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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不辭而別

  一時間溪月啼哭不休,夕若煙踟躕不定,慶兒手足無措,反倒是司徒菀琰仍舊是耐心寬慰著她,好話歹話皆是說盡了,奈何溪月油鹽不進,恐是不等到楚訓平安的消息怕是不會罷休。


  夕若煙無奈也有些不忍,便將溪月留下,同等鳳鸞殿中等候北冥風議事結束,司徒菀琰亦陪伴在側,順帶著等秦樺一起回家。


  前朝不知議著什麼,久久也沒有結束。溪月坐立難安,夕若煙只好派宮人去太和殿外查看消息,可前去的宮人來來回回去了不下五次,奈何裡頭仍舊是沒有絲毫消息傳出來,外人也進不得,只能在殿外焦急等候。


  天將暗,宮門已到了下鑰的時辰,司徒菀琰等不到秦樺,這便要先行回去了。夕若煙也不留她,本是不放心溪月,打算讓她今晚留在鳳鸞殿中,豈料溪月卻執意出宮,她拗不過,便也就隨她去了。


  夜幕降下,拂去白日街頭的熱鬧嘈雜,夜裡寂靜,深夜有更夫打更,提醒著人們小心火燭。


  醉仙樓內,溪月掩上房門,榻上整整齊齊無一絲褶皺,而她趁著深夜店裡人熟睡,迅速收拾起自己的行裝來。


  彼時,房外響起兩道叩門聲,溪月身形一震,動作一僵,警惕的問:「誰啊?」


  「溪月,是我。」門外響起老闆娘柳玉暇的聲音,「我夜裡睡不著,燉了碗燕窩吃,見你房中燭火未熄,也順便端了一碗給你。」


  「不、不用了,我不餓,我這就要睡了。」手下動作繼續,溪月並未有上前開門之意。


  那廂柳玉暇並未著急離開,反而又接連喚了幾聲,溪月有些心煩意亂,索性將房中燭火吹熄,柳玉暇喚了兩聲未果,只得悻悻離開。


  樓道寂靜,腳步聲漸行漸遠,溪月鬆了口氣,抬頭透過敞開的雕花木窗看向天邊。今夜無雨亦無月,黑壓壓的天空一派死氣沉沉,壓得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來。


  她忽地重嘆一聲,晶亮的眸子透著滿滿的擔心,也不知她的阿訓,此刻究竟怎樣了。


  溪月未曾與店裡夥計住在一處,柳玉暇對她格外的照顧,另在二樓為她僻了一間房出來,房中窗外正對著的便是醉仙樓後門的小巷。


  帶上幾身輕便衣裝,溪月拿上從不離身的軟鞭,略有留戀的掃一眼整個房間,遂從窗內一躍而下,動作一氣呵成。


  子時已過,街上早已無人,溪月穩穩落於地面,朝著小巷盡頭步去。未想將要走出巷口,迎面一道黑影覆下,她下意識後退,警惕地握住腰間的軟鞭,卻在定睛看清來人面貌之時頓住,意外道:「秦將軍?」


  來人正是秦樺,他負手於背站在巷口,夜間露水極重,衣衫覆上一層淡淡的水珠,想來已是在此處候了許久。


  溪月收回架勢,凝著幾尺遠的秦樺仍舊帶著戒備,「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要離開之事未曾對任何人提起,就連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柳玉暇都不知道,更遑論向來並無什麼交集的秦樺。只是看他這個樣子,似乎是早早地便在此處,就等著她自投羅網了。


  溪月緊握住腰間的長鞭,周身戾氣大增,倘若有人敢阻攔,她並不介意動手一番。


  秦樺遲遲不語,但見溪月不但對自己帶著警惕,更加充斥著敵意,他頗覺有幾分好笑。他邁步走近,語氣淡然,「你放心,我不會跟你動手的。」


  似是怕她不信,還特意張開雙臂,讓她看清自己手上究竟有無對她不利的兵器。


  「那你在這兒做什麼?」溪月卻不敢放鬆,夜半在此,若非不是特意等她,又有誰會那麼無聊到在大街上閑逛。


  「等你。」秦樺回答,乾脆利落。


  溪月瞬間戒備心大作,秦樺無奈,只能將懷中物什掏出,長臂一揚,那物價高高拋起,穩穩落在溪月手中。


  溪月納悶,秦樺卻示意她打開,復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師叔給你的,她就猜到你今晚肯定會按捺不住只身前去靖州,她阻攔不了你,特意讓我將這兩樣東西帶給你,以備你路途不時之需。」


  秦樺簡簡說明來意,左不過是今天在太和殿中議事,結束后剛踏出太和殿,夕若煙便迎面而來,二話不說將這包東西塞到他的手中,囑咐他一定要將東西齊全的交到溪月手中。


  溪月打開手中的包裹細看,秦樺見她不再防備,這才敢走近。道:「裡頭有一塊令牌,可讓你一路之上通行無阻,到了靖州,就連當地官差見了你都得給上幾分薄面。還有一個盒子,說是你師傅臨走前交給她的,她讓我一道帶給你,據說……」腦海中一時忘詞,秦樺撓了撓頭,半天又道:「據說能在危急之時救人一命,反正裡頭有個小紙條你自己留著路上看吧。」


