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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貓捉老鼠

  「阿大?」


  似是沒想到身後跟蹤自己之人竟然會是雲烈身邊的侍從阿大,夕若煙先是一陣疑惑,隨後也現出身來,滿是意外的望著阿大:「你怎麼會在這兒?」


  溪月也跟在身後現身出來,卻見夕若煙似乎認識那人,便不禁有些奇怪:「師叔認識?」


  望了望溪月,又再定睛看向阿大,夕若煙肯定地點了點頭:「認識,他就是南詔國雲烈王子身邊的近侍,叫阿大。」


  饒是聽了這一番解釋,也確定了夕若煙認識方才跟蹤自己的人,但溪月卻仍舊警惕地與阿大保持了一段距離,甚至一步跨上前,直接便攔在了阿大與夕若煙二人的中間,似是唯恐自己的師叔會受到半點兒傷害似的。


  夕若煙自是知曉她是好意,阿大卻微微有些慍怒,但轉而想到自己跟蹤一番沒有個結果,反倒是在中途便被人給戳穿,一時頗覺尷尬,也顧不得溪月,轉身對著夕若煙鄭重地行了一個南詔禮:「阿大見過夕御醫,此番,乃是我家王子想請夕御醫前往一敘。」


  話音未落,卻只聽得溪月哼了一哼,滿是譏誚:「原來是我孤陋寡聞了,竟是不知道,原來南詔國請人的規矩,竟是這樣的。」


  溪月雙手環抱胸前,餘光斜斜地瞥向已是滿面怒色的阿大,非但不做收斂,反而滿滿皆是鄙夷嫌棄之色。


  然那阿大也是一個氣血男兒,一聽這話便猶如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尤其溪月字字句句皆是連帶著南詔國一同數落,心中怒火上涌,雙手不禁是在下意識間握緊了腰間的雙月彎刀,邁前一步便要對著溪月出手。


  偏偏溪月也是一個不怕惹事的,眼看阿大將要動起手來,也是瞬間起了架勢,大有一種不服便來戰的氣勢。


  兩個脾氣同樣火爆的人遇到一起,就好比兩座活火山一般,隨時隨地都可能噴發,危延四周。夕若煙眼看情況不對,在阿大剛向溪月邁近一步之時,已然是玉足橫跨一步,生生攔在了兩人的前頭。


  目光兩方打量,只見夕若煙微微一笑,輕言勸道:「兩位何必為了小事大動怒火,這要是傳揚出去,到底是該說溪月出手傷人,還是說南詔來使恣意生事?」


  輕巧的一番話一瞬間便化解了隨時可能爆發的動武事件,溪月要面子,丟不起這個人,而阿大雖只是一個侍從,但心繫南詔,又不肯給雲烈抹黑,自然而然也就作罷。


  夕若煙微微一笑,卻並不意外,反而是早就預料到了這樣一個結果。


  「好,好,夕御醫果然就是夕御醫,口齒伶俐,心思縝密,三言兩語便化解了矛盾,阻止了一場不必要的干戈,實在是令本王子汗顏吶!」


  拍掌的聲音連帶著極富磁性的男子聲音自小巷一處傳來,三人屏息凝神,皆往聲源處望去。


  不多時,雲烈自小巷深處緩步走出,昂藏七尺,面如冠玉,明媚陽光打下,彷彿給身上踱了一層金燦燦的光輝,甚是耀眼。


  阿大率先反應過來,對著雲烈行了一個南詔禮:「王子。」


  雲烈卻只對他微微頷首,便已朝著夕若煙的方向踱去。


  不算太遠的距離,雲烈含笑走來,星眸璀璨,頗是耀眼:「不愧是一朝女御醫,非但醫術頗佳,這口齒更是伶俐萬分,叫本王子汗顏。多月不見,夕御醫一如初見那般明媚多姿,甚至,更甚從前。」


