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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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彭四姑娘回過神來，意味深長的回頭朝八角亭上的姐妹們笑了一笑，才回過頭來笑眯眯的一人一邊拉起了她們的手，讚歎了一聲：“世上竟真有這麽標致的人兒，我今兒可算是見了……”
一路引著她們過了橋到了卷棚旁邊，便有不同服飾的丫頭們端上了幾個托盤來。
裏頭放著茱萸彩縷，這是每個托盤裏俱都有的，剩下的卻是做工精巧的小香囊、木雕的精巧的菊花簪和繡著菊花詩的荷包了。
這是京師貴女們在閨閣中慣常喜歡玩兒的雅集，選香囊自然是合香，選菊花花樣的簪子自然就是作畫，荷包就是作詩了。
從前沒人教的時候總鬧笑話，到了這個時候就腳底發軟，衛安挑了香囊跟茱萸彩縷一同帶在身上，見衛玉珀也挑了簪子，便跟彭四姑娘一道上了八角亭。
八角亭的八麵窗戶都已經下了，每一麵望出去風景都不盡相同，連在一起風一動卻顯得美不勝收，早有姑娘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輕聲議論起來。
衛安跟衛玉珀才上了樓，議論聲便瞬間消失，或是打量或是譏誚的目光一同都對準了她們。
最近衛安可是京城的名人。
不同的是，從前都是壞名聲，最近卻是踩了狗屎運了，一步登天竟認了翻了案的鄭王妃當母親，雖然當然隻是麵子上說的好聽，可到底成了宗室女了不是？
京城貴女們的圈子是劃分的涇渭分明的，交往起來，且得看你的家世如何，家中母親是哪家出來的。
原本的衛安母親是長寧郡主，卻因為出了名的不受待見而備受冷遇，並不曾在她們圈子裏，現在衛安名義上的母親是明魚幼，那就又不同了。
所以才有彭家的這一份帖子。
可大家照樣不待見她-——有什麽值得待見的呢？
何況女孩子們的心思總是細膩又敏感的，這個衛安看上去粉團團的像是一隻糯米團子，年紀還小，可那雙眼睛卻眼角上挑，裏頭的眼珠子就像是最好的漆黑的墨石，一動起來笑起來就流光溢彩，說不清的好看，光是相貌上就實在太有攻擊性，叫人喜歡不起來了。
當下便有人嗤笑了一聲，帶頭挪開了眼睛，轉頭跟同伴竊竊私語起來。
緊跟著眾人便都前前後後的轉開了頭——後頭進圈子的，總要受排擠，她們才沒那個興致去拉人一把。
彭四姑娘有些尷尬，拉了拉衛安的手以示安慰：“別理會她們，也是從前京城中的流言傳揚的太厲害了的緣故，你又同大家玩的少，等以後熟悉了，便好了。”
說罷又笑吟吟的招呼：“阿薇！阿薇！快些過來.……”
阿薇……
衛安目光猛地一動，轉頭就看見一個少女腳步輕快的繞過了紫羅蘭花樣的絹布屏風，露出一張俏生生的笑臉來。
是了，阿薇阿薇，一個彭家能有幾個被叫做阿薇的。
這是她的老熟人了，大房嫡女彭淩薇。
盛氣淩人的紫薇花，開的又好又霸道，從她進了彭家開始，便沒再看見過這個小姑子的笑臉，她怎麽做都是錯，做多錯多，想了多少種討她歡心的法子，永遠不能投其所好。
連不做都是錯。
她閉了閉眼睛，彭淩薇已經到了跟前，拉著彭四姑娘喊了一聲姐姐，未語先笑：“是衛家的姐姐們嗎？”
她比衛安還要小上兩歲多的，可是因為大夫人生就一副高骨架，彭采臣和彭淩薇俱都比同齡人高出一截，在人群中看著很是打眼。
不光是身高，連行事也比旁的十一歲的姑娘要更高的多了，不等衛安和衛玉珀答話，先又笑著介紹了自己身邊的幾個姑娘。
又讓了衛安和衛玉珀到自己剛剛站的地方，告訴她：“一起玩投壺呢，不知道姐姐們玩不玩？待會兒等用過了點心，再玩其他的。”
她這麽和善知事，彭四姑娘看一眼點點頭，跟她使了個眼色，便又下樓去接引人了。
“誰要跟她一起玩？”一群女孩兒擠在一塊兒原本有說有笑，見了衛安就都轟然一聲笑起來，目光裏帶著不屑帶著譏諷，就沒有一個是願意理會她的，紛紛後退了幾步。
衛安孤零零一個人立在中央，仿佛是個異類。
衛玉珀咬著唇滿臉通紅，想上前，又似乎害怕的很，揪著衣擺不知如何是好。
連彭淩薇也覺得有些尷尬，連忙收拾好心情笑起來：“阿桂！來者是客，你再這樣玩笑，我可就惱了！”
彭家是靖安侯府後人，隻是先帝一朝時出了在國孝期間無狀的事，被盛怒的先帝申飭了一番，又收回了爵位。
如今才被人稱作一聲贛南彭家，否則，該要稱呼一聲靖安侯府彭家的。
也是受過白眼的，可是後來彭家的子弟都知道上進，整個家族反而越發蒸蒸日上，隻少了家中那個爵位而已，因此仍舊還在權貴圈裏罷了。
饒是在，那也是花了時間和心思回來的，彭淩薇又是才隨父母親回京，生起氣來也沒什麽威懾力。
她叫做阿桂的那個姑娘是李桂娘，是長纓長公主的女兒，聖人親封的郡主，跟藩王們的女兒差不多少，比仙容縣主還要得寵些，等閑沒人敢惹她的。
可彭大夫人娘家又跟長纓長公主的駙馬李家沾親帶故，因此敢壯著膽子說一聲要惱的話。
李桂娘卻越發止不住冷笑：“哪裏來的髒東西，一朝得勢，竟然也配跟我們站在一起？”
她說著，連彭家也一起惱了：“你們是慣會做人的，可也得長長眼睛，一味拜高踩低可不好。臭蟲就算是到了天上，那也還是臭蟲，難不成還想同蝴蝶比肩？！”
她一席話說的又快又狠，尖酸刻薄得簡直無半點兒風度可言，場中瞬時就靜了下來。
誠然許多人瞧不上踩了狗屎運的衛安，可是這麽擺在明麵上的，還真沒有一個。
世家貴女們貴在哪裏？不止是身份，還有言行舉止，德容言功四個字，每個字都不能缺。
口不出惡言，耳不聞惡語，越是身份高，越該謹言慎行，方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