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不如不見
遲疑良久，電話響到自動停止，過了一會兒，又再一次響起來。
離婚之後，薄涼第一次如此執著地要聯繫路綺笙。
深呼吸了一下，路綺笙接通電話，對面一片寧靜，只有薄涼輕輕的呼吸聲。
兩人都沉默了一陣，薄涼才慢慢開口：「我可以請你幫一個忙么？」
路綺笙點點頭，又意識到薄涼根本看不見，便道：「你先說什麼事。」薄涼聲音淡淡：「我奶奶聽說了近期薄氏的傳言，問我是不是和你離婚了，她很生氣。我想現在並不是告訴他們實情的時候，所以可以的話，請你中午再和我回薄家一趟，表明你只是要去留學，我們之間並
無問題。」
路綺笙聞言並不說話。
昨天柳依已經把手續辦好了，明天她就要踏上飛往美國的飛機，而今天，薄涼卻又提出這樣的要求。
而對於薄涼來說，不過是你若無心我便休。這次的事情，薄涼只是為了公司的利益和家族的穩定。
於是薄涼幾番壓制心中的疼痛感，繼續淡然地說：「當然，只有這一次需要你出面，以後再不會因此打擾你。而且，我不會讓你白幫這個忙，之前違約的兩千萬，我會在今天打到你卡上。」
路綺笙的呼吸凝滯了一秒，薄涼這番話是何含義，路綺笙再清楚不過。
那纏綿的一夜，他買了，從此以後，兩人清賬再無瓜葛。
路綺笙下意識就撫摸上自己的腹部，人的殘忍，真是無限。
「好啊，我中午會過去。」路綺笙聽見自己的聲音很是平板，嘴角卻不由自嘲地笑起來，最近她很愛哭，可這一刻，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她的連日糾結，都不過是一場笑話。
薄涼自然聽出路綺笙的情緒不穩，冷冷切斷電話，心中越痛，卻也越有莫名的快感。
只有他一個人難過，不公平的是不是？
中午時分，路綺笙如期而至，薄涼從薄氏大樓中走出來，遠遠就看見了路綺笙。
她靜靜地站在銀魅旁邊，比以前清瘦不少，卻又顯出不同以往的柔和氣質。
薄涼好像看不夠，站在那裡望了許久。
而路綺笙也從反光鏡中看到了薄涼，他看她的背影，她凝視他在鏡中的影子。
直到路綺笙收回目光想要轉身，薄涼這才走了過去。
兩人真的近在遲尺時，卻再不會看對方一眼，甚至連一句話也沒有說，便一人一邊上了車。
今天薄涼開車很慢，路綺笙也沒有催促。
直到兩人進了薄家大宅，薄涼才微微抬了下靠近路綺笙的手臂。
路綺笙自然而然地挽了上去，微微調整了笑意，好像和薄涼相安無事。
薄瀚漠過來開的門，看見兩人伉儷情深的模樣，一直緊皺的眉頭倒是鬆動了一些，偏過身讓兩人進了門。
薄老太太和江綉清見兩人進來，都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
見家人如此緊張，薄涼扯動嘴角，輕輕笑道：「事實已經在眼前了，我和綺笙好好的，你們現在可以放鬆些了。」
路綺笙也笑著：「是啊，我真的只是想要去留學，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被人以訛傳訛，變成了我要和薄涼離婚了，這些人真是無聊。」
薄家人似乎也更願意相信一切都是謠言，聽了薄涼和路綺笙的話，便紛紛鬆了一口氣。
江綉清還上前拍拍路綺笙的手背，囑咐她：「綺笙，你要是真想去留學，我們也支持你，只是你們可千萬別像傳聞那樣，我會傷心的。」
「媽媽，我知道，薄涼那麼好，我怎麼會捨得離開他呢。」路綺笙笑靨依舊，卻好像戴著完美的面具，說著抽離了靈魂的話語。
薄涼聞言，轉頭去看路綺笙，目光繾綣又複雜。
路綺笙抬頭回視了他一眼，眸子里都是冰涼的沉寂，哪怕她的臉上是笑意滿滿。
薄涼收回目光，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
在薄老太太眼裡，她看到的只是兩人的眉來眼去，還以為兩人如從前那般恩愛有加，便也笑道：「你們沒事那就好。」
薄涼和路綺笙都笑了，就像最好的演員，兩人在薄家人面前相親相愛，共同演出了一場完美的戲碼。
戲再好，終將散場，一頓午飯的時間又有多長？
兩人從薄家大宅里走出來，薄涼和路綺笙交握的手就分開了，手指滑過，都是微涼。
沉默地上了車，薄涼將車開離薄家，才看著前方開口說：「謝謝你今天能過來，那兩千萬在今晚之前，你就可以查收。」
