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五章 費馬
一場不歡而散的對策討論會議,散會之後狄爾希娜獨自一人離開,這三個人和她不是一條心的,他們私底下的談話不會給她知道,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
她一走,其他三人又坐在了一起,一個個愁眉不展。
在他們打算投資狄爾希娜這個項目之前的確考慮到在巨大的收益的背後,有同樣可怕的風險。
不過玩弄資本遊戲的人從來都不怕風險太大,只怕利潤太少,如果可以確保成功后他們能夠獲得一萬倍的收入,即使成功的幾率只有萬分之一,他們也敢下重注去豪賭。
在這一行里,人人都很清楚,幾率這種數學概念並非紙張上不變的數字,在幾率之外還有許多的東西可以影響到它們。
權力,財富,社會地位以及社會輿論,就算這個幾率不會發生變化,他們也敢賭一次。
況且這次的賭博不是全無保障的,至少有狄爾希娜這個提馬蒙特家族的成員,杜林妻子的母親親自下場,萬一就是真的呢?
然後他們只能認栽,杜林還是以前的那個杜林,到關係他切身利益的時候,說他是六親不認都已經是對最高的褒獎。
這混蛋除了自己之外,眼中根本沒有別人!
當然,這也是杜林和他們最大的不同的區別,在杜林看來,很多東西都可以商量著解決,唯獨原則不行。
而對這些成功的資本家來說,別說原則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商量的。
立場的不同,角度的不同,態度的不同讓他們願意賭一次杜林變了,結果杜林沒有變。
他不僅坑了他們,連自己妻子的母親都拽進了坑裡,這個男人真的把一些都做絕了,如果有機會他們能夠直面杜林,一定要問候對方一聲——你好毒,毒毒毒毒毒!
莫名其妙扭了一下的三個人面無表情的重新坐下,開始考慮對策問題,他們明面上把所有的責任推脫給了狄爾希娜,但是並不能夠真的就讓狄爾希娜去處理。
很明顯,這個狂妄自大現在還成了騙子的女人並不是杜林的對手,她缺少足夠的手腕讓杜林放過她以及這家公司。
那麼只能通過其他的方式,比如說……其中代表著南北財團的兩人看向了帝國央行的代表。
眼神上的細微變化讓帝國央行代表愣了一下,然後連連搖頭,「你們瘋了,但是我沒有瘋,這件事就算我同意了,理事會上也不會有人同意,要知道杜林的產業非常的龐大,而且他現在手中掌握著足夠的權力,在社會中的影響力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比較。」
「真的把他惹毛了,你以為他會老老實實的和我們打官司?」,他嗤笑了一聲,「他會宰了我們然後可能會搶劫帝國央行的總部金庫,這種後果我們誰都承擔不起!」
代表財團的兩人剛才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短時間裡凍結杜林的資產然後和他達成諒解,各退一步。
這種想法很好,但不具備任何的操作可能。
如果杜林是一個按照規矩辦事,從來都不預約規矩,不打破規矩的人,或許可以試一試,隨便找個理由,比如「你的賬戶涉嫌洗錢」之類的名義就能凍結。
可那個混蛋從來都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在普通人中對於同鄉會和杜林的了解往往只局限於一個大多數都是瓜爾特人的互助會。
只有他們這些站得更高的人才知道,那完全就是杜林分佈全國的武裝力量,再加上他手下的代理商,一群通過火拚獲取地位和財富的暴徒。
只有他不守規矩的份,別人在和他的衝突過程中都必須守規矩,不然就等於給了他機會。
三人沉默了片刻,北方財團的代表提供了一種思路,「法蒂瑪閣下和馬格斯先生具有非常親厚的私人友誼,據我所知法蒂瑪閣下是帝國內極少數能夠干涉馬格斯決定的人。」
「如果由法蒂瑪閣下說動馬格斯,再讓杜林坐下來談一談,未必沒有機會,而且我們可以適當的割讓一部分利益給法蒂瑪家族。」
法蒂瑪,就是聖女閣下,帝國最後一名大公,在她名下一直有一支全副武裝的軍團駐紮在北方。
有人說她這是為了自保擁兵自重,手中握著一整隻軍團讓以前的皇室,以及後來的內閣都拿她毫無辦法。
她也從來不離開自己的采邑,就更加讓人沒有辦法了。
在一些小道消息中,據說馬格斯其實與聖女閣下有著非常不錯的私人友誼,在三十年前一場隱秘的可能涉及到貴族企圖顛覆帝國的陰謀中,聖女閣下就聽從了馬格斯的要求讓這群貴族無功而返。
