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偃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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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琛還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他是個玲瓏剔透之餘又難得很溫情的人,雖然表麵上紈絝,可是心裏卻一直是好的,臨江王一直就說他心狠也心軟。
他的心軟,在對待楚景行一事上已經體現的淋漓盡致。
要不是因為心軟,楚景行不會有那個機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能差點害死他。
可他在旁人眼裏已經仁至義盡了,在臨江王妃眼裏,卻始終不夠。
她默默地聽臨江王在旁邊數落,一直緊緊攥著念珠不說話,等臨江王說的急了,她就麵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翹了翹嘴角,將念珠數的更加的快。
既然臨江王都已經知道她勾結了薛先生了,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沈琛定然是把證據都找齊全了,現在再狡辯沒有什麽意思,反而惹人嫌惡。
她就是做了,殺了沈琛原本便是她的願望,這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從前臨江王一直覺得她會改,那不過是他蠢罷了。
不止是蠢,還沒有良心。他竟天真的覺得這種喪子之痛,她真的能輕易原諒。
這怎麽可能?
他隻要想一想就該知道的,死了的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跟她親近的兒子,這麽多年來,是她辛辛苦苦把孩子教養長大,成了臨江王府人人稱讚的世子。
要不是沈琛,要不是因為沈琛忽然到來,搶奪了一切屬於他的光彩,然後還把他逼得在父王麵前抬不起頭來,他怎麽會走上絕路?!
這一切都是沈琛造成的,可是到頭來,臨江王竟還覺得是楚景行處心積慮的要害沈琛。
他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父親。
想通了這一點,她心裏就不起什麽波瀾了。
一個父親都不愛自己的孩子,愛別人的孩子甚過愛自己的孩子,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她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的,隻要得罪了沈琛,在他眼裏反正就是錯的。
臨江王又抿了抿唇,看著她這副模樣隻覺得陌生,才剛走來的時候的那種憤怒到現在還縈繞在心頭,看著她這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他又驀然覺得無力:“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明知道,這件事是我下的決定,你要恨也該是恨我。”
臨江王妃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她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她也不是不恨眼前的男人。
隻不過相比較起來,顯然沈琛更好欺負也更好對付的多了,大家都知道柿子挑軟的捏,她自然也會先找好對付的那個。
等.……等到時機成熟了,她是一定要替兒子討回公道的。
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罷了,她還有另外一個兒子呢。
雖然那個兒子也並不是很親近她,也蠢的去跟仇人走得近,可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那有什麽辦法?
他不替自己這個娘想,她這個娘卻是要替他這個兒子著想的。
腦海裏思緒紛雜,她閉上眼睛,很是淡漠的開口:“事已至此,我沒什麽好說的,王爺若是覺得我罪大惡極,盡可殺了我。”
臨江王目光沉沉的看了她半響,見她始終不睜開眼睛,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心裏有些難受。
夫妻這麽多年,患難與共,不是沒有感情。
何況臨江王妃的娘家對他也是盡心盡力,小舅子們也都好相處在為他賣命。
他想起這些年王妃的好和體貼,想起她生楚景行和楚景吾時的掙紮和艱難,遲疑半天,才問她:“你……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做錯?”
臨江王妃冷哼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帶著無盡的疲倦:“我有什麽錯?我若是錯,大約也就是錯在實在無能,以至於竟不能替我的兒子報仇討一個公道。”
臨江王苦笑了一聲。
他要說多少遍王妃才能知道,楚景行的死跟沈琛沒有關係。
說到底,是楚景行自己的一意孤行害了他,下的這個決定也是他親口下的。
可是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了,他無法改變臨江王妃的心思。
他遲疑片刻,才輕聲問她:“那我隻問你,你跟薛先生的聯係,還有誰知道?”
臨江王妃也同樣猶豫了一會兒,才又睜開眼睛看向他.
“你應當也清楚,現在晉王已經伏誅。他身邊所有同黨,重要的都已經押解進京,不重要的也都死了。”臨江王頓了頓才又道:“若是薛先生還活著,他身邊還有別的人知道這件事,那我們平定晉王的功勞就全部毀了。”
被人知道楚景行跟薛先生的關係,到時候再大的功勞都沒有用。
而之前做的一係列的事,在朝廷鋪的路也都毀了-——隆慶帝隻會認為他們別有用心,蓄謀已久,逼反了晉王,又故意賊喊捉賊,到時候不說隆慶帝的滔天怒火,就連朝臣們的口水,都能淹死他們。
他們之前做的所有的準備都等於白費了功夫。
臨江王妃嘲諷的牽起了嘴角笑了笑。
說起來,臨江王大約是怕她跟薛先生合謀,不顧一切的把這些事都捅出去,害了這一府的人?
她倒是想。
可是她不會這麽做。
她的娘家全部都被綁在了臨江王這條船上,還有她的小兒子,這一切都該是她小兒子的,再喪心病狂,她也不會拿兒子的前途和性命來開玩笑的。
她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呢。
她想了想,才歎了口氣:“薛先生是景行的一個絕妙的棋子,他是很忠心的。否則也不會聯係我,讓我替景行報仇了。不是人人都這樣沒良心,忘記了別人的恩惠,恩將仇報.……”
她見臨江王的麵色越發的陰沉,也不怎麽顧忌,回頭看著他,認真的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會對您和景吾造成什麽壞的影響,我怎麽會這麽對您?我不過就是想替景行討回公道罷了。薛先生也是同樣,您放心吧,不該說的,他半個字都不會吐露的,您隻當這世上沒有這個人,就罷了。”
這句話臨江王是信的,說到底,害了王府對於王妃來說是真的沒有半點好處,她不會害自己的兒子。
她可沒有忘記,臨江王的底線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