  夕若煙淺淺一笑,不帶喜怒,倒顯得有幾分疏離的敷衍:「彼此彼此,只不過幾月不見,沒想到,雲烈王子倒是喜歡上了這貓捉老鼠的遊戲,不覺得無聊么?」


  餘光似是不經意間瞥向雲烈身後的阿大,阿大慚愧地垂下了頭,反觀雲烈倒像是沒事人一般,仍舊笑嘻嘻的望著她:「跟你玩遊戲,本王子可一點兒都不無聊。」


  雲烈刻意湊近了幾分,臉上略浮現的幾抹輕浮的笑讓夕若煙甚是反感,皺了皺好看的柳眉,下一刻卻是轉身就走,絲毫不作猶豫。


  「正事沒談,這就走了?」身後,雲烈揚聲道:「難道你就一點兒也不好奇,我今天讓阿大跟蹤你所謂何事?」


  夕若煙頓住腳步,回頭遙遙望著身後仍舊一臉痞笑的雲烈,目光清冷,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這才是你要找我的目的吧?不過這裡貌似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換個地方?」


  雲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夕若煙便也只當他答應了,正要轉身走,溪月卻拉住了她,低聲道:「師叔,這人看似來者不善啊,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你放心吧,我和雲烈王子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不會有事的。」夕若煙朝她露出一個示以放心的笑容,回頭望了望雲烈,舉步朝著前方而去。


  雲烈叫上阿大,也跟在夕若煙身後亦步亦趨地往前而去。


  穿過小巷,前邊不遠處便是護城河,一旁柳樹隱隱,微風陣陣,重要的是勝在清靜,遙遙望去,竟是不見一個人影。


  夕若煙舉步走到護城河邊上,卻留了溪月在不遠處候著,雲烈也隨後跟上,吩咐阿大同溪月在一處守著,自己便邁步朝著夕若煙的方向而去。


  因著方才的事,溪月同阿大自是兩看兩相厭,可阿大是個悶葫蘆,不得雲烈吩咐不會擅自動手,緊握著別在腰間的寶刀只四下打量,絲毫不看溪月。而偏偏溪月也是個倔性子,哼了一哼,也冷冷背過了身去。


  不同這邊的氣氛緊張,夕若煙與雲烈也算得上是舊相識,雖算不得交情有多麼的深厚,但到底也不至於是劍拔弩張。


  雲烈走到夕若煙身側站定,遙遙望著腳下湍急的水流,漆黑的眸中一派平靜無波:「今天早晨我見過皇上了,皇上和我說了與南詔聯姻的事情。原本這一次來我也是有此打算,可我沒有想到,皇上選中的人,竟然會是小十三。」


  早晨北冥風的一番話至今還清晰在耳,娶不到自己真正想要娶的人,但倘若是為了家國的安寧,他倒也不在意娶一個毫不相干的女子為王子妃,左右也不過是好吃好喝好用的待著也就是了。可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這次兩國聯姻,北冥風竟然是將心思動到了小十三的身上,著實是讓他有些驚詫。


  目光定定投向身側淡然處之的女子,雲烈微微眯了眼眸,心中卻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測。


  「你想問什麼?」早知他會知道此事,左不過也就是時間上的問題,此刻聽這一問,夕若煙倒也算是淡定,仰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夕若煙的目光乾淨清澈,雲烈有一瞬間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猜想錯了,可耐不住心頭疑問,終是道:「我想知道,皇上之所以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是否跟你有關係?」


  「王子難道不知道嗎,女子不得干政。」夕若煙一語便將雲烈堵了一個無從反駁,見他一愣,笑笑道:「朝政之上的事情我不懂,也無從插手,但我卻知道,歷來北朝與南詔便是姻親之邦,譬如從前的金陵公主、雙月公主,乃至於如今的南詔國王后,你的母妃,那也是我北朝曾經的長公主。


  自來兩國聯姻,我北朝都是和親的嫡親公主,可如今未出嫁的嫡親公主便只有九公主一人尚待字閨中。」夕若煙默了一默,臉色一瞬間陰沉了下來,淡淡哀愁溢於其間:「九公主自幼體弱,受不得長途跋涉。別說遠嫁和親了,只怕尚來不及到達南詔,以她這身子,也根本不足以撐過那漫漫長路。」


  自北冥雪上次發病之後,這身子便是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是似如今這般好好將養著,也不過就是短短几年的光陰。若要讓她去和親,那跟推她去死又有何分別?


