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隕石
霽雪下意識想告訴巳自己看到, 但很快就控製住了自己，一來她不確定巳知不知道這事, 雖然巳沒有顯微鏡一樣的眼睛, 但顯微鏡又不是什麽稀罕物件；二來感覺當著兩個當事人的麵不太適合開口；三來大荒的智慧物種太多了，沒有細菌的生物也不止這兩個，那些無相的身體也同樣沒有細菌, 除了氫氧原子組成的水分子, 無相的身體沒有第三種元素。
??論不講理，無相才是最不講理的。
??如此一來, 霽雪也沒法判斷這倆的情況是特殊還是正常。
??盡管她見過的其它無啟身上都有細菌, 說明尋的身上應該是特殊情況, 但這些科學家鬼知道會不會在自己身上做點什麽實驗；盡管她完全看不出修是什麽物種, 空間站那五花八門的物種裏沒有一個和修對得上的, 但也說不定是自己一直都在空間站, 見識太少。
??電梯著陸後乘客紛紛起身出客艙，同那倆人分開了霽雪才向巳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他倆啊？特殊情況，不需要理會。”見霽雪好奇, 巳解釋道：“他們倆的檔案是絕密, 但空間站的工作人員每年都要體檢, 雖然我不清楚他倆怎麽回事, 但上頭顯然是知情的。我猜是他們做過什麽實驗變成這個樣子的, 但實驗可能不太.……符合道德, 就給捂住了。”
??空間站裏在道德倫理邊緣翩翩起舞甚至真的踩下去的實驗並不少, 霽雪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個案例。
??但為了形象，也為了不引起軒然大波，這些實驗的具體細節都隻有相關人員才知道, 其它人是不清楚的。
??霽雪想了想, 問：“智慧生物不是很推崇道德嗎？”
??巳道：“古籍有記載，災年的時候，人沒有食物吃，便食草根樹皮，草根樹皮不夠吃了便食同類，你覺得那道德嗎？”
??“不道德。”霽雪想也不想的回答。
??巳點頭。“那沒有道德，但沒有錯。”
??霽雪不解。
??巳歎道：“道德建立在生存得到保障的基礎上，不然再美好的道德都沒有意義。”
??“現在每個人都能飽食。”
??巳揉了揉霽雪的腦袋。“你之前不是問我，我們為什麽要創造你嗎？”
??霽雪問過，但沒人回答她，聞言不由露出了欣喜與緊張的神色。“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過些日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裏有你想要的答案。”
??霽雪不由得忐忑了起來，既好奇又擔心。
??研究院製造她耗費了很多資源，她說不清自己是擔心做不到還是太難。
??太空電梯的著陸基地在赤道，恐龍公園也在赤道。
??小冰期時整個星球也就小冰期還有點綠色，別的地方都是常年冰封，文明不得不轉入地下，但地麵上的生態卻沒法一起搬進地底，最終世界政府決定用赤道所剩無幾的溫暖地區建一個公園，最大限度的收容和保護地麵上的物種，為子孫後代留下寶貴的生態資源。
??恐龍公園裏不止恐龍一個物種，但因為恐龍最醒目，故而一直被稱之為恐龍公園。
??隨著氣候變暖，冰川消退，恐龍公園的麵積也一直在擴張，到如今橫跨熱帶、溫帶與寒帶，占據了五分之一的陸地，若算上海洋，那就更大了。
??僅是肉食恐龍便有百萬頭，植食恐龍就更多了。
??出了站點，霽雪的目光瞬間就被周遭的自然風景吸引了。
??從空間站往下望看到的隻有藍、綠、白三色，其中藍色最多，而白色與綠色則是星球上最大也是唯一的大陸上拉鋸，你退我進，你進我退。
