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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太昊燁

  車馬轔轔, 碾碎野草。


  太昊燁望了望金烏城的方向,卻隻能看到一望無際的草原, 不僅看不到, 沒什麽意外的話,這輩子也很難再回去了。


  做為太昊氏與龍伯聯姻的當事人,他未來都得與龍伯人一起渡過。


  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西荒人族與龍伯的戰爭史相當之久遠。


  炎帝東遷之前, 龍伯與人族的先民就沒少切磋, 炎帝東遷之後,龍伯獨霸西荒, 後來不再獨霸則是太昊氏分封西荒, 在之後的數千年裏人族在西荒不斷的拓展, 龍伯的疆域也愈發收縮。


  如此漫長的恩怨, 龍伯在西荒人族中的名聲自然不會好, 食人血啖人肉是基本的。


  身為太昊氏的王子, 太昊燁倒不至於與無知愚民一般相信那些荒謬的傳言。


  龍伯並不以智慧生物為食,隻是——


  人族方國林立,聯姻是常態, 每個國家的公族成員, 不拘男女都是重要的聯姻資產。


  聯姻, 太昊燁自然是有心理準備的。


  遠嫁, 這個倒是沒想過, 不管是哪個國君, 最大的依靠都是公族——除了個別極端情況, 比如幼主繼位,幼主要不想被幹掉就隻能幹掉諸多近親,隻是曆史上的幼主能夠反殺而非被殺的屈指可數。


  在有允許的範圍裏, 公族成員雖然結婚對像是哪位完全不由自己決定, 但也不至於遠嫁,能娶就娶,不能娶就合婚,爭取子嗣都繼承自己的姓氏,增加公族的人丁。


  弱國一方麵是為了避免子嗣太多產生內耗導致亡國,另一方麵也是沒那個底氣,因而非嗣君的子嗣多嫁到別的國家。


  太昊國不是弱國,太昊琰被譽為太陽王,足以說明太昊國在西荒的地位。


  太昊燁雖是庶出,但也不需要嫁,但娶的話,人族的婚姻娶都是往低了娶,往高了……身份地位相當的絕對不可能嫁他,聯姻是為了利益不是為了作踐自己,除非太昊燁驚采絕豔到能帶給人遠超過他出身的價值,不然低嫁很明顯得不償失。可往低了娶,對太昊氏而言也同樣得不償失,利益太少,縱然蚊子腿也是肉,可那也得是沒別的肉時才能如此安慰自己。


  太昊燁的婚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會與一位身份地位相差無幾的王女合婚,因著太昊氏的強大,他的子嗣有很大希望全部繼承自己的姓氏。


  奈何世事最是無常,他的確是合婚,合婚對像也的確是王女,隻一點:不是人族。


  太昊燁都佩服自己的大母,龍伯族根本沒有婚姻觀念,太昊琰卻愣是讓對方接受了婚姻這種觀念。


  隻是,再佩服也無法遏止太昊燁內心的害怕。


  那是龍伯,一個與西荒人族征戰無數年歲的種族,一個風俗習慣全都與人族截然不同的種族。


  太陽王的意誌,隻能服從,不能悖逆。


  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點,也正因為清楚,他這個實力最薄弱的王孫在第一時間被兄弟們齊心協力的推了出來。


  真不愧親兄弟。


  在距離龍伯新雪城隻餘一日路程的時候浩大的送親隊伍停了下來。


  雖然太昊琰在之前的大半年裏與龍伯王以驚人的速度將各項事宜都給談妥了,這場象征正式結盟的聯姻不可能出什麽問題,但送親的畫旬還是謹慎的讓所有人好好休息一番,以最好的精神麵貌去麵對龍伯。


  若結盟有變,精氣神恢複得好才有氣力隨機應變。當然,畫旬不認為龍伯會有變化,送親的是嗣君太昊棣不是太昊琰,太昊琰膝下有一子一女,嗣君太昊棣也有六名子嗣,幹掉太昊棣完全不影響西荒的穩定。甚至即便太昊琰的子孫死光了,隻要太昊琰不死,西荒就亂不了。


  若沒變,那也可以讓龍伯看看太昊氏的強大,以後的合作也會更加順利。


  太昊燁終於得到了下車休息的機會,哪怕一路都是坐車,但這麽長的一路,屁股都快顛成八瓣了。


  坐在柔軟且穩定的草地時,太昊燁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龍伯人知道太昊燁的決定後為聯姻隊伍送來了大量的牲畜,全是大角鹿、豨、洞獅、耗牛、洞熊等體型巨大的牲畜,多達五千頭,除了充饑的肉畜,還有大量的青稞酒。


  負責送東西的是龍伯王的弟弟葎,送來食物與美酒的同時葎也帶來了關於婚禮的流程。


  太昊棣有些詫異。“龍伯的傳統婚禮?”


