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落網
溪月走後,夕若煙當即吩咐慶兒去熬了解軟筋散的解藥過來,也令廚房煮了薑湯,讓今日出門尋找的人都各自喝上一碗,以防受寒。
雲笙擔心祁洛寒,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床旁,夕若煙拿她沒有辦法,只好由著她去了,卻喚了祁管家出門。
「大小姐。」祁管家後腳跟著出了房間,恭敬道。
夕若煙轉身看他,又望了望屋裡頭耐心照料的雲笙,不由得淺嘆一聲:「事發突然,阿洛出事我也有責任,實在是有愧於義父。」
祁管家不敢應聲,頭低低垂著,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大小姐切勿太過自責,意外這個東西,誰又能夠說得准呢?不過幸在二公子並無大礙,稍事休息兩天也該就痊癒了。」
夕若煙點頭:「義父自來身體就不好,這事暫且先瞞著他,我擔心,他得知後會焦慮過重,不利於己。」
祁管家應了。
彼時,有門外小廝忽入內稟報,說宮中有人來傳話,著夕御醫立即回宮,不得有誤。
來傳話的是在太和殿侍奉的公公,原本發生這樣的事,夕若煙本不願在此時離開,可奈何這召傳得急,她唯恐宮中生有異變,只得對祁管家囑咐再三,便匆匆帶著慶兒回了宮。
北冥風剛下朝便擺駕去了上林苑中射箭,夕若煙到時,他正同玄翊在比賽誰中紅心更多。二人箭靶上各有羽箭五支,均中紅心,一時倒也難分勝負。
夕若煙邁著步子走近,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二人同時放下手中弓箭回頭看她,北冥風笑意冉冉,看心情不錯,玄翊卻不知是否還在生那日的氣,臉上一片肅穆之色,見她到來也並未有所動容。
「皇上……」
「煙兒你來得正好,快過來。」她剛一開口,北冥風已含笑走來,伸手將她帶至身側,說著便將手中的弓箭遞到她的手中:「今日朕興起,又想起已經有兩天沒有看見你了,所以才讓人去傳你回宮。正好我們才開始,你來得到正是時候。」
「原來你急召我入宮,就是為了這事。」夕若煙正納悶著,冷不防手中卻多了一樣物什:「可我不會射箭。」
「簡單,朕教你。」
北冥風繞至她身後,握住她的手一手搭弓,一手挽箭,羽箭離弦之際,不偏不倚正中靶上紅心。
北冥風心頭愉悅,面上喜形於色。夕若煙卻明顯興不在此,待將弓箭遞給玄公公后,狐疑的目光卻看向了一側的玄翊。
「皇上,今早護城河邊又有人遇害了,您知道嗎?」將目光收回,夕若煙徑直開了口。
頃刻間氣氛中似乎蒙上了一層凝重,玄公公焦急的視線在幾人之中來回,玄翊亦是在同一時間裡將目光遞向了北冥風。只見他手拿羽箭的動作一滯,半晌才若無其事的拿在手中翻看:「朕知道。」
「你知道?」夕若煙疾步上前:「那你知不知道,昨晚我們遇見了兇手,阿洛差一點兒就……」
「煙兒。」北冥風截去她的話,語氣沉重,回頭望向她的目光中亦不似往昔般柔和。
夕若煙怔住,兩道目光對上,她的心忽然間一沉。
似覺得自己反應太過了些,北冥風無奈嘆了聲氣。招手示意了玄公公等人退下,這才伸手握住了她的雙肩,口氣亦明顯有所緩和:「煙兒,朕記得朕告訴過你,這是國事,你不該插手。」
「可是……」夕若煙還要再辯,她想要告訴他,這裡頭隱有蹊蹺,那兇手的目的或許並不在單單殺人,而是另有目的。
然北冥風似乎卻不再想聽,他忽然沉了語氣,面色不善地將她打斷:「好了。這事朕已經說得很是清楚明白了,你若再執意插手,朕只能將你禁足。」言罷,拂袖轉過身去,再不看她一眼。
夕若煙不敢置信的盯著他,一張俏臉因動怒已隱隱通紅,可見他態度決絕,最終負氣離去。
從旁縱觀一切的玄翊忽地輕扯唇角,似笑非笑般睨了眼夕若煙離開的方向,輕飄飄道:「這麼做,就不怕她恨你?」
一句話戳中北冥風心裡深處那一點,他猛地回頭瞪他,忽然揚手抄起一支羽箭,未及回頭,已運足內力將手中羽箭擲出,冷聲一哼,拂袖離去。
羽箭劃過臉龐,帶起一陣冰冷的觸感。
玄翊抬手捋起那赫然被截斷的一縷髮絲,回頭,原本屬於自己的那方箭靶之上,靶上紅心的位置已是空落落,連帶著擲出的那支羽箭,整整六支齊齊刺入後方的樹榦之上。
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了些,玄翊垂下雙手,深邃的眸中隱隱泛起些肅殺之意。
接近年關,天氣愈發冷了些,飄雪揚揚灑落,大地一片銀裝素裹,連帶著人的心,也不禁冷下了幾分。
那日後,北冥風果然將她禁足了,對外稱,夕御醫染病不適,於景褀閣中靜養,無旨意,任何人不許探視。
變相的軟禁,夕若煙倒是難得的輕鬆了一回。
