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揚武(二)
當梁仲寧率麾下將佐小帥上西城門樓時,廖化早已站立在那。見得渠帥上來,廖化急急抱拳說話:「渠帥,有傷在身,如何過來了?」
「怎樣?官軍可有攻城?」梁仲寧急問。
「不曾攻城,只在叫陣。大帥,請看。」廖化向城外指指。
西城外,一彪人馬列陣而立,刀槍森森,衣甲分明,前面一桿引軍大旗,旗招展動,上面寫得分明:「關」。旗下昂然跨立一員大將,那大將披掛連獸吐環鎧,內襯鸚鵡綠戰袍,面如重棗,三尺美髯,騎跨青驄馬,手持青龍偃月刀,正是護衛軍馬軍第一營正將關勝。
那關勝氣沉丹田,聲如洪鐘,朗聲大叫:「黃巾賊寇,速速下來決戰,莫做縮頭烏龜。」他並不著急,隔一段時間,叫嚷個一回,直視黃巾無人,蔑視之極。
梁仲寧於城頭觀看了一會,看見官軍如此囂張,哪裡忍受得住,鐵青顏色,罵道:「官軍該死,如此藐視,欺我黃巾無人。你們誰敢一戰?」
帳下將佐小帥互看了一眼,這是個出位機會。一位虎背熊腰小帥出列大叫:「俺就不信了,官軍盡都是武藝高強之人,昨日來過這麼多,今日還有。俺孔達願去一戰。」
梁仲寧大喜,說道:「孔小帥好膽氣,今日若勝,升為大將,掌兩軍。」
「謝大帥。」小帥孔達大喜,雄赳赳氣昂昂就下了城頭。
廖化搖搖頭,抱拳說道:「大帥,廖化願去掠陣。官軍奸詐,或乘機攻城不一定,或有埋伏不一定。」
「好,有廖化我放心。」梁仲寧點點頭,他越來越覺得廖化貼心忠義。
當下,無鹽西城門大開,一軍黃巾人馬蜂擁而出,小帥孔達一馬當先,氣勢洶洶沖至陣中,大叫:「俺孔達來決一陣!」
關勝見得黃巾陣中終於有人出陣,卻是丹鳳眼一眯,冷冷笑道:「奈何來個無名小卒,那黃巾渠帥怎的不出戰,也罷,蠅蚊腿也是腿。……」他也是一夾胯下青驄馬,拖起青龍偃月刀就往陣中疾馳,刀頭掛於地,擦出星火無數。
「殺!」
兩馬交錯間,那孔達高舉起青銅大斧正欲狠狠斬下。卻只見青龍偃月刀刀光一閃,猶如青龍,咆哮翻滾,流光溢彩。
「噗」只一聲。
鮮血泉涌一般,噴濺而出,那黃巾小帥的頭顱已是衝天飛起,直飛出了數米之外。
城下,那一軍黃巾兵卒才剛剛排好陣列,卻見到自家小帥不過一個回合就已人頭落地,這小帥在軍中可是以武力見長的,士卒們登時驚慌喧嘩起來,陣列已是大亂。
幸虧陣中有廖化壓陣,見得如此,他急急大叫:「回城,回城,不要亂。」
可笑黃巾軍出城不到半炷香功夫,又惶惶然撤回了城中。
關勝並不追趕,只在一箭之外繼續搦戰:「誰敢與某一戰?莫做縮頭烏龜。」隔一段時間叫陣一回,隔一段時間叫陣一回。
「娘的,娘的……」城上樑仲寧已是瘋狂若癲,缽大拳頭狠狠砸向城牆,雙目充血,大罵:「官軍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來人,備馬,沖陣!」
「大帥,不可,大帥!」廖化也大叫起來,緊緊拉住梁仲寧的手,急急叫嚷:「大帥冷靜。你想,官軍為何不攻城,只叫陣,定是想引我軍沖陣呀。大帥再想,昨日人馬哪裡去了,如今不見,定是隱與陣后,只待我軍沖陣呀。大帥……」
梁仲寧是個粗豪勇烈,也亦是精明惜命之人。雖在暴怒欲狂中,聽了廖化的話,也深以為然,是的呀,官軍為什麼不攻城?為什麼總是叫陣?是想引我們沖陣呀,就像昨日。一想起昨日那勢不可當堅不可摧的黑甲重騎,一想起昨日官軍那幾員勇武強悍的將領,那雙鞭大將,那胖大魁梧光頭壯漢,還有那煞氣衝天的披髮凶神,他就不寒而慄。他居然眨眼間斬了大將杜元裴元紹,還一刀就傷了我。梁仲寧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瘡口,火氣登時不由泄了幾分。
「罷罷罷,隨他叫陣罷,高掛免戰牌,守住城池就是,不叫他攻城就是。」梁仲寧喪氣下令。
正待下樓,有一斥候又急惶惶來報:「南城,官軍又來叫陣。」
梁仲寧真的瘋狂了:「還來,還來叫陣。他們還搞昨日那一套,就想我軍出城,就想我軍沖陣。」
一旁廖化問道:「可是昨日那飛石將?」
