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孤獨春節
折騰了好一會兒，路綺笙才平靜了一點點，意猶未盡地掏手機想去翻宋澤吉的微信，結果手機一拿出來按亮，就看見上面赫然顯示——未接來電：3個！
路綺笙趕緊點開一看，居然全都是薄涼打來的！
后脖頸頓時一陣涼，路綺笙都彷彿能看到薄涼一層冷冰附面的俊顏，而他那隱藏怒氣的雙眸淡淡凝視著自己……
剛才路綺笙是聽到了一次電話鈴響的，只是當時和宋澤吉聊天聊得愉快，看都沒看就順手就將電話關了靜音。
現在看來那就是薄涼打來的了。
事不宜遲，路綺笙趕緊將電話回撥過去，然而電話一直響，直到自動掛斷也沒有人接。
路綺笙鬆了一口氣，對著電話喃喃自語：「吶，不是我沒回，是薄涼沒接哦，這就不能怪我了。」
裝作鴕鳥的路綺笙小心地將電話擺回床頭，企圖催眠自己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從行李箱里翻翻找找，就想去洗澡。
結果還沒把衣服找齊，床頭柜上的手機鈴聲就震耳發聵地響了起來！
「哎呀我的媽呀！」路綺笙手一抖，剛挑出來的睡衣就掉在了地上，來不及去撿，路綺笙就一個利落地縱撲趴到床上，伸手將手機撈過來——薄涼！
路綺笙清清嗓子，滑下接聽鍵：「喂，皇上大人呀！」
薄涼靠在自家床頭，臉色又黑又臭，這個女人真是出門就膽肥了！
剛才打了三個電話她都沒接，現在自己不過是故意不接一個電話，這女人就不往回撥了！
路綺笙凝神聽聽，對面只有薄涼輕微的呼吸聲，然而就這寧靜的呼吸聲，路綺笙都能聽出火星子爆裂的「噼啪」聲。
薄大總裁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皇上大人，我剛才是手機忘在房間里了，所以不知道你打過我電話。」路綺笙爭取坦白從寬，開口卻下意識地撒了個謊，她不敢說自己聊太嗨直接忽略了薄涼的電話。
「大晚上不在房間你去哪了？」薄涼聽了越發不高興，一副妒夫口吻。
「我和這邊業內的同行討論了下過去的歷史，以及未來的前景。」路綺笙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給薄涼報告。
薄涼譏誚諷刺：「就你？參與這種討論，是不是被你的同行徹底碾壓了？」
「哎！我說薄涼你怎麼說話的呢！」路綺笙不滿意了，反駁，「好歹我們現在也是一家人，能不滅自家的威風么？」
讓路綺笙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反駁卻意外讓薄大總裁被順毛了。
只聽薄涼剛才的怒火瞬間消散，說話間還帶了點笑意：「嗯，那你就自己多注意充實下專業知識。」
「那是當然。」路綺笙點點頭，雖然奇怪薄涼莫名其妙又高興起來，但也不至於蠢到去問個為什麼，便說，「你剛才這麼急打電話找我，是有什麼事情？」
薄涼拿著電話的手就頓了頓——他哪有什麼事情要找路綺笙，他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執著地打了三個電話是為什麼……
「喂？薄涼？」聽不到回答，路綺笙還以為電話掛了，拿到面前一看，確實顯示在通話中。
連自己都有些困惑不解的薄涼清了清嗓子：「沒事，過兩天不是要過年了么，你一個人在外面過年，怕你孤單，所以問你一下你的情況。」
「哦，也是啦。」路綺笙邊說邊伸出手指繞著自己的頭髮，她都幾乎忘記了要過年這回事了，因為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有多麼不期待過年了……
心中有一瞬間的難受，路綺笙趕緊笑著問薄涼：「那你過年打算怎麼過呀，回薄家老宅么？」
「當然，那天全家人都會在老宅團聚。」
說話間，薄涼彷彿看到了從前薄家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歡笑一堂的場面。
只是自從多年前的冬天發生了蘇嬈的那件事情后，自己在薄家的每一個年都過得很不自在，心中總難免會想到那天蘇嬈在寒冷夜晚里的淚水。這種痛，讓他無法坦然面對家裡的眾人。
所以往年他總是在薄家露個面坐一會兒就走，薄家人知道他有心結，又是過年，對薄涼反常的表現也總是十分包容，反而讓薄涼對家人也感覺不安。
今年，缺少了路綺笙的陪伴，薄涼想，自己依然還是會和從前一樣吧，孤零零一個人看著時鐘一秒秒跳到新的一年……
「喂？薄涼你還在不在？」