??雖然也可以通過儀器看得更清楚些，但儀器隻是視覺，其它感覺什麽都沒有，不免有些失真。
??如今站在地麵上，微風拂麵，花草清香撲鼻，已經死去的植物腐朽的味道，草木菌類生長的聲音，草木蟲魚活動的聲音……機械生物強大的感應能力讓霽雪瞬間將方圓百裏的一切都收入中樞中。
??“真美。”霽雪由衷的感慨。
??巳聞言也道：“是啊，真美，獨一無二的美。”
??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可替代的存在。
??巳在陸地上有分配的房子，雖然她長年累月都不在地麵，但房子一直都保留著，巳帶著霽雪回了自己家洗洗刷刷好好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便開始了全球遊與年節采購。
??第一站便是恐龍公園，乘著磁懸浮觀光車遊覽公園，當然，也可以下地溜達一二，但除非是無相這種不死之身，不然下車必須帶機器保鏢。
??恐龍公園裏保留著純天然的生態環境，所謂純天然就是不僅僅恐龍很可怕，非恐龍的野獸們也沒什麽善茬。
??除此之外，恐龍公園的環境本身也怎麽舒適。
??自然界的食物鏈是肉食動物食植食動物，植食動物吃草。
??百萬肉食恐龍是食物鏈的頂端，但這並不代表食物鏈中吃肉的就隻有肉食恐龍，肉食恐龍的食譜同樣一大片吃肉的。
??要供養起如此龐大的掠食動物，植食動物的數量自然需要更加龐大，而要維持植食動物的龐大數量，自然需要足夠的食物。
??為了用最少的空間養活最多的植食動物，恐龍公園的草都跟別的地方都不一樣，都是精心培育的品種。
??最高的品種普遍有四五個霽雪那麽高，站在草叢裏必須仰頭仰個九十度才能看到天空。
??如果人能站在草叢裏的話。
??最愛的草品種貼著地麵，根也很淺，除此之外還有若幹高度居於中間位的品種。
??這些高低不同的草被混種在一起，形成了與森林生態不分伯仲的垂直生態。
??更無奈的是，這些草不僅品種豐富，還長得很快，一半是因為基因改良，一半是因為公園的工作人員每天澆水施肥。
??一腳踩進草叢裏，多半踩不到地麵，因為那些低矮些的草被踩倒後足夠形成一層厚厚的墊子。
??對於大部分智慧生物而言非常不舒服的環境，恐龍們，尤其是植食恐龍們卻是遊刃有餘，很多恐龍本身比草更高，並且食量驚人。
??霽雪有看到一個植食恐龍群落經過的地方，草地被啃成了平地。
??為了讓遊客玩得開心，恐龍公園還安排了大量的活動，其中一項是撿恐龍蛋。
??不同於掠食動物一胎隻生一兩枚蛋，然後一直親自撫養到幼崽長大，期間投入大量的教育，確保幼崽長大後能夠生存，植食動物走得是以量取勝的路線。
??一生生一窩，經常吃著吃著，走著走著就開始下蛋，隨爪將蛋往草叢裏一堆就完了，就這還是有責任心的，沒責任的下完蛋從不回頭看一眼。
??第二年遷徙回來時幼崽已經孵了出來，正好跟著遷徙。
??令人非常能理解植食動物一生生一窩，十枚蛋能有一枚孵化並在第二年等到遷徙就謝天謝地了，能不多生嗎？
??但這是公園並非真正的純天然的蠻荒，公園是要做人工幹預的，這些蛋會被撿起來進行篩選，活性低無法孵化的送上餐桌，能夠孵化的一部分上餐桌，一部分人工幫助孵化，提高孵化率，一部分放回野外給竊蛋的動物們當食物。
??撿蛋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因為植食恐龍隨便生蛋的緣故，蛋的分布完全沒有規律可尋，更坑的是別的小動物的蛋還好，撐死也就人頭大，但恐龍蛋它不啊，小的有將近半人高，大的比霽雪還高。
