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就是要狠狠刺痛他!
許氏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轉向女兒,“緩緩,可疼得厲害?”
“我想,哥哥更疼!”蘇長歡回,“我方才說的話,一紮一個準,他這會兒,心裏一定疼得厲害!”
“你既知會紮疼他,為什麽還要說那些戳人肺管子的話?”尹初月眼淚汪汪。
“我就是要讓他難受!”蘇長歡咧嘴笑。
沉屙需猛藥,亂世用重典。
她就是要狠狠的紮痛他,就像當初狠狠的把那把匕首,刺進自己的胸膛。
痛極了,人才會醒。
她盼著哥哥,能早一日覺醒!
尹初月見她仍是要別扭著說話,那邊忍不住又要抹眼淚相勸。
“緩緩,你哥哥雖每日裏同你吵鬧,可是,他是真心疼你的啊!你暈迷不醒這兩天,他生生急出了一嘴的燎泡,冒雨為你尋醫問藥,他真的是把你這個妹子放在心尖上,真心疼愛你的!”
“我知道!”蘇長歡揚起腫脹的唇角,眼前一片模糊。
蘇長安自然是真心疼她的。
可惜,這一點,前世她是直到他快死時才明白。
在這之前,她跟蘇長安的關係,勢如水火,兄妹倆因為一些瑣事,隔三差五的吵鬧,不知讓蘭心院的人,看了多少笑話。
那時她覺得這個哥哥處處諂媚蘭心院的人,完全沒把她這個妹妹放在心上。
可後來,他是為她而死的。
他一向懦弱隱忍,到誰跟前都陪著笑。
可後來聽說墨子歸要將蘇念錦納為平妻,他卻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那時的墨子歸,已是大棠威名赫赫的異姓王,手握重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樣的人,依著他以前的性子,怕是要匍匐在地上,去討好人家。
可他卻衝上門去,惡狠狠的揍了墨子歸一頓。
那可能是他短短三十多年,最為英武豪邁的時候吧?
他手握一把紅纓槍,耍得虎虎生風,對著剛起身的墨子歸就是一陣奪命連環刺。
“墨子歸,你這小命,都是我妹子救回來的!”
“你想納誰,我妹子都同意了,為什麽偏要納那整日欺負她的蘇念錦?”
“既然你非要納她,那就先把你欠她的命還回來吧!”
“除非你從老子的屍身上踩過去,否則,你休想如願!”
他拚了命與墨子歸纏鬥,竟將那沙場宿將纏得狼狽不堪,刺得一身是血,竟無招架之力。
若不是她拉著,也許他會當場宰了那負心人!
她的哥哥,原本,該是蓋世英雄!
可是,他被人惡意養廢了,跟她這個妹子一樣,被這蘇家的兩位當家人,刻意打壓,生生養成了兩個廢物!
一開始,他們不是這樣的。
他們七八歲之前,蘇家的老太太還沒從老家南陽搬過來。
柳嬌蘭雖然進了門,但母親年輕健康,還是蘇家的主母。
那時蘇明謹的心,也沒偏到現在這樣。
在他們幼時,還是會抱他們,親近他們,叫他們,乖兒子,俊閨女兒。
那時的蘇長安依然不是讀書的料,可八歲的他,已能將外祖許家的二十九路許氏槍法,耍得有模有樣,背起兵書來,也是頭頭是道。
他跟外祖去邊疆厲練,連外祖都欣慰的誇他,將來必是將帥之才。
那時的蘇長歡不過五歲,麗質天成,人見人誇,伶俐可愛,五歲她便能作詩畫畫,連當時的太傅劉先生都誇她靈氣逼人。
那時的蘇明謹還不是太傅,隻是一個四品京官,有這麽一雙女兒,也頗為自傲,甚是嬌寵。
那個男人,是疼過他們的。
可是,那點疼愛,還不如從來就沒有得到過。
若是從來不曾得到過,也就不抱任何期望,也就沒有那種執念,他們對他,也自然沒有那樣難以割舍的孺慕之思。
可後來,母親說病就病了,他的父愛,也說沒就沒了,年幼的兄妹倆,就此被父母拋閃離棄。
母親病痛難忍,實在顧不到他們,父親卻是處處看他們不順眼,把他們教給鄉下來的蘇老太太管教,全權由她負責,不再過問。
那麽小的孩子,就此落在了汙泥堆裏,由得別人隨意塗抹,變得不堪入目。
偏偏自己還覺得這樣很好。
因為隻有依著祖母的調教,才能得到父親的一點青眼讚許。
他們拚命的討好著父親祖母,生怕自己做得不好,那姿態一低再低,低到塵埃裏,匍匐到他腳邊,跪求他那一點點父愛。
可到最後,他們將自己作踐成了這世上最可悲之人,臨死之前,不過換他一句,廢物。
他們處心積慮養廢了他們,卻還要罵他們,廢物!
更可悲的是,連他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確是個廢物,就是低人一等,就該由得別人訓斥唾罵。
人的脊背,一旦習慣彎著,就很難再直起來。
因為直起來的那個過程,比彎著痛苦多了,有的時候,甚至會因此丟了命。
不過,沒關係,她有耐心,她會慢慢等。
這一世,她倒要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廢物!
門外,腳步聲響起,打斷她飛揚的思緒。
卻是那位韓神醫到了。
韓神醫其實早就到了,但他進蘇家門,素來是要先去慈心院向蘇家老太太請安,順便再診個平安脈。
不巧,今天蘇老太太被氣得不輕,他少不得便要開些舒心解鬱之藥,給她調理,再說些寬心的話,來順她的心。
等到那邊忙活完,到了寧心院,已是午後。
一進寧心院,韓神醫這臉色便不怎麽好看。
當然,這外麵的人,不管是誰,進了寧心院,麵色都不會好看。
人人都知道,蘇家嫡出這一脈,是爛泥扶不上牆,當娘的病病歪歪,當兒子的萬事不成,隻會傻笑,當女兒的又俗又醜,實在是上不得台麵。
上不得台麵的人,是連奴仆都要低看一眼的。
更不用說,這位還是棠京有名的韓神醫。
韓神醫一進門,看到蘇長歡,先是冷著臉子,教訓了一通。
隔著十幾年,重聽這位神醫的“教誨”,蘇長歡不得不慨歎,當年他們這一家四口,真是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