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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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王妃一回家就進了房裏,整個人不住的打顫。
這孩子才多大?剛落地的還不知道養不養的活的小娃娃,宮裏就又開始替他謀劃起來了。上回推了一回,這回照舊還是鐵了心要塞進李桂娘來。
她咬一咬牙,卻半點兒法子也沒有,麵上還半點兒怒色都不能做出來——前幾天剛死了個禦史,說是晚上去逛青樓的時候說了不中聽的犯上的話,立即就叫錦衣衛給拿了。下了詔獄,沒一時又招出許多汙糟事來,沒挨上幾天就死了。
如今就連家裏,也不能多說了。
想了半天,等院子裏靜下來了,她才靠在貴妃榻上眯了一會兒,等入夜了臨江王回來,立即就把今天宮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末了又覺得委屈:“這就是說給我聽的呢!”
可不就是提前來打鋪墊來了,警告他們,已經把話說的夠明了,讓他們別想著再弄鬼,要記得上頭的恩典。
臨江王麵上倒是沒什麽表情。
這有什麽好說的?他若是皇帝,自然也不會容許臥榻之側有他人安睡,就因為這小娃娃才落地,才更緊張了。
前些天,端王那邊不是有個太常寺的小官出去試了試水?——說是藩王們如今在京城中這樣呆著,不合祖製,封地上的事物又沒人打理,該盡快讓藩王們回封地。
而後那個禦史便被錦衣衛捉了,還是在青樓裏捉著的。
自己便立身不正,還敢談什麽祖製?
這事兒一出,底下的人心中就都有數了-——隆慶帝還沒放藩王們回封地的心。
最近這陣子,端王他們也越發老實了,就是這個道理。
臨江王自己也隻有更老實的,做出個萬事不管的模樣,一心向道去了,最近城中的道觀差點叫他踩破了門檻。
他的臉色掩映在跳躍的燭火裏,麵上似有陰霾,過了片刻才開口:“你沒多說什麽?”
臨江王妃便連忙搖頭:“並不曾的,我不敢接口,便笑著聽她們湊趣。”
這才是對的,多說多做,少做少錯,不做,自然就不會錯了。
他歎口氣,盯著臨江王妃看了一陣,緩緩搖頭:“過幾天洗三,你可什麽都別露出來,若是皇後再提,便笑著附和幾句。”
臨江王妃一愣,眼圈兒還是沒忍住紅了:“真的就沒法子了?”
如果是沈琛或是楚景吾也就罷了,可那是大兒子呢!左膀右臂,以後的依靠,怎麽能娶李桂娘?
是不是釘子且還兩說,就那蠢樣,就讓人看不上。
被一個勳貴家裏的姑娘踩的抬不起頭,想耍威風倒是被別人擺了一道,這樣的姑娘,娶進門能做什麽?
臨江王冷笑了一聲,白森森的牙露出來:“法子?倒也有法子,如果忍不得了,學一學楚王?”
腦海裏一下子就躍出那一陣子京城的腥風血雨來,她們等事情了了以後進宮去問安,在馬車裏,隔著簾子又隔著車廂,都能聞見濃厚的血腥味兒.……
臨江王妃被嚇得毛骨悚然,聽出了丈夫話裏的譏諷,連忙死命搖頭。
她當然知道那是一條死路。
哪裏能夠呢?現在辛酉事變過去才多久?防備緊的很,京營天天操練,三大營還添置了火銃火器,鬧起來哪裏還能有活路?
“你既知道,除了忍,還有什麽法子?”臨江王歎了口氣,見她嚇得厲害,倒也不再咄咄逼人了:“反正一個媳婦兒罷了,娶回來……也多的是法子。”
將來要是真的要舉事,那就更簡單了,病了死了,什麽由頭都可以捏出來。
隻不過眼下要委屈些罷了。
臨江王妃悶悶點頭,到底歎出一口氣來。
事到如今,也的確是沒有法子,總不能跟隆慶帝明著對著幹。
她懨懨的提醒臨江王:“李桂娘是九月九的生辰,等到那天,我送些生辰禮過去。”
臨江王便滿意的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改變不了,那就隻能盡力去適應。
提前多了解些,總不會錯,而且又能做給帝後瞧,讓他們看看臨江王府的忠心。
臨江王妃見他答應,又是一聲感歎:“我們家分著一個李桂娘,不知道端王晉王家的又如何。”
反正也不會好到哪裏,都是藩王,總要都照顧到。
隆慶帝向來如此周到又友愛的。
臨江王哂然一笑,抬腳去了瑜側妃房裏。
瑜側妃曉得他是為什麽來的,伺候了他洗漱過後,等他躺在床上了,自己便坐在床沿上親手替他捏肩頸,輕聲道:“姐姐那頭的意思,是聖上在她跟前歎了幾聲氣,說桂娘是叫寵壞了,原來倒是挺好的一個孩子。”
臨江王沒有說話。
瑜側妃便緊跟著又往下說:“方皇後身體沉重不能理事,姐姐便暫時領了後宮宮務,皇後娘娘一發動,姐姐便也跟著幾位妃位的嬪妃一同在鳳儀宮守著,李家姑娘就是那時候送了經書過去的,說是聽說了娘娘發動了,給娘娘祈福。”
這哪裏有這麽許多巧合。
分明就是隆慶帝跟方皇後借故又要重新替李桂娘做起這個臉麵來。
而這個臉麵,哪裏是真的給李桂娘做的,分明就是給臨江王府做的。好叫臨江王府到時候接納這個世子妃的時候,心裏的感恩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好用這個福星的名聲,遮掩之前李桂娘對陣衛安的錯處。,而後再順理成章的把李桂娘塞進臨江王府。
也不是沒了其他的姑娘了,哪怕真的給個平民家的呢,雖然門戶小,可說不得也能立起來,非得要這個麵子,讓外頭人都稱讚他一聲仁慈寬宏,來這些虛的。
有了麵子還不忘記要得實惠,塞一個釘子進來,還想著從臨江王府探聽消息,安插一個暗樁進來掣肘。
這脾氣倒還是沒改,跟從前時是一樣的,麵上總是好兄弟,等到真正事關利益的時候,便什麽都能拋卻了。
這口氣怎麽也咽不下,梗在喉嚨裏下不去上不來的,著實如鯁在喉。可是就像是他教妻子的,還能有什麽法子?再難吞,也得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