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鳳仙
坐在上首的沈裕，臉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似開了個大染坊。
沈金珠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女兒不想嫁，想證明自己的能力。
突然搬出這甜點他原先有些意外。但見點心挺好吃，眾人讚不絕口，神情也就鬆弛下來。
哪知道安生沒片刻，大胖閨女突然說要在演武街開一家吃食店。
沈裕的麵色沉了沉，這丫頭還是不死心，開始琢磨如何做生意了。
好在這次她隻想開家糕點鋪子，家裏下人這麽多，賣不掉大不了分給下人們吃。
總好過她去年心血來潮開了家首飾鋪子，後來經營不善倒閉，賠了不少銀子，最後那些金銀首飾也不知送到哪裏去了。
沈老爺的心情就像風浪裏的烏篷船，上上下下起伏。
看見這麽多人買點心，沈裕有點小得意，剛覺得自己的女兒興許還能靠譜一回，外邊就有個戲子哭上門來……
*
包-養戲子這個事，在京城裏還是比較常見的。
莫說戲子，像花樓裏的姑娘，也有很多男人包下來。
可那都是男子做的事。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包-養戲子，這可真是……
但偏偏沈金珠包-養戲子這個事，京城裏還有不少人知道。
這個戲子花名小鳳仙，據說長得十分俊美，唱腔淳樸流暢，以明快抒情見長。
沈金珠常常去梨園捧他的場，一擲千金，隻為博美人一笑。
沈裕家風正派，隻有一個正妻，連妾侍都沒有。對女兒做這種荒唐事，自然是氣不過。
但偏偏每次沈金珠去梨園，也沒做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據她說隻是聽聽小鳳仙唱戲，給點打賞罷了。
沈裕派人偷偷跟過，確實隻是聽戲，沒做別的事。
但沈金珠給的打賞，一次能頂得尋常戲子一年的營收。
今日這樣重要的場合，那個惹人厭煩的戲子居然鬧上門來。
沈裕眉頭簇起，瞧這宴席上眾人一個個忍笑，看好戲的表情，沈裕的臉黑得像鍋底似的。
沈裕怒道：“什麽戲子，給我轟出去！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日子。”
“老爺，可是……可是我們攔不住啊，那戲子帶了好些個鐵羅漢似的打手……”要是真打起來，這幫小廝們細胳膊細腿的，哪裏是對手。
沈裕氣得捂住胸口，這都什麽人啊！一個被包-養的戲子，居然打上門來了？
沈金珠站在那裏，呆若木雞，她的記憶中沒有太多關於小鳳仙的事。
小鳳仙是什麽東西？沈小姐還包-養的戲子？是她想的那種包-養嗎？
所以他這是知道自己要議親所以鬧上門來了？
嘖……這關係好像確實有點不一般啊。也不知道長得俊不俊。
沈金珠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始亂終棄的女紈絝。原主欠下的風流債是，最終還是要她來還。
戲子嘛，借用總裁文的套路，讓便宜老爹給他一筆錢：離開我女兒！
這有什麽難的？
沈金珠沉聲道：“爹，您別生氣，讓他進來把話說清楚。”
沈裕難得瞪她一眼，“有話去外麵說。”
沈金珠剛跨出門口，就見一幫黑衣壯漢簇擁著一個身穿紅衣的男子，風風火火朝這邊趕來。
看見沈金珠那碩大的身影，紅衣男子頓住腳步，下一刻就如夜鳥投林般朝沈金珠飛撲過來，似是要撲進她懷裏。
這就是小鳳仙？名字和打扮都這麽騷包。
沈金珠先是木然站著沒動，待那紅衣男子撲上來那一刻，她往旁邊挪了挪。
“噗”的一聲悶響，小鳳仙撲在了地上。
沈金珠身後跟了幾個仆從，不知道哪個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
小鳳仙慢慢從地上坐起來，抬頭看向沈金珠。一雙流盼的丹鳳眼含了水汽，膚色白淨，唇紅齒白。
沈金珠覺得……剛才她多少有點不知道好歹了。
就這樣一個美男朝自己撲過來，她居然生生躲開了。現在再上去抱，還來得及嗎？
美男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沈金珠連忙上去攙扶他：“對不起，我剛才一時緊張……”
“不要緊，我是個身份低賤之人，剛才隻是見到珠兒無事，一時情難自禁。讓人見笑了。”
說罷他拉著沈金珠伸過去的手，站了起來。
嘶，這語氣，這神態，沈金珠怎麽覺得有股淡淡的綠茶味。
“珠兒，你還好吧？”小鳳仙眼中滿是擔憂，好像沈金珠不是在參加遊園會，而是被綁票了。
“我，我挺好的。”
“不，你不好！珠兒你不必再強顏歡笑了，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啊？！沈金珠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姑娘我吃好喝好的，你別咒我行不行。
沈金珠隻想快點把這個小鳳仙打發走，畢竟裏麵還有一屋子人，等著看她的好戲。
“咳，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沈金珠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小鳳仙愣了愣，他覺得今日的沈金珠變得不一樣了。
往常她看他的眼神裏都帶著癡迷，她捧他的場，為他一擲千金，隻為博他一笑。
這次小鳳仙聽說沈裕要給沈金珠選夫婿，再加上沈金珠確實有一段時日沒去梨園找他，所以小鳳仙才風風火火的趕來。
見麵就想給她點甜頭，這才撲上來擁抱她，要知道，從前沈金珠可是連他的手都沒碰到過。
哪知道沈金珠居然躲開了，他那麽哀怨的眼神，居然也沒讓她心痛，心軟？！
“珠兒，我都知道了。”小鳳仙微微低下頭，蘭花指半翹。
哈？他知道什麽？
沈金珠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小鳳仙咬咬牙，看沈金珠對他冷淡的模樣，顯然已經動搖了心意，說不定看上了沈裕給她安排的夫君。
“我對你……能有什麽心意？”沈金珠問得小心翼翼，原主對薑玉堂的心意，她是能強烈感覺到的。
但麵對這個妖豔戲子，她內心真的毫無波瀾，甚至想說一句：你好騷哦。
“珠兒！我知道，我其實一直都知道的。隻是從前因為自己身份低微，怕……配不上你，才一直裝糊塗。當我聽到沈老爺要給你選夫婿的消息，我的心就像被紮了一刀……”
小鳳仙說到此處，聲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