狸奴胖了足足兩圈,越大越像主人。
讓魏兕隻能在心中感慨物似主人形,不過擼起來手感真的很舒服,又暖和又柔軟,隻恨不能抱回家。甚至因為歲末將近,家家戶戶都忙著歲末吃團圓飯以及歲末之後冬至祭祖的事,盡管官序放了假,魏兕卻連借著拜訪彭祖的機會擼兩把狸奴都無法。
臨過年的前兩天彭祖的母親,新上任的寧州牧回來了,想見見自家小崽子的同學,感謝同學們對小崽子的照顧,因此在家辦了個小宴邀請小家夥們去玩。
魏兕雖非同學,卻也收到了邀請,彭祖親自來邀請的。
魏兕聽著邀請,目光卻一直若有若無的在彭祖的臀部徘徊,彭祖今天的走路姿勢甚為妖嬈。
聽完邀請後魏兕也邀請道:“你別站著,咱倆都這麽熟了,坐下來一起吃點東西。”
彭祖婉拒:“不了,我站著挺好的,我喜歡站著。”
“你這樣太客氣了。”熱情的魏兕說著就要拉彭祖坐下。
彭祖無奈道:“我被打了,我坐不了。”
魏兕鬆開了彭祖,不解:“你那麽乖,她為什麽打你?”
“就是她不是給我書單,讓我讀書嗎?”彭祖眼神飄忽的道。“其實還要寫心得。”
魏兕怔了下。“你沒寫?”
“我寫了,抄了你的心得。”
魏兕可算知道寧州牧好端端的為何要見自己了。“她該不會以為我幫著你騙她吧?”
彭祖忙不迭搖頭。“沒有,我跟她說了你不知情,但她經常誇你的心得寫得好,又聽說你平素經常幫我,所以想當麵感謝一下你。”
感謝?
魏兕默。
若彭祖的母親不是濁山姮,她會相信濁山姮真的隻是想見見兒子的朋友,但知道濁山姮是誰,她就沒法相信這個說詞了。
魏兕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不去不免讓彭祖難看,即便與濁山姮相處不來,大不了以後不見,誰交朋友還要管考慮與朋友的家人是否處得來?
魏兕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場非常奢靡的宴飲。
盡管已經很久,但她依稀還記得貴族的生活與宴飲都是什麽模樣,哪怕很多記憶稀薄了,也會因為汜陽城裏那些哪怕落魄了也不肯放棄昔日驕傲與排場的舊貴族而重新想起來。
濁山姮作為曾經君臨寧州的大國君侯,排場肯定不能差,然而真就一場尋常宴飲,至少排場上很尋常。
隻準備了稚子喜歡吃的零食點心玩具,都是很尋常的東西,最多就是庖人手藝好,糕餅點心做得更好吃些。
一群小孩子玩得很開心,而有沒心沒肺真就是來玩的,自然也有帶著任務來的。
為了不打擾稚子們玩耍,濁山姮與稚子們說了幾句話後便讓彭祖招待同學,自己退場了,卻未走遠,就在附近的池邊垂釣,一起的還有被她邀請的魏兕。
魏兕的心思完全不在釣魚上,時不時瞄一眼濁山姮的臉,彭祖的母親著實是個美人,難怪能生出那般哪怕發福了也還是很可愛的彭祖。
欣賞了沒一會的美人便有一些陪著自家弟弟妹妹一起來的大孩子尋來,說話好聽又有禮貌,充滿對濁山姮的崇拜。
魏兕一邊欣賞美人一邊看這些舊貴族家的孩子向濁山姮旁敲側擊她是怎麽取得辛箏的信任,不僅重新掌握了權力,還成為寧州牧的。
“王很信任我。”濁山姮笑吟吟的說。
魏兕嘴角抖了抖,信任?你還不如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舊貴族孩子們於魏兕感同身受,但不敢表現出來,又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個話題。
濁山姮笑道:“王所慮不過是我未來複國,如今我已給出誠意,她如何能不信我?”
魏兕沒聽懂,大部分孩子都沒聽懂,但魏兕留意到有兩三個孩子在沉思後變了臉色,臉色白得堪比死屍。
釋放出了訊息,濁山姮很快將孩子們哄走,轉頭問魏兕:“你可明白方才我對他們傳達的訊息?”
魏兕坦白道:“不明白。”
“氓庶不在乎誰統治,因為不管誰統治,他們都沒有多餘的精力放在吃飯以外的問題上,但舊貴族與豪族會在意。”濁山姮道。“當我屠戮它們時,我也失去了複國的支持者,即便日後我打出複國的旗號,也不會有人敢信我,所以辛箏可以放心的用我。”
魏兕恍然。
濁山姮似惋惜似涼薄道:“想要重新得到權力,要麽推翻辛箏,要麽向辛箏獻上誠意。這些舊貴族啊,不知最後活著的有沒有半數。”
“應該會更少。”魏兕推測道,死得人不夠多就很不辛箏了。
“可憐可悲。”濁山姮感慨道。
但你好像也是其中一員,魏兕沒法接這話,隻能幹巴巴道:“良禽擇木而棲。”
濁山姮訝異的看著魏兕。“你是辛箏的耳目?”
啊?
魏兕懵然。“什麽?”
“辛箏讓你監視彭祖做什麽?”濁山姮問。
魏兕更加懵然,但濁山姮那雙冰冷的眸子意味著什麽她還是看得出來的,自己今天要是不解釋清楚大概率是別想活著回到家,求生欲瞬間爆發:“我沒監視彭祖,我就是大母有天說會有個孩子會和我同一座官序,讓我照顧一下,別讓人發生什麽意外。我可以發誓,我對彭祖沒有任何惡意。”
濁山姮拿出帕子擦了擦魏兕臉上的汗。“緊張什麽,我隻是與你開個玩笑罷了。”
魏兕笑,這個玩笑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你不會傷害彭祖,我自然也不會對你與你的家人做什麽。”濁山姮溫柔道。
魏兕忍不住道:“彭祖未來如何又不取決於我,隻取決於你。”
在知道濁山姮什麽身份時她便明白了彭祖的身份,讀史時經常看到的質子。
盡管曆史上有不少質子出身的明君,但更多的質子還是悄無聲息,也不難猜其下場。
濁山姮挑了挑眉。“你這樣可不像一個合格的耳目。”
“我不是耳目,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拿彭祖當朋友。”魏兕道。“我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不要哪天就成了刀下鬼。
濁山姮的目光望向不遠處,一群幼崽正在蹋鞠,其中便有彭祖,鯈在其中擔任裁判,順便防止一群不知輕重的幼崽玩出意外,濁山姮不由得露出了溫暖的笑容:“他會長命百歲,一生安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