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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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話說的極為清楚,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務求讓外頭的莊戶們都聽的清清楚楚。
屋子裏靜默了好一會兒沒人說話,連外頭秋風吹落葉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林躍眼皮跳了跳,一發兒連頭也不敢抬。
這事兒的確是昨晚就說過了的,可是到現在,往京城去問話的管事可還沒回來了呢-——衛安嘴巴一張一合就把莊戶們這些年多交了的租子都說還回去,那一來一去,是一筆不菲的開銷——原本這麽十幾年這一大筆錢就沒到過衛玉敏手裏,自然也就沒到衛家手裏一個子兒,可現在衛家收不著今年的租子不說,還得往外倒貼這麽十幾年的出息。
莊戶們都說是一年交的比一年多,到了後來,比十年之前交的多了一倍有餘。
這莊子有池塘養魚,山上有樹養了雞鴨,這些每年莊頭往上頭隻交一千一百兩銀子,遇上大雪或是雞瘟,就交的更少,最少的隻有四五百兩。
而那些莊戶們每年往上交租的錢,除了遇上天災那幾年少了一半兒,其餘的時候總共加起來是九百兩銀子。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租戶們又說被催繳了一倍多,那就是,算上這十多年多交的錢,衛安真的要補給他們的話,至少也得補下將近一萬兩銀子來。
一萬兩!
這是多大一筆數目!
恐怕衛安將來結親,嫁妝恐怕也就隻有這個數了。
可是衛安輕飄飄的就替上頭做了決定了。
這事兒最後還是沒徹底定下來,因為管事們不敢擅自作主,又沒有銀子,還是得往京城先去一趟。
可衛安現在跟莊戶們說了這話,就是不定下來也得定下來了。
林躍歎了口氣,覺得這位姑娘果決是果決的,可就是有些不過腦子,這要是找得著莊頭還好說,或許能挽回些損失……
可要是找不著莊頭,那這麽十幾年,這莊子豈不是就白白擺在這裏了,半點兒收益也沒有過?
他擔心,可莊戶們卻不約而同都欣喜若狂,起先還壓抑著不敢置信,等到確信自己沒聽錯,全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這些年,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他們還多有賣了女兒的,就是為了守住那一畝三分地,以後好長長久久的有口吃食。
隻當是要被逼入絕境了,哪裏想到這回來的主子竟然是個這麽慈善的,全都跪下來給衛安磕頭。
衛安立即讓人阻了,輕聲讓他們不必跪:“隻是勞煩大家做個見證,我再沒有派人往許娘子家裏說過話,到時候衙門若是請你們過去問,還希望各位有什麽便說什麽。”
又頓了頓,才問:“去許娘子家裏傳話的這個.……在村裏可有親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還是有個人出來點頭:“她是我們村上的師婆……”
那就難怪了,這些人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恐嚇一個許娘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的輕省活兒。
她點了點頭,吩咐林躍:“找個人,把這個師婆家裏的人都帶過來。”
她倒是想看一看,到底是誰這樣厲害,竟然想著渾水摸魚借機生事,給她頭上添上一條人命案。
也就是說了幾句話的事,衙門便又來人了,那些衙役們還是曉得厲害的,之前不曾進過衛家的別院,到了如今也隻在外頭冒雨候著,說是查出來當天晚上這個師婆往那個許娘子家裏去過一趟,要帶這個師婆去衙門問話。
衛安讓人出去送了熱湯送了傘,這才讓衛玠出麵,把那個師婆交出去。
等到莊戶們也被傳了幾個去錄口供作證詞,林管事便也回來了,先下去換過了幹淨衣裳才趕來見衛安:“事兒已經了了,查明了跟咱們家無關,也不是咱們家下人去恐嚇的。”
衛安讓婆子給他倒茶,點了點頭便說了廖勝的事。
林海的眉頭立即擰了起來:“我捆了他去拷問!”
衛安沒把廖勝交出去,就是為了省事,否則廖勝到了衙門,到底是衛家的人,說不得被人多嘴多舌一傳,最後還是說廖勝是在替衛家人當替罪羊。
可是要說有別的用處,廖勝是沒有的。
“怎麽拷問?”她冷笑了一聲搖頭:“人家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我問過了,那個師婆都沒瞧見人,隻是有人隔著窗子讓她去許娘子家裏說這麽番話。可到底是誰,她是一問搖頭三不知。”
“廖勝這裏也不必說,他本來就被人家一壺酒灌的迷糊了,哪怕那個挑唆他的人就站在眼前,恐怕他也認不出來。”
話是這麽說.……林海皺著的眉頭絲毫沒有舒展:“可難道事情就這麽算了,咱們就吃這麽個暗虧?”
這分明就是有人在故意算計衛安和衛家。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要是有人想做文章,尤其是禦史們那舌燦蓮花的本事,立馬就能編出不知多少故事來,說衛家苛責下人,罔顧人命如何如何,恐怕能把衛家扒下一層皮!
實在是用心險惡!
何況敵在暗我在明,要是不把人揪出來,心裏也著實是放心不下。
衛安便笑了笑:“不這麽算了,還能怎麽辦?人找不到,總不能掘地三尺吧?”
林海卻覺得事情沒這樣簡單,他看了衛安一眼,等著衛安下吩咐。
自家這位七小姐從來就不是個真的忍氣吞聲的主兒。
哪怕看著眼前吃了虧忍了氣,過後那得罪她的人,也絕少有好果子吃的。
她越是鎮定,恐怕怒氣就越是厲害。
果然,沒過片刻,衛安就問:“剛才我們這裏發落廖勝和師婆的消息,傳出去了?”
林躍立時就站出來回話:“回七小姐的話,已經讓莊戶們傳出去了,還按照您的吩咐,讓莊戶們都歡天喜地的回家去說您要補上虧空這個喜訊了。”
衛安含笑點頭:“很好,你再親自往衙門去一趟,拿衛家的名帖去,替我傳個話。告訴何知州,若是他能替我辦成了,定北侯府一定念他的情。”
她停了片刻,見林躍垂頭答應,又道:“去請四哥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