「不是,看號旗大纛寫著『秦』字,是一員秦姓大將,率數千兵馬。」斥候回到。
眾黃巾都瘋了,還有新的官軍將領出來,到底有多少官軍來攻我黃巾啊。掰指頭數已有六七員大將了,各個如此勇武;而且每人俱帶數千兵馬,或騎兵或步兵,合起來怕有數萬了罷。
梁仲寧也呆住了,怎地有這麼多官軍。
廖化也呆住了,他也不知道官軍到底多少人馬來攻城了,到底打的是何主意了。他用詢問的目光望向渠帥,說道:「可要出戰?」
梁仲寧這回可是躊躇了,要是以前他早嚷著「猶豫個鳥,出戰」,今日他可叫不出來。
廖化見狀,提議道:「那大帥,西城這關姓大將未退,疏忽不得,留一半人馬在此。其餘去北城看看?」
「就依廖將軍所言。」梁仲寧躊躇猶豫中,越來越依靠廖化了。
兩人於是帶著一半人馬急急望南城而趕,上得城樓,只見得城外一彪人馬正在叫陣。為首一將身著狻猊黃金甲,腰佩狸蠻紫玉圍,下胯胭脂馬,大眼濃眉絡腮鬍,手舉狼牙鐵木棒。
又是一個虎狼之將。
「讓他叫陣就是,我軍決不出戰。」梁仲寧緊咬牙關,惡狠狠說道,「守住城池,看他能耐我何?」
「大帥英明。」眾將佐小帥奉承著,能不出戰他們求之不得,他們也是嚇怕了,奶奶的,怎麼這麼多官軍,這麼多兇悍將官。
這時,又有一個斥候急匆匆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叫嚷著:「北門,北門還有官軍……在那搦戰,叫大帥出城斗將。」
梁仲寧都頭大如鬥了,他也不奇怪了,叫到:「莫不是又一員新將官領兵?」
斥候喘著氣,回到:「是,是,那號旗上寫著大大一個『典』字,不是昨日那光頭和披髮凶神。不過,……」那斥候喏喏著。
「不過什麼?」梁仲寧沒好氣。
「看模樣,比昨日那兩員凶神惡煞還高大強壯,還兇惡殘暴。」斥候慌忙回答。
「嘶……」眾將佐倒吸一口氣,左右顧盼,從彼此眼神中都看到了一絲懼怕。
「娘的,瘋了,這官軍瘋了,到底多少人馬,多少大將來攻我?」梁仲寧瘋了,「我就佔個無鹽城而已,無鹽城有這麼重要麼?就只是個郡城而已呀,怎地全天下大將都來了……」
「不戰。」他又一次狠狠說話,「守住北門,不戰。」
「大帥英明。」眾將佐小帥們輕舒口氣,急忙奉承渠帥。
北城來搦戰的護衛軍大將是護衛軍第五營正將典韋。他昨日對兩個兄弟魯智深武松能夠肆意廝殺,斬將立功早就羨慕不已了,今日輪到他出戰,他怎能不起勁哪。
只見他身披半身鐵甲,內里並不著中衣,直露出粗壯緊繃的肌肉,高舉著兩把大鐵戟,朝城頭大喊,聲如巨雷,震得人耳嗡嗡作響:「黃巾草賊,快快下城和爺爺一戰,快快下城……」
只可惜,他叫嚷了半天,口乾舌燥,也不見城門打開,不見一人一馬出城。
「哇呀呀……」這黃巾賊子不出戰,可是把典韋氣個七竅冒煙,火冒三丈。為何昨日某家兄弟就能打個爽利,某家就不成?
「出來!……」典韋朝城頭大吼,聲音好似霹靂,直直劈向對方。
城頭依舊杳無聲息,恍若無人。
「娘的,……出來!」典韋又一次爆吼,真想拍馬趕到城下,砸了城門,直攻而入,揪住那黃巾渠帥問問,為何不出來和他作戰。莫不是看不起他?
只是想到主公與軍師的再三叮囑,他只好強忍住怒火,又恨恨地罵了一句,方才回頭,垂頭喪氣嚷道:「繼續叫陣,等天黑。」
這一日,西城、南城、北城三彪人馬直叫陣到天黑,梁仲寧俱忍耐著,不再露頭,不再出戰。而這三彪人馬也俱忍耐著,只搦戰,只叫陣,只團團圍著無鹽城,並不攻城。
梁仲寧求個清凈,安排人馬守城后,早竄回城中國相府。雖身在國相府,心卻是揪心不已,好容易看見天色轉黑,他急急向麾下詢問:「官軍可是撤走?」
一會麾下迴轉,彙報說道:「今日,那些官軍不走了,俱撤到城外五里處,安營紮寨,將城池團團圍著。」
「什麼?」梁仲寧一個咯噔,和昨日有變化了,他大叫:「廖化,速速叫廖化過來。」
一會,守在城頭的廖化匆匆趕了進來,抱拳說道:「大帥,召喚廖化何事?」
「你說,你說官軍想做什麼?意欲何為?」梁仲寧哪顧得了虛禮,焦躁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