由於柳依的原因，同樣對過年很冷淡的路綺笙隨口和薄涼說了幾句表示羨慕的話，卻沒聽見薄涼的回應，只好提高了聲音詢問。
薄涼回過神，心中的苦澀還殘留些許，匆匆說了一句「掛了」，便斷了線。
路綺笙將手機重新拿回自己面前，瞪著眼睛說：「這是幾個意思啊，真是的，每次都掛那麼快，大姨夫薄涼！算了，洗澡去。」
而薄涼將手機丟到床頭柜上，房間里又恢復了安靜，薄涼張著眼睛無神地望著空氣盯了好久好久。
兩天晃眼就過，喜氣洋洋的年關終於來臨了。街上張燈結綵，裝飾的小燈籠隨處可見，看起來很是熱鬧。但隨著人群回鄉，店鋪休假，偌大的城市卻反而比平日安靜太多……
交流會也停了一天，召集大家在一起胡吃海喝熱鬧慶祝。
路綺笙高燒剛好，還有些余咳，和大家坐了坐就借口不適回了房間，躺在床上補補眠。
迷迷糊糊就睡著了，夢裡路綺笙回到了小時候。
小小的路綺笙坐在院子里，破爛的房子在身後好像一個能吞噬人所有希望的怪物。
農村的春節有年味，院子外鞭炮聲噼里啪啦的響，鄰里互道賀喜的笑聲充斥耳邊。村裡的人來來去去，卻沒有一個走進這間破舊的院子拜年，這讓小路綺笙越發覺得身後屋子裡的咳嗽聲沉重。
突然一個小腦袋從院外探進來，小路綺笙立即驚喜地站起來，熱情又帶著幾分慌張招呼：「新年好，進來喝杯水吧！」說著就要去倒水。
「我才不要進來！」男孩一臉嫌棄，聲音朗朗，「你們家除了水，就連個像樣的糖都沒有，還又臟又破！」
小路綺笙手足無措，忽閃的大眼睛里都是難過：「不、不是的，現在沒糖，但等我媽媽回來就有……」
「哈哈，你說胡話吧！你媽媽根本不會回來的，她走了就不要你和你那個病鬼爸爸了！」
小孩有時候總是直言不諱得太過殘忍，也許還帶著些無知的幸災樂禍，卻不懂得被傷害的人心裡有多痛。
「不會的！我媽媽會回來的！她不會拋棄我們的！」小路綺笙大聲反駁，大顆的眼淚卻爭先恐後地流了下來，身後屋子裡的咳嗽聲越來越大了。
然而小男孩譏諷的面孔突然變成了無數張，將小路綺笙圍成一圈，一遍又一遍地嗤笑她：「拋棄你，拋棄你，拋棄你……」
「不——」
路綺笙猛然從床上坐起來，終於從夢靨中掙扎出來。此時她渾身冰涼顫抖，伸手觸臉，才發現早已經淚流滿面。
拿過床頭櫃的杯子將冷水全部倒入口中，從喉嚨到腹中一路冰涼刺骨，路綺笙才緩緩平靜了些。
在自己的刻意掩埋下，她都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回想起年幼的時光，可有些東西就是刻進了骨頭裡，忘不了，還會隨時讓人痛到窒息……
「嗡嗡嗡嗡……」
床頭櫃的手機突然亮起來震動，路綺笙回神去看，是薄涼。
清了清喉嚨，路綺笙調整好情緒后才接通電話。
「路綺笙，新年快樂。」
薄涼淡淡的聲音第一時間傳了過來，卻意外地瞬間撫慰了路綺笙冰涼的心。
「薄涼，新年快樂。」路綺笙淺笑著回道。
「謝謝，在那邊……」
「喂，嫂嫂，新年大吉呀！」薄涼還沒說完，薄顏元氣滿滿的聲音就從話筒里鑽了過來，「我都從法國回來了，你怎麼不能從F市回來和我們一起過年呀？」
「小顏，新年好。」聽著薄顏對自己的挂念，路綺笙嘴角上揚，「嫂子這是肩負公司重任呢，等我忙完了就回來請你吃飯。」
「嫂嫂，我們家裡已經有個二哥是工作狂了，你就不要跟著他學了。」薄顏喋喋不休，「你不來，二哥又要走……誒誒，二哥！我還沒說完……」
路綺笙聽見薄顏的聲音越來越遠，然後換回了薄涼的聲音：「喂，總之，你自己在那邊的話，找點好吃的犒勞下自己，回來我報帳。」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路綺笙笑道，又問，「聽小顏剛才說的意思，你難道等會兒還要去公司加班么？」
「嗯，公司有事。」
「哦，那這麼說。」路綺笙頓了一下，「你也沒比我好多少呀，哈哈，同是天涯加班狗啊~」
……薄涼覺得自己的同情心是多餘的，就該不聞不問，讓這女人在外地孤零零！
「嘟嘟嘟……」
路綺笙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忙音，知道薄涼又掛了，還剎不住車地在笑，笑著笑著又平添幾分落寞。
「綺笙，你在么？」
門外突然傳來叫門的聲音，路綺笙一聽就知道是宋澤吉，趕緊利索地從床上跳下來，一面大聲應著「來了來了」，一面衝到梳妝鏡前扒拉自己睡得亂七八糟的頭髮。確定能見人了，路綺笙才跑過去開門，露出八顆牙的標準笑容粲然道：「阿澤，你怎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