??哪怕是如今也無法監視每一方土地每一刻的變化，雖然監視器隻要不出問題真能做到全天候監控，但一來動物們會損壞監視器，二來人受不了全天候的盯著屏幕。
??如今尚且如此，何況以前。
??也不知哪位鬼才園長想了個主意：以遊戲和活動的名義讓遊客幫忙撿蛋，還弄了個撿蛋排行榜。
??雖然現在有撿蛋的工具，但為了保留原汁原味的玩法，遊客撿蛋隻能靠雙手，最多就是可以借助生命探測儀探測一定範圍內有沒有蛋。
??巳才撿了三枚蛋便氣喘籲籲的，反觀霽雪，一路刷新撿蛋排行榜，很快將原本不知掛了多少年的第一名踩在了腳下，然後就被舉報開掛了。
??工作人員瞅了瞅舉著比人還高的蛋跟舉著根羽毛似的，著實沒法說人是開掛。
??這人看著也就是與龍伯、古妖一般天生力氣大罷了，雖然哪怕是龍伯與古妖也沒這麽大的氣力。
??因為力氣大，將蛋撿起來花的時間自然少，再加上霽雪與巳合作，用草編了幾個籃子，將一枚又一枚的蛋堆到籃子裏，籃子滿了以後霽雪再務色了一頭恐龍進行了一番切磋，將籃子放到恐龍的背上，與巳一起乘著恐龍去交蛋的地方，惹來一片豔羨。
??工作人員：“.……”
??公園裏有騎恐龍的項目，但他可以發誓，正常遊客騎恐龍絕對不是這個流程。
??因為刷新了撿蛋排行榜，活動結束時霽雪得到了一份獎品：一隻栩栩如生的牙雕恐龍，用恐龍的牙齒雕琢而成。
??霽雪愛不釋手，一直抱著，被饑腸轆轆的巳帶著去吃飯時都舍不得放下，巳見此也隨她去了，拉開了餐桌上的電子菜單，有的顯示灰色，有的顯示正常。
??餐廳裏點菜不是看你吃什麽，而是看廚子準備了什麽食材，廚子會根據自己的愛好與食材做自己想做的食物，他做什麽客人吃什麽。
??巳從顯示還有食材的菜肴中點了幾份，又問了下霽雪有沒有想點的，霽雪無所謂的搖頭，別人進食是補充能量，她進食是充電，攝入正常的食物還要損耗額外的能量清理，而且她的味覺是機器人的味覺，吃一口就能分析食物所有的成分，酸甜苦辣？太抽象了，難以判斷。
??飯食很快端了上來，一半葷一半素，還有一盆蒸蛋。
??抱著牙雕恐龍不撒手的霽雪瞅了瞅菜肴，忍不住咦了聲。“這些菜.……”
??非肉食的食材還好，都是這一路上看到過的植物和菌類，但肉食.……感覺……霽雪不由瞅了眼窗外。
??餐廳在懸崖上，懸崖一側是廣袤的平原，草木葳蕤，林木蒼翠，很容易就能看到在草叢與森林裏進食的恐龍們。
??“就是恐龍肉。”巳道。“公園的工作人員將公園的動物們都照顧得很好，存活率高，但一個生態能夠容納的動物是有限的，多出來的那部分都會送上餐桌。”
??“全是恐龍肉啊？”
??“恐龍肉量大管飽上菜快，我餓了。”巳道。
??霽雪想了想自己這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植食恐龍的體型，很能理解。
??那就是移動的肉山，宰殺一頭的肉量絕對不是一家餐廳能夠消耗完的，必然是先宰殺肢解處理好了再分給公園大大小小的餐廳們。
??比起其它可能還需要廚子自己處理一下的食材，恐龍肉的食材烹飪起來無疑能節省不少時間。
??“當然，哪怕不趕時間，恐龍公園廚子們的恐龍肉可是一絕。”巳道。“來恐龍公園不吃恐龍肉等於沒來。”
??“那風景和恐龍肉哪個更美？”
??巳想也不想的回答。“自然是都美。”
??陸地上逛完了，巳還帶著霽雪往海底公園玩了一圈。
??由無相與鮫人一同打理的海底公園也叫海底養殖場，為陸地上提供著源源不斷的海鮮，陸地上吃的海鮮基本是這兩族魚工/水工養殖的。不論是淺海魚類還是深海魚類，隻要你想吃，海底養殖場都能提供。
??哪怕不想吃，隻是想看，海底觀光車也能讓你領略從海平麵到最深的海溝所有高度的海景。
