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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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采臣要對一個人好的時候,向來是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無一處不妥帖的。彭淩薇雙手托腮捧著下巴,最後打量了一遍點心單子,覺得沒有不妥帖的地方了,才讓丫頭下去準備。
說是為了招待小姐妹們,可她心裏清楚的很,這整場花會其實都是為了招待衛安一個人的,因此也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不管是請人還是下帖子,都是很費心的,跟定北侯府關係不好的不請,跟衛安有嫌隙的不請,就是怕到最後鬧出什麽矛盾來,又把好好的一場拉近關係的花會給毀了。
為了這個,她整個人都幾乎要瘦了一圈兒,可是等她到哥哥麵前誇耀時,彭采臣卻沒如往常一般抱怨,隻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誇她一聲懂事,還送了她一隻蜜花色水晶發釵。
彭淩薇覺得他今天有些不對勁,伸長了脖子一瞧,便看見他竟然還準備了另一隻匣子,匣子裏頭是一對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
這對金步搖彭淩薇認識,不是外頭能買到的,這還是家裏早年在南昌的時候,專程請一個從宮裏出來的老師傅打的,花費了十兩金子才鑄成。
母親曾經說過,要給她當陪嫁的。
她瞪圓了眼睛看向彭采臣,有些茫然的問他:“你要這個做什麽啊?”
彭采臣後知後覺的看她一眼,啪的一聲把盒子蓋上,抿了抿唇,半響才搖頭:“自有我的用處,以後補給你。”
他們兄妹感情向來極好,彭淩薇原本也沒有想過因為一對步搖跟哥哥過不去,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外頭便有小丫頭跑進來說是陳綿綿來了。
彭淩薇便又把哥哥這邊的事放下,看了他一眼,小跑著出門接人去了。
因為顧忌衛安,彭淩薇請的人都是有講究的,陳綿綿是衛安未來的嫂子,自然在其中,還有幾個是衛家旁枝的女孩兒,彭家旁支的女兒。
也正因為這樣,這回倒是沒有什麽針鋒相對的事鬧出來,畢竟身份不對等,這些人裏頭還沒有敢衝上去和衛安過不去的。
彭家在京城的宅子早已經因為奪爵被收回去了,現在這間還是新買的,地段並不算好,可是卻勝在建造得不錯,西北角還有一塊地方專門被圈起來建了花園,跑起來放風箏也並不顯得逼仄。
彭淩薇謹記母親的吩咐和叮囑,總能巧妙的將話題轉移到自己哥哥身上。
一會兒是說這些風箏都是自己哥哥找來的,所以才放的又高又穩,一會兒又說外院還有哥哥的朋友們在一起會文。
雖然已經入秋,可是秋老虎簡直比盛夏的天還要炎熱上幾分,彭淩薇說了一會兒覺得口幹舌燥,便又提議去坐畫舫遊湖。
眾人自然沒有不應的。
湖邊的樹木茂盛,不時有大朵大朵的木棉花被吹的撲簌簌落在地上,彭淩薇見衛安始終淡淡的,不禁有些著急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輕聲道:“郡主,我哥哥有禮物送你……”
衛安腳步不停,拉著裙擺輕巧的上了二層,一麵便很疑惑的回頭去看她:“這怎麽成?已經收了六公子的風箏了。”
彭淩薇便笑起來。
她還當衛安到底有多難對付,可是說到底,跟哥哥說的一樣,不過是個女孩子,隻要投其所好,她哪裏有不動心的?
郡主又怎麽樣?
大家誰不知道她的郡主是怎麽來的?又有誰不知道她就是個惹是生非的主兒?
這樣的人,真正想要名聲的那些古板世族誰肯要她?而那些沽名釣譽的,看中的又不是她,她能選的人能有多少呢?
看見個彭家,還不得費盡心思的抓住?
她跟衛安並排站在一處,不以為然的搖頭:“不是什麽貴重東西,所重的,無非是哥哥的一片心罷了。哥哥說,你最近被這麽多事纏著,肯定是心力交瘁了,若是這些小玩意兒,能博你開心,就再值得不過了。”
她狡黠的彎起眼睛來,將聲音壓得更低:“郡主別告訴別人,哥哥說啦,男女授受不親,這東西,就當是我送給您的。”
衛安似乎有些遲疑,半響才垂下頭,聲若蚊蠅的點頭:“那……那就多謝六公子了。”
船正行到湖中央,彭淩薇看著岸上的八角亭,悄悄指給衛安看:“你瞧,六哥在那裏呢!”
衛安終究沒抬頭,隻是皺了皺眉,很是疑惑的模樣,半響才問她:“六公子為何忽然送我風箏和禮物?”
彭淩薇放下手,有些失望,卻還是打起精神告訴她:“我哥哥說,你肯為了仙容縣主出頭,出了這樣的事還能替妹妹求情,是個了不得的姑娘。”
這哪裏是彭采臣會說的話?
衛安哂然而笑。
為了仙容縣主出頭,彭采臣隻會覺得出頭的那個是沒腦子的蠢貨。
而替妹妹求情這樣的事,彭采臣隻會覺得多此一舉。
這是一個理智清醒得讓人覺得可怕的人,從來就不見他對誰有過真正的感情。
他連自己的親生女兒尚且能親手溺死,他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彭淩薇這裏顯然是什麽也問不出來了,她或許也的確知道的不多-——上次在陳家和這一次,她都是一樣的說詞。巴結的意思很明顯,可是說出來有用的消息卻不多。
衛安也就不再問,隻是微笑著點頭。
彭淩薇鬆了口氣,見時辰差不多了,便讓船按原路回去靠岸:“快到午時了,玩了這麽久,恐怕也累了,不如先去臨湖的亭子裏休息一會兒,下午我再帶你們去外頭瞧瞧——今天外頭黃大仙廟有廟會,極熱鬧的。”
船到岸邊靠了岸,不遠處就有一座亭子,四周都有帷幔垂著,裏頭還布置得雅致又富麗,臨窗的地方甚至還擺著美人榻供人小憩,陳綿綿不由就驚歎起來:“你想的可真周全,竟連這個也搬了來,難為你怎麽想的?”
彭淩薇一麵笑一麵去端茶給衛安,還沒顧得上說話,手裏的一杯茶沒端穩,盡數都倒在了衛安的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