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怪夢!
“說的什麽鬼話?”蘇長歡剜他一眼站起來,粗聲粗氣回:“回了!”
墨子歸掙紮著爬起來,默默跟在她身後。
蘇長歡翻身上馬,自疾馳而去,並不管身後的墨子歸。
就他前世對她那個狠勁兒,她今世能在他急危之時,伸手相助,已是足夠良善。
就這,還是看在他曾幫過自己的份上。
若是兩人沒有交集,他便是突發急症,死在她麵前,她都不會多看一眼。
以德報怨這種事,以後,絕不會出現在她的生命裏!
墨子歸胸口還在隱隱作痛,但還是掙紮著爬上自己的馬。
眼見前麵的蘇長歡已經走得快沒了影,他不由又苦笑。
這個丫頭,還真是……狠心啊!
不過,他竟也不忍怪她……
剛才那夢,實在太可怕,令他莫名心虛……
他握著韁繩,催著馬,混混沌沌的往前走著,另一隻手,卻下意識的往自己靴筒中摸去。
指尖觸到鐵器的冰冷,他伸指將那短刃掏了出來,放在眼底細看。
這是把上好的短刃,亦是他的心愛之物,上麵的雕花甚是精美,用來防身,也甚是稱手。
他最疼愛的弟弟子歌曾向他討要,他都沒舍得給。
可是,剛剛,在夢裏,就是這把短刃,狠狠的插在了蘇長歡的胸口。
而握著這把短刃的,不是旁人,正是蘇長歡自己。
她,自殺,用他的短刃,在那淒風苦雨的深秋黃昏,一個人靜悄悄的了結,血流遍地,染紅她雪一樣的白發……
墨子歸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這麽怪異的夢。
他隻知道,當他看到蘇長歡那樣死氣沉沉的躺在血泊中時,他的心如刀絞,痛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看到自己抱著她的屍身走出來,也不知是要往哪兒走,走出院子時,一陣秋風吹過,那掛在門上的門楣便“當啷”一聲掉下來。
他看到兩個字,喜園。
喜園前麵,有一棵高大的合歡樹,他抱著她的屍身,癱坐在那棵合歡樹下……
墨子歸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來時,他並沒有注意,這裏長著一棵合歡樹。
如今這棵合歡樹,也隻是細細的一小棵,葉已落淨,空餘寂寞的枝丫,無聲的伸向高遠的天空。
……
蘇長歡沒走幾步,就遇到了自已的哥哥蘇長安。
蘇長安站在她出山必經的小路上,手裏牽著馬,正向這邊眺望著,見她終於走了回來,那顆久懸的心,總算落了地。
“正要進去找你呢!”他迎上前,陪著笑,“但又怕你煩……”
蘇長歡低低的喟歎一聲,平靜道:“哥哥,咱們回家吧!”
“啊?好!”蘇長歡倒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願意回家,眼眶微熱,用力點頭道:“我們回家!”
說完,一瘸一拐的翻身上馬,因為右腿傷了,腿揚了好幾次,方才勉強上去。
“你腿傷了,就不該跟過來……”蘇長歡啞聲道,“我又不是三歲孩子,難不成,還因為這點事,便要尋死上吊不成?”
“緩緩,你不是三歲孩子,可是,你也不過才十六歲……”蘇長安看著她,“在你沒有暈迷之前,你在我眼裏,跟三歲的孩子,也沒什麽區別!可醒來後……”
他歎口氣,“緩緩,你現在,就像脫胎換骨了一般!你做的那些事,我想都不敢想!”
“所以,哥哥也覺得,我是中邪了?”蘇長歡問。
蘇長安不說話,隻是盯著她看,兄妹兩人並轡而行,在這靜寂無人的荒郊野外,隻聽見馬蹄篤篤,一聲聲,好像踩在人的心上。
他沉默著,蘇長歡也便沉默了。
兩人沉默著走了好一段路,蘇長安苦笑一聲,問:“緩緩,你怎麽不說話了?”
“因為我覺得,便是我說,哥哥也不會真正聽到心裏去!”蘇長歡坦白道,“你跟母親一樣,還留戀著這個家,還將這個家,作為你們的庇護之地!”
“而我,卻要將你們想像之中的庇護之地,砸個粉碎,你們是絕對不會容許我這麽做的!”
“那麽,緩緩,你為什麽非要固執的,將這個家砸碎呢?”蘇長安看著她。
“哥哥,經曆昨晚的事,我以為,你不該再這麽問!”蘇長歡麵色滄涼,“哥哥,這個所謂的家,不會是我們的庇護所,隻會是我們的地獄!這個家裏,充滿了荒唐,與罪惡!”
“緩緩……”蘇長安掙紮道,“昨晚……她可能隻是被你氣壞了……她可能就隻是想要嚇唬一下我們……她並非有心……”
蘇長歡也不與他爭辯,隻是安靜的看著他,眸光通透滄涼。
在她的目光中,蘇長安很快又說不下去了。
他垂下眼斂,眼前卻浮現出昨晚的情形……
韓氏那滿是恨意的扭曲的臉,那詭異惡毒的語氣,都在提醒他,一切,都是他自已在粉飾太平。
而那些已經被砌得結結實實的、他撞破虎口,傷了一雙手,才撞開的洞口,更是血淋淋的證實著韓氏的險惡用心。
當然,又何止是韓氏?
那些吸血蝙蝠,童年時的殘酷經曆,以及成年後,綿延不斷的惡夢,他那位父親,惡意殘忍的懲罰,這一切的一切,都用血一樣的事實在證明著,不管是他敬畏討好的父親,還是那位從來不拿正眼看他的祖母,他們,的確是,不正常……
“可是,為什麽?”蘇長安痛苦的抬起頭,“緩緩,你說,他們為什麽啊?”
“不知道!”蘇長歡苦笑搖頭,“但這個時候,追究為什麽,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最應該做的事,是如何自救!”
“自救?”蘇長安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緩緩,情形真的……如此嚴重嗎?”
“我們差點被自己的親人封死在在牢裏,不嚴重嗎?請問世間哪一位祖母,會狠毒如斯?”
“你被蘇明謹惡意弄來的吸血蝙蝠,嚇破了膽,做了十幾年的惡夢,若不是我想法破解,你到現在還受那個惡夢所控,不嚴重嗎?這世間,又會有哪個父親,這麽對待自己的稚子?”
“還有……”蘇長歡忽地伸出手,卷起自己的衣袖,一直卷到腋窩。
她將那手臂直直的伸到蘇長安麵前。
蘇長安隻掠了一眼,便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