  龍伯沒有婚姻,自然也不會有婚禮這東西,而人族的婚禮……真按流程折騰下來,別說龍伯肯定受不了,太昊氏自己也沒那個耐心。


  帝國在為征伐西荒的戰略準備了幾十年,太昊琰又何嚐不是?龍伯的南遷與定居屬於不能拖延的部分,本來就不喜歡人族那套沒有最煩隻有更煩的繁瑣婚禮流程的太昊琰自然不會想照章辦事。


  太昊棣原本的打算是將那些沒有太大意義的流程給砍了,然後舉辦婚禮,結果龍伯方麵表示不能隻按人族的傳統來,也得按龍伯的傳統來。


  誰不知道龍伯在此之前一萬年都沒有婚姻婚禮這玩意,你哪來的婚禮傳統?


  葎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龍伯的確沒有婚姻,卻並非一開始就沒有,故紙堆裏翻翻,還是能翻出祖先是如何舉辦婚禮的。”


  太昊棣打心眼裏就不信一個字眼,但龍伯族不想婚禮被人族完全掌控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雙方是平等的結盟,而非附庸。


  “龍伯莫不是想完全按你們的傳統來舉辦婚禮?”太昊棣臉色不是很好的問。


  葎搖頭。“吾王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辦一場融合兩族傳統的婚禮。”


  融合兩族傳統的婚禮,太昊棣沒法想象,卻也不是不能接受。


  太昊琰與龍伯結盟除了將龍伯拉上戰車,另一個目的就是讓龍伯融進西荒,雙方的風俗傳統自然也要進行融合,不然矛盾就緩解不了。


  太昊棣同意了,但既然是融合兩個種族的風格的婚禮.……怎麽個融合又是個問題,哪族的風格占多點,哪族的風格少點又是問題。


  畫旬原意是停一日,養足精神即可,卻因為這變故,聯姻隊伍停留的時間增加了,什麽時候重新啟程,看雙方什麽時候將婚禮多少個流程以及各個流程的風格給定下來,觀雙方扯皮程度,有得等,所幸隊伍帶的食物很多,龍伯也不斷送來牲畜,倒也沒引起民怨。


  太昊燁這個準新郎,被扯皮的陪嫁隊伍給暫時忘一邊了,倒不是無視,而是太昊棣一開始也是讓兒子去聽聽的,但聽了不到半日便告辭了。


  光是擺放,是擺人族的器皿還是龍伯的器皿,是按人族的喜好擺還是龍伯的喜好擺,雙方都能吵半天。


  吵也就罷了,關鍵是嗓門還大,尤其是龍伯,都是一群身形八尺到十一尺的家夥,一個八尺以下的都沒有,哪怕不刻意扯嗓子,聲音也不小,更別提吵起來的時候了。


  離開的時候太昊燁耳邊仿佛一群蜜蜂在跳舞。


  太昊燁隻能無聊的在營地裏等別人吵自己的婚禮該怎麽辦。


  沒無聊太久,第二天的時候畫旬牽著兩匹馬來找他。


  “反正你也無事,不妨陪我去新雪城看看。”


  太昊燁茫然的看著畫旬,做甚?

  畫旬問:“你難道打算就這樣消極下去?”


  太昊燁反問:“把我送到龍伯的目的不就與龍伯的王女生下一個繼承人?”


  畫旬道:“你以後的日子都要與龍伯一起渡過,消極並不能改變這一點,既然怎樣都是過日子,為何不好好了解以後的生存環境,須知過得好是過日子,過得不好也是過日子。”


  太昊燁道:“不是每個人都與大司馬一般豁達。”


  感覺到太昊燁話中的刺,畫旬笑問:“這無關豁達不豁達,我過得很開心,這便足矣。”


  太昊燁問:“你看著我,看著阿父,不會覺得不舒服?”


  畫旬道:“你們又礙不著我。”


  太昊燁生生讓噎著了,的確,他們礙不著畫旬,沒見他老子見著畫旬都是恭恭敬敬的嗎?


  畫旬繼續道:“不過不舒服,還是會有些的,隻是我更不希望琰不高興,所以我希望你積極點。”


  太昊燁頗為無賴的道:“我就消極,你又能如何?”


  畫旬道:“我不能將你如何,但你父親不止你一個兒子,除非你的長姐死了,否則他的每一個兒子都可以嫁給龍伯。琰很心軟,雖不見得多愛你,但你終究是她的孫子,殺了你,她還是很難過的。”


  太昊燁覺得,他與畫旬對於心軟這個詞的理解有很大差異。


  把心軟這個詞用在太昊琰的身上,見過情癡的,沒見過情癡到眼瞎的。


  雖腹誹不已,但太昊燁也從被同父異母以及同父同母的親兄弟給聯手對付的怨念中冷靜了下來。


  他若不能起到應起的作用,太昊琰是不會介意換人的,而換人,那他這個前任的下場……

  指望太昊棣還不如指望太昊琰,前者兒女不少,以後也肯定還會繼續生,除非子女死得隻剩下一個了,否則別指望他有太多的父愛。


  畫旬繼續道:“其實,我不是很理解你的不甘,你的出身,本就不可能繼承王位,而做為公族,你自出生起便錦衣玉食,你的婚姻你的人生從你依賴公族的身份帶來的一切而活時便已注定。更別說你並無心上人,而你的祖母,她當年貴為國君,也必須違背本心。”


