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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驗屍

  夕若煙心有不忍,忍不住又多瞧了那哭得傷心的家屬一眼。


  楚訓見了,乘熱打鐵地拉著她又添了兩句:「眼下他們正是傷心的時候,死者又是未出閣的清白閨秀,偏偏大理寺的仵作又都是男人,要想他們答應著實有些困難。可你不一樣,你的醫術精湛眾目昭彰,你又慧心妙舌,伶牙俐齒的,肯定能夠說服他們。」


  夕若煙抬頭定定看了他許久,楚訓態度已是十分明顯,隱約間還透著幾許著急。


  見她遲遲不應,楚訓不禁更是急得火燒眉頭。


  照理說,這屍體發現了就該一早抬回,久久放在這裡,就算家屬不鬧,那也是於理不合。好在如今不是六月天,稍稍放置一會兒也不礙事。但他就是擔心,夕若煙若是不答應,這屍體一抬走,即便不被領回府中,怕也是會少了許多有力的證據可查。


  他正兀自焦灼間,夕若煙半晌才開了口:「可是皇上不希望我插手此事,我總不能違背聖意吧!」


  「可……」楚訓心裡跟團亂麻似的,張了張口,終還是咬咬牙罷了手:「算了算了,你走吧,我再另想辦法就是。」


  楚訓無奈作罷,背過身去重重嘆了口氣。


  夕若煙立於原地躊躇了好一會兒,一眼掃過眾人驚惶不安的面色,以及那啼哭不休,險些暈厥的婦人……此事一朝不得以解決,今天這樣的事,便只會永不罷休。


  「楚大人。」良久,她望著楚訓的背影輕喚了聲:「我答應你,我盡可以試試,但你須得答應我一事。」


  楚訓聞言大感驚喜,連忙道:「你說,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都答應你。」


  「好。」夕若煙垂了手,踱步走至屍體旁側,端詳了許久才道:「第一,我只負責為你檢查屍體,別的,我概不過問,也斷不插手;第二,我需要一個乾淨僻靜的地方,房中要陰涼,以免屍體腐壞。」


  「這事簡單,大理寺多的是空闊的房間,我馬上就可吩咐人下去置辦。可是……」楚訓未及細想就一口應下,轉瞬間卻又一抹難色覆上:「只怕不太好說服啊!」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夕若煙淡淡一笑:「沒關係,我自有辦法讓他們答應。」


  「既然如此,那就全權拜託你了。」


  夕若煙頷首,徑直朝那因喪女而痛哭的夫婦面前。


  也不知他們說著些什麼,楚訓卻著實是因此而捏了一把汗。


  良久,夕若煙這才轉身,遙遙沖著楚訓頷首。楚訓會意,當即鬆了口氣,招來楚修低聲吩咐。


  楚訓做事向來雷厲風行,也從不拖泥帶水,當即便吩咐人下去置辦。少頃,護城河邊的屍體已經被送往了大理寺,楚訓也親自留下撫慰受害者家屬,其餘官兵侍衛則驅散仍滯留原地的圍觀百姓,祁洛寒便率先帶著雲笙回了祁府。


  來到停放屍體的房間前,夕若煙唯恐慶兒會受不住,便留她在外頭等著,自己則徑直進了房間內。


  如她所要求那般,房間陰涼昏暗,剛一推門進去,登時一陣寒意便撲面而來,腳下更覺踩在冰塊上一般,冷意直直由腳底躥上,冷不防叫她打了一個哆嗦。


  眼見快至年下,天兒原本就冷,可這裡頭卻是更冷,猶如置身冰天雪地,寒冷異常。


  房間略有昏暗,只幾盞燭火微微搖曳,且放置在邊緣處,房裡隱隱綽綽的,怪叫人瘮得慌。再加之屍體也就放置當中,若普通人進來,只怕不被嚇得大病一場,也是心有餘悸,久久不能平復。


  夕若煙邁步進入,尚未走到屍體旁,身後忽地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回頭望去,溪月正關上門,轉身定定望著她。


  「你怎麼來了?」夕若煙有些意外。


  溪月踱步而進:「你是我師叔,你淌進了這趟渾水裡,我還能眼睜睜地置身事外嗎?再說了,我與楚訓之間的關係師叔又不是不知道,我又怎麼可能不幫他?」


  溪月說得直接,但不管到底是為了楚訓也好,還是為了她也好,夕若煙心裡都是歡喜的。


  起碼,她還是自己來了,不是么?


  溪月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遞至夕若煙面前:「這是南海鮫綃做的手套,我用藥浸過,可防毒物不侵。」又看了眼那白布覆上的屍體:「也不曉得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們還是小心些為好。」


  夕若煙應了,取過手套戴上。


  溪月也取出另一雙快速戴上,取了一盞燭火過來,站在另一側從旁協助:「師叔你開始吧,有事吩咐。」


  夕若煙頷首,伸手將覆在屍體身上的白布緩緩拉下。只一眼,兩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如瑾瑜所說那般,屍體通身發黑,眼窩深陷,皮膚褶皺不堪,似只剩了一張皮鬆松垮垮地覆在上頭。別說往昔花容月貌不再,就只論這麼看上一眼,就連她們見慣了屍體的,也著實是受了不小的一驚。