??霽雪看得嘴都合不攏，一路用眼睛記錄，發現自己看到的海鮮種類多達五十七萬一千九百十九種。
??巳在遊玩的時候順便采購了一大堆的魚蝦鱉當年貨，采購完了聽到霽雪的感慨，一時無言。
??五十多萬種海鮮，你全都記住了並且分辨得出來，究竟是半機械生物太變態還是太沒見過世麵？海鮮都要這麽認真記。
??霽雪問：“巳你能分辨多少種？”
??巳示意了下自己采購的魚蝦鱉。“經常吃的這幾種我都認得，你什麽眼神，我一不是海鮮二不是研究生物的，能認識經常吃的品種就很不錯了，空間站裏一大堆連平常吃的魚都分不出誰是誰的。”
??看著一臉我難道厲害嗎的巳，霽雪生生噎住了。
??年節的前一天也是最後一站，不過不是霽雪選的，天天在空間站看天文，到了地麵她隻想欣賞地麵的風景，天文博物館是巳添進行程表的。
??天文博物館裏記載著這顆星球上天文學的曆史，從最初茹毛飲血時仰望星空到刻在岩壁上的星圖，再到星相書，到製作出第一架望遠鏡……到如今的在大氣層外修建空間站。
??饒是天天在空間站看星星看到吐，霽雪也被這屬於文明的歲月長河深深吸引，目不轉睛。
??巳的腳步最終停在了一個特殊的展台前，霽雪好奇的看了看展台上的介紹，這是一顆隕石，某年某月某日墜落在某地。
??然後？
??沒然後了。
??霽雪大為驚奇。
??大荒所在這一片太陽係有一顆太陽，引力軌道上掛著十二顆行星，若幹算不上行星的諸如矮行星、彗星、小行星之類的數以百計的小型天體，環繞著行星與小型天體的衛星那就更多了。
??其中十二顆行星裏有六顆岩質行星，六顆氣態行星，大荒排行老四，軌道上掛著兩顆衛星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天體。
??老六和老七之間是一片小行星帶，天體的數量沒有一千萬也有八百萬，甚至可能更多，反正現在還沒數清。
??值得一提的是老七，這家夥的衛星那是真的多，超過一百。當然，後頭的兄弟們也不遑多讓，有的擁有的衛星個頭甚至比離太陽近的行星還大，令人懷疑是不是擺錯了位置。
??十二行星的外頭是息壤帶，用息壤這個詞命名倒不是因為它與神話傳說的息壤一樣能自己生長膨脹，而是它實在是太寬廣了，有點息壤無窮無盡的意思，遂以此命名。
??更往外是旭日星雲，以此命名是因為發現它的時候人們認為它是太陽係的最邊緣，出了旭日星雲就是新世界，而旭日意味著文明跨出母星，將如旭日一般冉冉升起於星河之間。
??旭日星雲、息壤帶、氣態行星以及小行星帶層層把控，危險的天體基本進不來太陽係的深層。
??墜落的隕石基本都是太陽係內的天體，能化為隕石的早就在很久以前就被大型天體給勾搭得差不多了。
??即便偶有墜向大荒的，大荒厚厚的大氣層也足以摩擦掉天體大部分的體積，遂造不成多大的傷害。
??雖然因為流星墜落的少，落下的隕石很值得收藏，隕石的本質就是天外來的石頭，天外石頭也是石頭，博物館裏放個幾枚就夠了，就這幾枚也沒必要放在如此中心的位置，仿佛它比所有的收藏都重要。
??反正那介紹是完全看不出這顆仿佛赭石一般的石頭有什麽特別的。
??霽雪瞅了瞅巳，發現巳看著石頭的眼神充滿了恍惚與希望，甚至隱有熱淚。
??霽雪驚訝了。“這顆石頭有何不同之處？”
??巳笑了笑。“我們曾經思考過如何避開政/府的看護自殺，是它拯救了我們。”
??霽雪懵然，完全無法想象巳這種沉迷科學不可自拔的科學狂人會想要自殺，誰想不開她都不可能想不開。遑論巳說的還是們，這意味著不是個人想不開，而是群體想不開。
??巳並未同霽雪解釋什麽，而是介紹起了石頭的名字。“我們給它起名希望。”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