  溪月心頭萬般不是滋味,她將那包東西緊緊抓在手中,想起自己不告而別,師叔非但不生氣,還替她考慮得如此周全,不禁一陣酸楚。


  夜幕下,那雙眸子格外晶亮剔透,秦樺是見不得人哭得,頗有幾分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那、那個,巷口給你備了快馬,還給你準備了五十兩銀子。雖然不多,但是省著點,也足夠你到達靖州。」


  復又仰頭看了夜色,面色凝重道:「時間不早了,要走就趕緊走吧。」


  溪月吸了吸鼻子,快速將手中的東西塞到包袱中,再不停留,徑直繞過秦樺大步流星地往巷口走去。


  走了幾步,她忽然頓住腳步,再三猶豫之下,開了口:「請你幫我轉告師叔,就說溪月對不起她,請她千萬珍重,不必挂念。」


  「活著回來。」秦樺兀然開口,他緩緩轉過身,長身隱於黑夜之下,唯那雙眼黑白分明,似是叮囑般認真的道:「帶著他,一起平安回來。」


  溪月沉默,半晌「嗯」了一聲,隨即揚長而去,直到馬蹄聲聲漸遠,秦樺仍滯留原地,半晌,才折身離開。


  翌日天明,夕若煙悠悠轉醒,伸手摸到近榻,空無一物,心間陡然升起幾分落寞,喚了聲慶兒,撐著榻面起身。


  慶兒估摸著時辰已備好了盥洗之物,聽見內里有聲響,忙踏著碎步走來。素手將兩側床幔掛起,她扶著夕若煙小心起身,又蹲下替她穿好錦鞋。


  夕若煙近來精神不濟,按了按太陽穴仍覺有幾分頭昏腦脹,卻問道:「聖上可是早起了?」


  慶兒動作頓了頓,隨即起身攙著她起身更衣,道:「聖上昨夜並未擺駕鳳鸞殿。昨兒個晚些的時候玄公公親自過來傳話的,說聖上還有奏摺未批,便宿在太和殿了,那時主子已經睡下,奴婢便沒有打攪。」


  夕若煙點了點頭,配合著穿好衣裳,才道:「囑咐御膳房將早膳送去太和殿,本宮同聖上一塊兒用。」


  「是。」慶兒應了,喚來兩名近身侍奉的宮人一同替夕若煙洗漱上妝。


  夕若煙領著一眾宮女行至太和殿時,硃色殿門緊閉,當值的玄公公就靠在殿外的廊柱之上闔眼小憩,偶爾睡得熟了一些還險些站不住腳,身子一歪,當即便也醒了。


  早晨寒氣有些重,玄公公歪倒醒后不禁瑟瑟縮了縮脖子,眼光四下一瞧,便瞧見了遠處踱來的身影,當即打起精神迎了上去,「貴妃娘娘怎麼來了?這一大早的,也當心凍著。」


  夕若煙目光略過玄公公直落在硃色殿門之上,問:「聖上可是一夜未眠?」


  玄公公回頭望了一眼,支支吾吾答不上話來,到底是化作了一聲嘆氣。


  「給我吧。」自慶兒手中接過食盒,夕若煙方道:「公公守了一晚上了,回去小憩一會兒,喝完熱薑湯,待養足了精神再過來伺候吧。其餘人,皆在此處等候。」


  眾人皆應,夕若煙挎著食盒邁步上了石階,有眼尖兒的侍衛老早開了殿門,待得她進入,方才又將殿門輕輕合上。


  殿中燭火燃了整夜,有裊裊白煙升起,夕若煙上前將未熄的蠟燭吹熄,環顧四周,至了龍案前。


  北冥風忙了整夜,此刻正伏在案上睡著,手中仍握著批閱的硃筆,筆尖墨汁未乾,想來應是剛剛睡下不久。


  夕若煙放輕了腳步,將食盒輕輕擱置案上,見了長條案上散亂著的奏摺,彎腰默默收拾起來,將已批閱的與未批閱的分門別類一一放好,又小心翼翼取出北冥風握著的硃筆。豈料她剛將筆拿起,北冥風卻一個激靈醒轉過來,看著身旁溫婉一笑的女子,還以為自己仍在夢中,不太相信地揉了揉眼。


  將筆放好,夕若煙取出食盒,將裡頭的碗碟一一擺上桌面,「既然醒了,就先用點早膳吧,然後休息一會兒,等養足了精神再繼續批閱也不遲。」


  昨夜批了一夜的奏摺,天亮時分才伏案睡了會兒,北冥風懶懶伸了腰,卻有幾分疲憊。可一掃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摺,到底還是搖了頭,「不必了,待看完這些再休息也不遲。」


  他復又拿起一本奏摺細看起來,夕若煙卻不許,一把將他手中的奏摺拿走,拉起他的手撫上自己小腹,饒似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道:「皇兒說想要和父皇一同用膳,連這麼個小小的要求,父皇都不肯答應么?」


  北冥風無奈搖頭,卻忍不住笑了,拉著她坐到身邊來,「好,那朕就陪皇兒用膳,也陪你用膳。」


  夕若煙喜不自勝,將小菜取出放好,又盛了兩碗清粥,二人有說有笑,倒是一派融洽。


  殿外,玄公公與慶兒就著門縫朝裡頭張望,見聖上、貴妃均在用膳,恩愛有加,具是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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