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死裡逃生
夕若煙一個吩咐下去,很快便有侍女送來了一切要用的東西,不多時,柳玉暇也返了回來,身後卻是多了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女。
月兒一如往昔仍舊是一張冷冰冰的臉,饒是那日她們已然將所有的話說開,月兒也看在神醫一門所傳的玉佩上來了,但對著夕若煙也照舊是一副疏離冷淡的模樣。約莫也就是怪她多管閑事,與她作對救了梁鈺所以如此,但夕若煙此刻也沒有那份閑心再去與她多多計較些什麼。
一個眼神示意,柳玉暇頓時會意,以看病不便外人打擾為由將所有人全都遣了出去,饒是思子心切的梁俊也毫不例外,屋裡獨獨就留下了月兒一人。
「不知夕御醫召奴婢前來,所謂何事?」月兒明知故問,一雙靈動的大眼望向榻上一派死氣沉沉的梁鈺,滿心的鬱結頓時化作烏有,緊抿的唇角也微微蕩漾開來一抹淺淺的弧度。
明眼瞧見月兒眸中那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夕若煙不屑一顧,徑直步向紅木桌,依次將桌上備好的用物一一擺開放好,再挽了袖子步向床榻。
久久未見身後之人有任何動作,夕若煙回頭,語氣之間已有不善,「還不過來幫忙?」
「我?」月兒一愣,仿似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般,而後卻是雙手交叉束於胸前,身形不動如山,態度亦是一貫堅定。
她對梁鈺有多恨,她不信夕若煙不知,此番能夠來這兒,左右也不過是看在那人的面子上。否則,就算她要踏進這間屋子,也該是取梁鈺性命而來,現如今卻還要她一同搭救,簡直是痴人說夢。
「忘記祖訓了么?若不想給你師傅蒙羞,就趕緊過來。」
話語淡淡,夕若煙已是在極力壓制住自己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饒是如此,卻依舊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用剪子剪開梁鈺的褲腳,原本被咬的傷口處已是紅腫了一大片。解除上面的繃帶,清晰可見的牙齒印如今已然因為紅腫的原因而變得模糊不見,鼓起的包塊上似還隱隱有著膿水流出,帶來一股惡臭的味道。
夕若煙不禁緊皺了眉頭,微微放開的瞳孔帶著絲絲訝異,似是完全沒有想到梁鈺的傷勢會變成如今這樣嚴重。照理說,她之前臨走時留下的方子雖是不能令梁鈺瞬間完好,但抑制病情卻是可以的,就算作用不大,總還不至於會弄成如今這般樣子,除非……
腦海中突然閃現過一個人影,夕若煙倏地回頭,漂亮的鳳眸微微眯起,不怒自威的氣勢饒是月兒見了也不禁怔了一怔。
突然舉步向著前方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極緩,月兒的心中卻明顯比之方才的鎮靜中多了一絲忐忑。道不清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但就這般看著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的夕若煙,她卻是如何都安不下心來。
「你不會是想要勸我吧?我說過了,我是不會……」
夕若煙不屑一笑,「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若一味的自尋死路,我自當不會再多加阻攔。索性幫也幫了,勸也勸了,你若冥頑不靈,即便最後落得一個萬劫不復的下場,到了師兄那裡,我也自有說辭,相信師兄也不會責怪於我。左右,也不過只當自己是瞎了眼,收了一個不爭氣的徒弟。」
「你威脅我?」心中已有慍怒,月兒緊了拳頭又松,再緊,終究還是生生地咬牙忍下。
「你錯了,這是我作為一個師叔對你最後的忠告。」唇邊漾起淡淡一抹弧度,似惋惜,似嘆氣,夕若煙終究還是轉身再踱回床榻邊,「轉身直走,順便將門帶上。」
言語決絕,已是當真沒有了再多勸的意思,索性也多勸無益。
「……」
似是沒有想到夕若煙的態度竟會轉變得如此之快,月兒險些未有反應過來。本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可當看見夕若煙竟真的旁若無人的開始為梁鈺檢查傷口時,她方才認知到,這番話,興許並非玩笑。
只是不管如何,梁鈺於她尚有化不開的血海深仇,她不親手殺他已算是寬宏到了極致,又怎可再親手將他的性命救回?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滿腔心血再次被仇恨填滿,月兒轉身就走,可當步子才將將邁出一步,一顆心,卻是猶豫了。
天子腳下犯了命案,官府定然會著手調查,暫且不說自己會不會因此受到牽累,但梁鈺就如此輕易的死了,那哥哥的冤屈怎麼辦?難道還讓哥哥在九泉之下魂魄都無從安息嗎?