路綺笙轉頭，冷冷凝視薄涼。
如果說從前因為蘇嬈，路綺笙才處處避讓，這一次，當薄涼一而再地拿錢來收購兩人的感情時，路綺笙真的很恨他。
「停車。」路綺笙冷冷說道。
薄涼沒理會她，路綺笙立刻就去開車門，薄涼趕緊踩下剎車，側首惱怒地看著路綺笙：「你瘋了么？」
路綺笙迅速把車門打開下去，站在路邊似笑非笑：「到底是首富，兩千萬賺得這麼輕鬆，我當然高興瘋了，你這麼願意給，那就給吧。」
說完路綺笙便轉身離開。
薄涼蹙眉看了路綺笙好一會兒，路綺笙的怒氣，讓他感覺自己還是被在意的。
生氣也好，恨也好，總好過對他視而不見。
薄涼故意沒有叫她，一腳油門便踩下去，直接從路綺笙身邊開遠了過去。
路綺笙茫茫然，看著薄涼離去，心中灰暗一片。
就要離開了，卻是這樣的結局告別。
一直走一直走，路綺笙心中麻木，當天色暗淡時，路綺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多久時，一抬頭，發現自己竟走到了湖東別墅。
這是住了一年的地方，此刻卻顯得那麼熟悉又陌生。
路綺笙走得很累，直接就在路邊坐了下來。
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卻又不能自已。
薄涼今天的所作所為，傷透了她，可明天就要離開，路綺笙竟然還是會想要見他一面。
秋天的傍晚已經很涼了，路綺笙不由抱緊了自己，一邊往路上看，卻始終沒有看到那輛熟悉的車開過，而別墅里自然也是黑暗一片。
太陽終於全部沉下，路綺笙看過了黃昏，又等來了星空，卻始終沒有盼來那個只想見一面的人。
方田的電話已經是第三個了，路綺笙看著震動的手機，只覺得整個人都很乾涸，一點也不想和人說一句話。
也許，薄涼早就不住在這裡了吧。路綺笙自嘲地笑笑，想到蘇嬈的二環公寓。
如果是自己，肯定也不願意住在別的女人和愛人生活過的地方。
路綺笙站起身，踏著清輝的月光，慢慢走回去。
事已至此，多說多做，不過是徒增傷害，而自己卻似乎永遠學不會教訓。好在就要離開，這一切的折磨，也就可以強制結束了。
而此時此刻，湖東別墅里朝向後院花園的陽台上，有猩紅的一點忽明忽暗，薄涼坐在椅子上，深深抽一口煙，又吐出煙圈。
他的腳邊已經散落了無數煙蒂，下午和路綺笙分道揚鑣后，他便直接回了湖東別墅，一坐就到了晚上。
少了路綺笙的湖東別墅，太過冷清，薄涼太想像從前醉生夢死，可身體卻扛不住，只能一味抽煙，好像這樣才能麻木自己……
一坐到天明，直到聽到手機的響聲，薄涼這才在微微發白的天色下站起身。
電話是楊婷婷打過來，提醒薄涼今早的出差的行程，薄涼隨意收拾了一下，就拿著行李出了門。
然而剛走出來，就看到一個嬌弱的身影站在晨曦中。
薄涼一驚，快步走過去，卻發現那是蘇嬈。
「你怎麼在這裡？」薄涼蹙眉疑問。
「來送你上飛機啊。」蘇嬈舉起手中的早餐，笑得甜美，「我猜你肯定沒吃早餐，所以順便給你送來了。」
原來蘇嬈到底還是從楊婷婷那裡打聽到了薄涼出差的時間，一大早就過來表忠心，特意來送行。
薄涼抬手捏了下額角，想要說話，蘇嬈卻立刻打斷了薄涼：「你不要說不需要，我心甘情願這麼做，不管你要不要。」
蘇嬈眼神倔強，在晨光下有些朦朧，恍惚間，薄涼好像看到了路綺笙不服氣看著自己的模樣。
薄涼伸手接過那份早餐：「謝謝。」
蘇嬈笑意重現，對薄涼說道：「那我可以給你送行，是不是？」
說著也不管薄涼什麼反應，蘇嬈就已經把薄涼手中的車鑰匙搶過來，解了鎖就坐上了駕駛座：「走吧，我送你。」
一夜未眠，薄涼確實也疲憊，見蘇嬈堅持就也隨了她，上車后便閉目假寐。
薄涼這麼久以來，頭一回這麼順從蘇嬈的意思，蘇嬈已經很是開心了，薄涼理不理會她，蘇嬈都已經不在意了。
到了機場，蘇嬈便側身去叫醒薄涼。
而在不遠處，剛剛從方田車上下來的路綺笙，一眼就看到了那輛顯眼的銀魅，從擋風玻璃處，能清楚的看到薄涼和蘇嬈。
路綺笙輕笑，難怪薄涼這麼著急用錢買斷和自己的關係，果然是因為他們已經在了一起……
也好，就在離開前斷得乾淨。
「綺笙，你飛機要起飛了。」方田在一邊叮囑路綺笙，「到了那邊一定要常聯繫啊。」
「我知道了。」路綺笙收回目光，對方田笑著應了，便推著行李，再也不猶豫地大步走進了機場。相見，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