  相比較而言,太昊燁委實是矯情了些。


  太昊燁嘴角抽了抽。


  太昊琰的確違背了本心,但自己的祖父.……沒記錯的話似乎是讓太昊琰給剁了,國都亡了。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威之以脅。


  太昊燁終究是打起了精神,跟著畫旬去新雪城。


  新雪城是龍伯族南遷至太昊琰劃的土地後建的城,為紀念北方的舊都而名新雪,開工也沒幾個月,因而說是城,實際上連城的框架都還沒有,整個一大工地。


  許是因此,婚禮場地被放在了新雪城和太昊營地之間的一片開闊地,雙方的扯皮隊伍也都在那裏忙活。


  畫旬帶著太昊燁來到新雪城的時候,工地上到處都熱火朝天的。


  畫旬讓太昊燁自己隨便逛,不過不要隨便和人起衝突,龍伯和人族的體質差異太大,前者哪怕沒想打死人,隨便一拳下去也極可能失手搞出人命。


  畫旬說完便將太昊燁給扔下,自己去拜會龍伯王了。


  太昊燁:“.……”你就這麽把我給扔這了?


  畫旬沒有回頭,太昊燁很快就確定自己真的被扔了下,望著周圍……說膀大腰圓是誇張,龍伯的體格屬於非常勻稱的那種,按著人族的審美,龍伯不論男女都是俊男美女,看著甚為賞心悅目。


  但是,即便是人族,將一個外形完美的人族的體型按比例放大數倍後,便是親人見了也很難不心生懼意。


  究其原因,大抵就和畫旬之前囑咐的內容差不多。


  龍伯能輕鬆一拳錘死人族,而人族沒這能力。


  太昊燁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靜,最後還是一個扛著木頭的龍伯男子被擋了道,伸手推了推他,將他推了個踉蹌。


  “別站這擋道,要找人去那邊。”龍伯指了指婚禮場地的方向。


  被推了個踉蹌的太昊燁不悅:“你做甚推這麽大勁?我若受傷你賠得起嗎?”


  龍伯男子道:“分明是你小子太弱不禁風了,簡直是隻弱雞。”


  弱雞?


  雖然沒有強大母族也不受寵,但因為太昊琰對所有子孫都一視同仁的緣故和所有兄弟姐妹一般打小接受嚴苛軍事訓練的太昊燁怒了。“你才弱雞,你全家都弱雞。”


  不過須臾一龍伯一人族便吵了起來,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不過每個人都隻是瞅兩眼便離開了。


  太昊燁氣不順,奈何這半年被抓著突擊學的龍伯語,怎麽都不可能如畫旬一般仿佛母語般與龍伯人交流,吵到最後太昊燁用的都是人族語言,不管是看熱鬧的還是另一當事人都聽不懂。


  “發生什麽事了?”


  聽到人族的雅言時太昊燁下意識愣了下,扭頭一看,不是人族,是一個龍伯族少女。


  龍伯人衝著少女一頓嘰裏呱啦,因著說得太快,太昊燁根本聽不出說的是什麽,隻能勉強分辨出少女的名字叫夏。


  夏聽後微笑著對龍伯男子說了幾句話,後者很快便消了氣對太昊燁道:“看在夏的麵子上,不跟你計較了。”


  龍伯男子說完便走了。


  我還不想跟你計較呢,太昊燁正想開口,便聽夏用人族雅言道:“鯊的脾氣比較衝,我替他為你道歉。”


  吵了一通,心情也好了許多的太昊燁見對方如此有禮,也不好意思再計較。“我的心情不是很好,一時衝動才會跟他吵起來。”


  “因為陪嫁的緣故?”夏看了看周圍,人來人往的,兩人一馬的站在路口真的很不方便,便問:“我們可以遠點聊嗎?”


  也注意到自己站的地方人來人往的太昊燁重新騎上了馬跟著夏離開。


  雖然自己騎馬,讓別人走不太禮貌,但夏實在是太高了。


  西荒人族的身高在各個地域的人族中屬於高大的那一茬,太昊燁又是貴族,從未短過用度,身高足有六尺三,然而夏比他更高,至少八尺半,腿長不止一截,不騎到馬上,對方是走,他得用跑來追。


  “你是陪嫁隊伍裏的人?”夏道。


  太昊燁想了想,點頭。


  “不是自願的吧?”夏笑問。


  太昊燁繼續點頭,被親兄弟給賣的。


  夏道:“等過段時間婚禮吵完了,你想走的話可以回家。”


  太昊燁苦笑。“我回不去的。”回去了就別想活了。


  夏道:“我有一點權力,放一批人回太昊國還是可以的。”


  反正也是心不甘情不願,放歸總好過滿腹怨氣在新雪城製造火氣。


  太昊燁搖頭。“多謝你的好意,但你幫不了我。”


  夏道:“我是王女,放歸幾個人,我想太昊氏的王子不會介意的。”


  太昊燁:“.……”有個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問,你有幾個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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