整整三日,她出不去,旁人也進不來,就連慶兒想要出去探探消息也是無能為力。期間,雲笙得了特許照常日日來陪她,卻不肯幫她傳遞消息出去,偶爾心軟了,也只是將外頭髮生的事情挑揀一些告訴她,別的,只三緘其口。
那日後,北冥風從不曾踏足景褀閣一步,一日只著了玄公公傳話進來,說只讓她好好靜心養性,待此事完結,定將放她出來。
起初她是生氣的,可後來日子長了,她便也接受了。偶爾在房中練練字,閑來無事,還有慶兒陪她在園子里逛逛,再不然,就無聊時翻翻醫書,日子雖過得平淡,倒也無風無浪。
據云笙說,宮外又死人了,一連三日,死了整整三個大戶千金,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官府頂著壓力更是焦頭爛額。據說還有不少百姓聯合署名上請大理寺,一時間,整個京都中彷彿危機四伏,人人自危。
夕若煙深居後宮,這些事自然與她是八竿子打不著,可算算下來,加上今早這個,已經足足死了有七個人了。
一子未落,雲笙連聲喚了喚:「阿姐你在想什麼?再不落子,你就要輸了。」
夕若煙恍然回過神來,放眼看去面前的棋盤,一眼掃過,白子被重重包圍,她無心落下的一子,竟將自己最後的生路全部堵死。
她,輸了。
無聲嘆了口氣,她將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罐,已然全失了興趣:「算了算了,今日註定是要輸的,不下也罷。」
她倏地起身走到窗前,伸手將鏤空花窗推開,雪花順著寒風飄進,涼意襲來,竟冷不防叫她打了一個哆嗦。
雲笙快步上前,不顧她意徑直將花窗合上,回頭間,一張小臉已滿是哀怨:「阿姐你到底在想什麼?這麼冷的天開窗,你也不怕生病啊!」
她知道阿姐心情不好,可她卻總也想不透,這死人的案件本就該是由朝廷去處理的,阿姐又白白操那份心做什麼?
心頭微惱,不由得撇了撇嘴:「說來阿姐也是的,皇上讓你靜養,就是想要你抽身不管,你又何苦再去操那份心呢?上次阿洛出事,我都快嚇死了,你又不會武功,要是再牽涉其中,你讓我和阿洛怎麼辦,你讓祁伯父怎麼辦?」
雲笙著急,語氣也難免急了些,可這話里,卻又好像含著別的意思。
夕若煙收回目光,伸手將風吹進落在雲笙肩頭的一點碎雪拂去:「我只是奇怪,為什麼死的,都是女子呢?」
雲笙怔住,她領悟了這話中的意思,一時竟也深覺奇怪。卻不過半晌,她便擺了擺手,再不去想:「那又怎麼樣?可能是巧合呢!」
「絕不是巧合。」
護城河,至陰女子,至陰之時……一個是巧合,重重疊疊,又豈是巧合?
正沉思間,慶兒忽急急跑了進來,就連身上的落雪也尚未彈去,已氣喘吁吁地沖著她們道:「主子,十三公主,兇手已經抓到了,皇上正請二位過太和殿。」
兩人面面相覷,震驚之色溢於言表。
太和殿中,楚訓、秦樺、祁洛寒,乃至於司徒熙睿和玄翊都已經早到了,她們尚未踏足殿中,北冥風爽朗的笑聲已經由內傳出。
二人緩步而入,一聲「參見皇上」還未出口,北冥風已先一步踏下玉階,含笑間已將結果道出:「今早楚大人上奏,說已經將真兇緝拿歸案,在三司會審后,已確定是殺人真兇無疑。為安民心,朕已下旨將人犯推出午門,待遊街示眾后,於刑場行斬立決。這下,朕也總算是可以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了,哈哈!」
「真兇抓到了?」夕若煙仍舊疑惑。
北冥風面色一凜,眾人面面相覷,氣氛一時間竟有些緊張起來。
秦樺環視四周,忽然抬步朝她走來:「是啊,楚大人和司徒少卿聯手,這人犯還有得逃嗎?」言語間,大掌輕輕落在夕若煙肩頭,避過眾人目光下,隱隱間加了幾分力道。
夕若煙恍然未覺,目光再次睇向北冥風:「可是他為什麼要殺人呢?而且就算殺人,為何死的都是至陰女子?還有,那夜我明明看見,兇手是殺人後才將屍體拋向護城河,怎麼會……」
「夕御醫。」
沉聲一喝,倏然將夕若煙尚未說盡的話截斷。
她的種種疑惑顯然已經叫北冥風沒了耐心,他忽然沉了臉色,負於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已明顯有了幾分動怒:「朕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橫加干涉,而是希望你能夠明白一個道理,凡事都有朝廷,還輪不到你一個女子妄加干政。」
「我……」夕若煙惱怒,但北冥風言語間不似玩笑,雲笙眼見著情況不善,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阿姐快別說了,再說皇上可真要生氣了。」
夕若煙不語,但北冥風確然已經觸到了她的逆鱗。這事不讓她插手,她卻偏偏覺得此事另有蹊蹺,或許,並非是表面上的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