這麼一說,三人覺得這似乎的確是一個解決方式,特別是當法蒂瑪家族也持有了安比盧奧州礦業公司的股份之後,在利益相關的立場下,聖女閣下必然會站在自己的一方。
有了想法,就去做,這就是成功人士和失敗人士最大的區別。
失敗者從他們還沒有失敗的時候開始,就常常會說「我有一個夢想」,結果到頭來這個夢想大多數都不可能會實現,因為它在失敗者的口中永遠都只是一個「夢想」。
但成功人士不同,他們會說「我有一個決定」,既然是決定,那麼必然要去履行,無論成敗如何,至少他們努力了。
當然這並非是鼓勵人們盲目的去做,因為我們知道,有錢人就算說屎好吃,也會有人看在錢的份上認同他們的想法。
該有夢想時,還是要有夢想的,只是在擁有夢想的同時,如果能夠有一點點行動力那就更好了。
當天晚上午飯過後,八點十五分左右的時候,聖女閣下剛準備看會連續劇然後休息的時候,管家走到了她的身邊,「夫人,您的電話。」
老婦人已經很老了,可她身上那些氣勢卻沒有丟掉,周圍圍繞著環坐的兒女和孫子孫女們紛紛站了起來,默默的退出了這間房間,給老婦人留下足夠私密的空間,唯獨只有管家留了下來。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剛才她吃了一些魚片,有些油。
提起聽筒置於耳邊,平靜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威嚴,「晚上好……」
「尊敬的聖女殿下,晚上好,我是德利瑞拉家族的家主,阿瑟肯,非常冒昧的打擾了您的休息,抱歉。」
聖女閣下微微思索了幾秒,上了年紀之後腦子總有些不太夠用,片刻后露出恍然的表情,「阿瑟肯,我記得在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你的祖母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難得您還記著這些,非常感謝您的問候,我的祖母身體還算可以,都是一些老年病,並沒有什麼大礙。」,阿瑟肯先生的語氣一直非常的謙卑小心以及尊敬。
法蒂瑪家族的鎮家之寶在北方的聲望和威嚴過於駭人,只要這個老婦人一天沒有回歸天主的懷抱,北方那些大貴族就一天渾身難受。
任誰的鄰居家裡養了兩萬軍人都不會感覺這是令人舒服的事情,鬼知道那個老婦人會不會老糊塗了突然一巴掌抽過來,一個個都保持著謹小慎微的態度。
當然,這裡面還和聖女閣下的輩分有關係,她是目前北方大貴族中活得最久,並且始終把持著家主位置的貴族,現在這些北方貴族的家主,幾乎都是她的子侄輩,還有少數孫子輩的。
這也是讓人很不爽的事情,大家一見面自己就變成了孫子,難怪大家都不喜歡往聖女閣下面前湊。
聖女閣下想起了她年輕時候的事情,一時間有些失神,電話另外一頭的阿瑟肯先生也不敢打擾,就安靜的聽著對面的安靜。
大約好幾分鐘后,聖女閣下才回過神來,溫和的說道,「抱歉,我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耽擱了你的時間。」
「有什麼事情需要我這個老骨頭做的嗎?」
德利瑞拉家族按照貴族的說法,是一名世襲侯爵,在與瓜爾特王朝的滅國之戰中,現在這個家主的爺爺曾經立下了幾位彪炳的功勛,皇室不得不冊封了他一個世襲罔替的侯爵爵位。
如果他早幾十年出現,那場戰爭早幾十年發生,可能他也會被封為公爵。
聖女閣下和他們家的關係歷來不錯——其實這句話的意識是沒有什麼密切的聯繫,但也能說上幾句話,最多算是彼此都混了一個臉熟。
阿瑟肯先生直接略過有關於之前那段空白時間的問題,直接說道,「是這樣的,德利瑞拉目前經營的一些項目出現了一些麻煩,我聽聞您和馬格斯閣下的關係不錯,希望您能夠作為中間人化解目前的問題。」
「為此,我們願意拿出這些項目不低於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無償贈送給法蒂瑪家族,以作為酬謝。」
聖女閣下緊跟著問答,「和馬格斯有關?看起來你們遇到了大麻煩,我能問一句,是什麼項目,以及什麼麻煩嗎?」
「當然,這是您的權力,女士……」,阿瑟肯先生很快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並且著重的介紹了一下雅古爾山內黃金儲量的規模,那將是世界儲量第一的黃金礦藏。
一旦完全開發出來,足以他們這些參與者往後十代都有揮霍不完的財富!