懷疑的種子一經在心裡種下便一發不可收拾,月兒忽然開始猶豫不定了。
回頭看一眼正在低頭忙碌的夕若煙,或許,她可以信一信她,結局也因此會有所改變也未可知。
緊握的拳頭一寸寸的握緊,終於,月兒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過去,「師叔,讓我幫你吧。」
第一次如此稱呼,夕若煙手下動作一動,但很快已恢復了鎮定,「好。」
「那我需要做些什麼?」不敢去看病榻之上的男子,月兒心中仍舊猶豫著,只怕自己多看一眼,就真會忍不住來個兩敗俱傷才好。
望了望紅木圓桌上的東西,夕若煙示意道:「去替我取來匕首,匕首以酒過一遭,再放至油燈上烘烤片刻。他的傷口已經開始潰爛化膿,我必須要將這塊挖盡,再盡數清理乾淨,否則,就算是救回了命,只怕是這條腿也將保不住了。」
月兒遲疑片刻方才點頭,依言去準備東西,但心中仍有一句話不得不作提醒,「月兒自知師叔的醫術過人,只是自古以來得此症者必死無疑,師叔你真有辦法救活他?」
無外乎她有此疑問,長久以來,得此症者十有八九都會因此而喪命,梁鈺現今的情況並不樂觀,若真是說到要救,那便等同於是與閻王爺搶人,實在是難吶!
以手作筆大致劃出需挖去的部分,夕若煙走至一側凈了手,方才緩緩道來:「此症雖是頑疾,但也並非是無葯可醫。醫術典籍上曾有記載,以咬人之犬的腦入葯,即可救回一命。」
月兒驚了一驚,卻有懷疑,「如此,當真可行?」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反正如今梁鈺的情況已是糟得不能夠再糟,就算是冒險一試又有何妨,總歸無外乎也就只有一種結果,試一試,總還是有機會的。
月兒卻不再說話,她既已打算幫忙,那便從此刻起就只是以一個醫者的身份留在這裡,至於梁鈺能不能夠熬得過,那便只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倘若天意要他活,那麼,她也就認了;倘若天要收他,那便當真是天意,是老天爺的意思,誰都沒有辦法。
天邊的夕陽撒下最後一抹餘暉也漸漸西沉,暖暖的橙色光線灑在大地上,當最後一束陽光也被黑夜掩去時,房間的門終於還是開了。
一臉疲憊的夕若煙從裡頭緩緩走出,慶兒與柳玉暇相繼迎了上去。慶兒不關心旁人,卻見夕若煙額上汗珠點點,一張嬌顏也因勞累過度而失去了以往的明媚色彩,忍不住便一陣心疼,「主子進去都快兩個時辰了,可急死我了。」
「可不是么,不過,那梁鈺如何了?可曾救回來?」柳玉暇不禁探頭朝里望了一望,只是隔著一個偌大的屋子她也什麼都瞧不見,卻是有些心急了。倒是自方才夕若煙出來起,梁俊早已是擔心不已,先一步衝進了屋中,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夕若煙無力地擺了擺手,也算是回答了柳玉暇的問題。
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忽而注意到方才同夕若煙一起出來的月兒還在一旁,便忍不住湊上去低聲耳語,「哎,別看這小姑娘模樣清秀不俗,可依我看,她絕非是一般的婢僕,少不得是懷有什麼目的的,你可得注意一些,最好還是離她遠一些。」
夕若煙側目看向她,目光中倒更是多了一絲傾佩意味在裡頭。
這柳玉暇心思玲瓏剔透,不過與月兒才粗粗見過兩面,指不定就是連話都沒有說上兩句便敢如此肯定,這看人的眼光倒還真是不賴。只是如今月兒的身份還不宜過早的就公開,總之日後,她也定會知曉,屆時,只怕便不會再如今日這般阻撓了。
輕輕拉過柳玉暇至近側,夕若煙同樣只以兩人才能夠聽到的聲音道:「這姑娘確是不同一般婢女,一會兒等我走後,你就尋個由頭去向梁老爺將她討來,暫時就先安置在你那裡。」
「那可怎麼行?」柳玉暇當即反對,「我醉仙樓可是做小本生意的,她來路不明,看上去也不像是個易相處的,怎可留在我那兒?」
夕若煙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無奈道:「給你再加一成酬勞,算是我替她交付的住宿費用,這樣可以了吧?」
柳玉暇聞言,心中頓時樂開了花,但偏偏卻還是要做出一副高冷的樣子來,「咳咳,只不過,你確定她是真的沒有問題嗎?要是萬一」
夕若煙繼續無奈,「再加一成。」臨了不待柳玉暇繼續刁難,又補充一句:「三成已是極限,你若還不願,那我就自己為她尋一處安身之地,也就不勞煩老闆娘了。」言罷,當真是要舉步離開。
柳玉暇哪裡就捨得這樣白花花的銀子從手中飛走,當即是銜著笑地攔下了她,立時笑得跟朵花似的,「瞧若煙姑娘這話說得,你放心,這事我一定辦得妥妥的,那位姑娘我也會當成菩薩一樣供起來,絕不讓她受半分委屈。」
夕若煙嘆氣著搖了搖頭,又有些覺得好笑,這個柳玉暇,真是哪裡都好,就是這貪財的性子啊……真真是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