  「所以你捨不得你們北朝的九公主,便要讓小十三來和親嗎?」雲烈惱了,更讓他為之生氣的,是因為將心思動到小十三身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日思夜念之人。


  夕若煙也隨即反應過來,敢情這是雲烈在拐著彎的試探她呢!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惱,反而溫聲細語的解釋道:「自古兩國聯姻,無非就是為了國家安寧,百姓免受戰亂之苦。我知道,十三公主在南詔國頗受寵愛,你捨不得她和親,南詔王和王后也捨不得,可倘若,這是她自己的意願,你又還會似現在這般氣急敗壞的來找我興師問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一句「她自己的意願」著實是讓雲烈震驚到了,他可以犧牲自己的幸福來保全南詔,卻不願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妹妹也淪為聯姻的犧牲品,可方才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雲笙是他的妹妹,自己這個妹妹是什麼性格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想要她心甘情願的來異國他鄉和親,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倘若這話是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的,他定然是不會相信,可偏偏,這話卻又是從一向謹慎的夕若煙口中說出來的,他便不得不有幾分懷疑了。


  冷風徐徐吹過,額前幾縷髮絲被風吹散開來,夕若煙抬手隨意攏到耳後,面對雲烈一臉的震驚,卻並不願多加解釋:「我知道,想要你在一時之間就接受這個消息是有些難度,我說服不了你,索性,不如就讓事實說服你。」


  雲烈一怔,夕若煙卻不再看他,轉身望向橋下湍湍流過的河水:「十日之後就是團圓節,只要過了那一日,在你們臨回南詔國之前,我一定可以證明給你看,有時候和親,並非就不是因為兩廂情願。」


  還有十日的時間,她有信心能夠在這段時間裡撮合兩個原本就互相有意的人,倒時候既解決了眼下的難題,又成全了一對有情人,豈非不是一段佳話?

  雲烈一時還未從震驚之中回過味來,夕若煙卻不願繼續在這兒陪他吹著冷風,獨留下佇立橋頭吹著冷風的雲烈,揚聲喚來溪月便一同揚長而去。


  起初溪月還有些擔心,可現在見著夕若煙完好無恙,一顆心便也定了下來:「師叔,那個什麼南詔國王子,你真的認識?」


  夕若煙點點頭,繼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著:「是,上次大朝會的時候便認識了。」要不是因為這雲烈,她上次也不會險些就嫁給了北冥祁,成為祁王妃,從而斷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不過前塵往事不可追,那些事溪月不知道,現在自然也沒有要讓她知道的必要,索性夕若煙也就點到而止,並不再多提從前的事情。


  好在溪月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只要知道那人對她們沒有威脅,便也不再問了。


  突地想起一事來,夕若煙頓住腳步,回頭望著溪月:「今晚我會宿在祁府,你先回去好好準備,不必跟著我了,明日,我再靜候佳音。」


  「好。」溪月點頭應下,正要轉身,身下足尖一頓,卻少不得要多問上一句:「如果,你當真發現她並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樣,或者,你發現她從始至終都是懷著目的接近你的,你會怎麼做?」


  對於柳玉暇,她是沒有多少感情的,所以即便到最後發現此人有問題,她也不會有多少牽絆。可師叔卻不一樣,那麼多年的交情了,要是驀然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場算計,甚至只是一個陰謀,那又當如何自處?