聖女閣下聽完之後笑了笑,「聽起來這的確是一個麻煩,我不確定我能夠影響到馬格斯或者那個叫做杜林的年輕人,但是我會嘗試一下,而且我不需要任何的報酬。」
如果有人說不要任何報酬就願意無償的幫助別人,那麼這個別人不是他的發熱就是馬熱,或者是他的寶或者苟。
可若是雙方不存在這樣的關係,那麼這句話就意味著報酬不夠,他只能「儘力」。
阿瑟肯先生自然也聽得出這樣的潛台詞,他猶豫了一會,才嘗試著說道,「這是一個大項目,閣下,如果我們能夠說服馬格斯閣下與杜林先生,那麼我們可能會沒有時間繼續兼顧我們目前主要經營的項目……」
這就是加價了,用德利瑞拉家族目前主要的業務——軍工製造,來換取雅古爾山礦藏資源的開發權,的確是一個非常具有勇氣和魄力的押注行為。
聖女閣下的表情更加的柔和,「這或許就是幸福的煩惱,但不管怎麼樣,我會儘快和馬格斯聯繫,後天給你消息。」
電話另外一頭的阿瑟肯先生鬆了一口氣,「非常感謝您的幫助,祝您身體健康,女士!」
「謝謝……」
坐在房間里的聖女閣下考慮了好一會,她才撥通了馬格斯的電話。
這倒不是說法蒂瑪家族非常的市儈或者非常的缺錢,這其實就是一種交換,你想要通過我拿到寶石,那麼你就應該把你手裡的金子放下,至於如何和寶石的所有者交易,那是你們的事情。
「橋樑」在一些交易中的意義甚至大於交易的本身,在帝都有這麼一句話「如果沒有人為你搭橋,就算你手裡捧著金子打造的宮殿也找不到權力的大門」!
這是一種規則,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行為準則,大家都在遵守,不能有人去破壞它,即使是法蒂瑪家族。
晚上九點多,馬格斯還在陪妻子看那些無聊到極致,全都是胡編亂造的電視劇,並且不斷點評電視劇里的各種滑稽的劇情,他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正慢慢的陷進去。
就在他糾正電視劇中一些貴族的禮儀時,電話鈴響了起來。
管家接聽后俯首站在了電話旁,馬格斯看了一眼就站了起來,「幫我接進書房……」,他彎下腰在妻子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等我回來繼續告訴你這些蠢貨都做錯了什麼。」,他說完起身,快速的走進書房裡。
接起電話的那一瞬間,一個熟悉的女聲在電話里響了起來,「費馬……」
馬格斯頓時感覺到一陣頭疼,他揉了揉太陽穴,「請叫我馬格斯好嗎?」
「當然,當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雖然你還像幾十年前那樣的絕情,可我會原諒你,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