  溪月不可置信地睜大了一雙眼,花容盡顯驚惶:「怎麼會這樣?」


  夕若煙輕輕搖頭,目光如炬,忽道:「取針來。」


  溪月當即將東西取來一字排開,再從中挑了一根細細長長的銀針,待置於燭火上片刻,這才將針遞了過去。


  「只用銀針,能夠查明原因嗎?」溪月大感疑惑,她雖從未做過仵作的事情,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倘若只從外入手,鮮少能夠發現什麼重要的線索。


  「沒辦法,我承諾過死者的家屬,絕不在死者的身上動刀子。」夕若煙嘆息著接過銀針:「姑且試試吧。」


  溪月不再說話,隻眼見著夕若煙將銀針刺入死者的人中、合谷等穴,待將銀針取出,透過燭火看去,針尖寒光投射,卻並無半分變黑的痕迹。


  「不是中毒。」溪月落下結論,從夕若煙手中將銀針接過小心放好。


  「溪月,你替我搭把手,我們將死者衣物解開,我要細細檢查,看有無其他隱蔽的傷口。」


  「好。」


  二人齊心將死者衣物褪去,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待得小半個時辰過去,這才住了手,可二人卻早已是滿頭大汗,臉蛋通紅。


  「師叔,果真是沒有一點兒傷口,我看得很仔細,哪怕是針尖大小的傷口都沒有。」溪月微微喘氣,一時間竟有了幾分手足無措。


  屍體通身發黑,形如枯槁,既不是中毒所致,身上也沒有任何明顯的傷口,著實是叫人不解。


  可偏偏屍體就是眼前這幅模樣,死的,又都是些年輕貌美,且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這些……是否有何關聯?

  夕若煙沉思不語,心裡頭一片亂麻,可愈是著急,卻越是沒有頭緒。


  「不曾中毒,沒有傷口,卻形如枯槁,宛若八十歲老嫗,這是為什麼呢?」夕若煙兀自喃喃,心裡跟團亂麻線似的,越理越亂,絲毫沒有頭緒。


  「師叔……」


  夕若煙抬手讓她噤聲,仍舊想著此事出神。


  溪月久久未再開口,定眸看向屍體,隱約覺著她們似乎遺漏了什麼,可就是一時半刻想不出來。


  到底……會是什麼呢?


  整整兩個時辰過去,楚訓也沒有等到她們過來,忍不住便去了停放屍體的房間。


  房門大開,溪月正將白布覆上屍體,剛一回頭,就瞧見了行色匆匆的楚訓,意外道:「你怎麼來了?」


  楚訓邁步入內,掃視一眼四周,可除卻溪月外卻再無其他人,不禁疑惑:「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夕御醫呢?」


  「剛走了。」溪月摘下手套,面色疲憊:「實在對不住啊,我與師叔……什麼也沒有發現,可能幫不了你了。」


  楚訓走上前去,親手替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不忍怪罪:「你本來也是為了我才會來幫忙的,我又怎麼會怪你呢?沒事,也不急於這一時,我陪你出去透透氣。」


  溪月應下,楚訓摟著她緩步出了房間。


  今日氣候稍好,可加之出了護城河屍體一事,卻不免得是愁雲重重,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祁洛寒臨走時留下了馬車,夕若煙端坐於車內,仍舊在想著那屍體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就連慶兒遞了茶水過來,又連聲喚了她好幾次,她都置若罔聞。


  馬車不慎一個顛簸,夕若煙險些撞上車壁,猛然間便回了神。


  慶兒忙扶住她,待得馬車穩了,又忍不住扯著嗓子呵斥車夫:「怎麼回事,趕路也不知道穩一些,要真撞傷了主子,賞你一頓板子都是輕的。」


  「對不起對不起,是小的失誤,還請大小姐不要怪罪。」車夫是祁府的人,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他已是魂丟了三成,再聽了慶兒的呵斥,當即惶恐地連連賠罪。


  夕若煙也無心跟他計較:「沒事,你看些路,穩一點就是了。」


  「是,是,多謝大小姐。」車夫連連應是,更不敢分心,只將馬車駕得更穩了些。


  慶兒卻沒有那麼好脾氣,剛馬車顛簸時,手中端著的杯子尚還沒有來得及放下,杯中的水盡數潑到了夕若煙的身上,頓時衣裳已濕了大半。


  「什麼人吶,也太不穩重了些。這茶水溫熱,可稍一會兒就涼了,潑在衣裳上,濕了這一大半,等會兒涼意就得侵入肌膚,這會兒的天,稍不留意就得受寒。」慶兒嘀嘀咕咕說著那車夫的不是,手下替夕若煙擦去衣裳上水漬的動作卻並不停歇。


  「好了好了,不要擦了,擦了也沒用。」夕若煙拂了拂她的手,對這點小事根本毫不上心,仍舊只挂念著屍體那事。


  慶兒悻悻然住了手,見她臉色不好,似有惆悵,也是於心不忍,遂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寬慰道:「這次的案件就連楚大人都束手無策,可見其困難重重,主子又何必如此憂心,白白傷了自己的身體不說,終將也無所可得呀。」


  慶兒連聲寬慰,夕若煙知道她的心意,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好了,我就是在想是不是我們錯漏了什麼,所以才心不在焉的。沒事,回府再說。」


  慶兒點點頭,吩咐車夫加快速度駛回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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