  這個問題是真的難倒了夕若煙,由始至終她都未曾想過柳玉暇會有什麼問題,現在突然出現了這些事,倘若一切皆如溪月所言,從何選擇,這倒真是一個難題。


  況且,柳玉暇實在知道了她太多的事情,倘若最後做不成朋友,那些事情也是絕對不可以傳出去的,故此,或許她也得狠心一次了。


  眼看著夕若煙有些為難,溪月倒不是一定要逼她,想想便也就算了:「好了,師叔也別想太多了,一切事情,還是等今晚一過,明早再做打算吧。那我先回去了,師叔自己路上也小心一些。」


  夕若煙點首,溪月也不做逗留,擇了一個較近的路程便回了醉仙樓。


  站在原地,夕若煙遙遙望著不遠處的河流,偶爾一個波浪翻起,一如她此刻的心,竟是再不能一如既往的平靜如常。


  是夜,月朗星稀,夜空一片黑蒙蒙。


  溪月趁著深夜無人悄悄行至祁府西角門處,素手對著角門叩了三聲,聲畢,一個穿著碧綠色衣裙,外披素白斗蓬的女子走出。斗蓬寬大遮去了女子的容顏,身形細看之下,卻恍若有種夕若煙的影子。


  二人打過一個照面,溪月小心攙扶著女子行走在夜幕之中,一路行去皆是小心謹慎。


  與此同時,祁府內雅緻水榭中,燭火搖曳,剪影重重。夕若煙同祁洛寒各坐兩側對弈,寂靜夜空下,偶爾傳來一兩聲蟬鳴,別的,倒也算得上是安靜。


  「長姐覺得,那人真會上當嗎?」一子落下,祁洛寒憋了一個晚上的話終究是忍不住道出了聲。


  夕若煙抬眼瞧他,微微一笑:「心急自然會露出馬腳,你我只需耐心等待,明日一早,自有好消息傳出。」


  夕若煙自信滿滿,祁洛寒手中緊緊捏著一枚黑子不落,心事重重,倒不似當事人一般坦然自若。


  「你輸了。」


  清淡如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祁洛寒驀然回神,待將目光重新放在棋盤上之時,卻發現自己的黑子不知何時已被白子全全包圍,再無任何生路可言,不禁一陣唏噓:「長姐棋藝精湛,我自愧不如。」


  言罷輕輕放下手中黑子,祁洛寒低首垂眸,頗有幾分意興闌珊。


  許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夕若煙倒也沒有立即戳穿,反而開始仔細地收拾起棋盤上的玉子來:「都說命里事乃天註定,我偏不信命。有道是事在人為,有些東西,自己不去爭取,又怎知那不是自己命里該得的?」


  夕若煙一番話說得極其隱晦,白日里那些話她只和祁零說過,祁洛寒並不知情。


  她這個弟弟的確是耿直木訥了一些,但人卻不傻,只要從旁側擊一下,她相信,朽木亦能成才,更遑論玉石經過雕琢,又如何不能散發出奪目的光輝?


  祁洛寒在有些事情上並不善言辭,太多的心事往往都是憋在心頭卻不知該同何人說起。有些時候,他是很想將心裡的事告訴自己這個長姐,可奈何長姐太過聰明,心思也太過玲瓏,他反倒是猶豫了。


  夕若煙倒也不逼他,見他遲遲不言,便也只當作自己全然不知情罷了:「前些時候楚將軍送給了我一個紅木盒子,那盒子精妙絕倫,又上了一把以玄鐵所鑄造的精緻小鎖,我拿在手中端詳了一整個晚上都不得其法。


  可你說巧不巧,月光照耀下,慶兒同我說那盒子上的鳥兒眼睛格外的傳神,我細細一看,這才發現了其中的奧妙之處。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所謂的鎖並不是真的鎖,鳥兒的眼睛也不是真的眼睛,表面所見不過只是虛假之象,心之所想,或許才是真正的解法。」


  祁洛寒默了許久,心中一直反覆揣摩著夕若煙這番話,細細斟酌之下,忽然之間竟茅塞頓開,喜笑顏開道:「多謝長姐一番提醒,我明白了。」


  夕若煙唇角含笑,心中卻極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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