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雪蓮玉佩
不待月兒繼續看下去,夕若煙已迅速收好了那件玉佩。月兒定了定神,彷彿很久都不願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般,「這東西,怎麼會在你這兒?」
這東西她見過一次,還是偶然在那人的身上見到過。她清楚的記得他說過,這東西於他而言無疑於是第二條生命,甚至可以說,他可以失去自己的性命,卻唯獨不能失了它。
因為,那是他最重要的人留給他的唯一一件東西。
可是為什麼又會……
若這東西是那一人的,又怎會輾轉到了夕若煙的手裡?或者說,夕若煙與他,實則是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
月兒不相信,尤若一道晴天霹靂驟然劈下,渾身猶如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她頹廢地癱坐在紅木圓凳上,睜大的雙目帶著不可置信,亦代表著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支對自己而言尤為重要的玉蘭簪子此刻早已被拋諸在了腦後,此刻她最為在意的,無非就是那枚通體晶瑩剔透的雪白玉佩。
見她一時不能接受,夕若煙倒也不慌,也給足了時間讓她自己慢慢消化。
如玉蔥白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桌面,右手中握著的,是那枚通體雪白的玉佩。玉佩刻得簡單,小小的橢圓形,面上只刻了一朵小小的雪蓮花,看似不甚精緻奇特,卻勝在質地不同尋常。
清亮的眸中閃爍著點點光芒,夕若煙勾唇一笑,緩緩啟口:「這枚玉佩世間只此兩件,乃是採取極北之地,寒冰之下的百年雪玉製成,上刻雪蓮一朵。雪蓮,花中之王,千年有起死回生之效,通體雪白瑩玉,暗示醫者仁心。」
清越的聲音穿越耳膜,而與此同時響徹在耳畔的,卻又是另一人的聲音。
「月兒,身為醫者,定當以救人為本,絕不可以以己之學,害之彼身。」
當年那番尊尊教誨亦永刻心中,此番回想起來,竟是與夕若煙所言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難道說……
月兒倏然抬眸,狹長的鳳眸里精光點點,打量,探究,猶豫,諸多的心思一閃而過,最終,她緩緩起身,朝著那身著藍色紗裙,淺笑如花的女子走去。
腳步站定,猶豫下方才開口:「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她口中的那個「他」比她大了整整十歲,卻是救了她一命的救命恩人。她一身的功夫,她的醫術,無一不是他傾囊相授。她以為,除了他心中的那個女子,這世間本該是他們最親密了。可是原來,並非如此。
原本以為已經漸漸冷下的心,竟冷不防的抽痛了一下,半垂的眼眸帶著幾抹失落的味道,但只片刻便也恢復起初的冷漠,「這枚玉佩,為什麼你會有?」
「這是我師傅給我的,你說我為什麼會有?」回答模稜兩可,夕若煙拿起那枚雪白玉佩,有意無意地在月兒眼前晃著。
如果說方才還不太確定,那麼此刻月兒才是真的看清了。不論是玉佩的質地,還是上面所刻上的花紋,都與那人的一模一樣,怔神間,只聽得她低聲喃喃:「原來,他真的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玄翊。」
聲音極小,宛若蚊蠅,但夕若煙還是清楚的聽了去,心頭不禁是一陣詫愣。
她以為,這個月兒應當是與自己的師兄玄翊有著什麼關聯的,哪怕她也是從不認為師兄會是一個輕易收徒之人,但近些天來的種種跡象表明,似乎,也並非是無這個可能。
可是又為什麼,這個月兒卻又更像是並不知道師兄的真正底細?
夕若煙有些懵了,但她卻更願意去相信自己的直覺,只微一愣怔,便又似講述什麼故事一般的道:「世人都傳神醫一門有兩名關門弟子,大弟子玄翊承受師傅衣缽,卻是個雲遊四海的性子,行蹤捉摸不定,叫人難以猜測。哪怕就是我這個做師妹的,能見他的面卻也是寥寥數次。」似是真的因此而想起了自己的師兄一般,語氣之中倒是頗有些落寞的味道。
月兒不知她此番話說出來究竟是什麼意思,卻也不會懷疑此話的真假。
餘光瞥見月兒面色如常,並不為之所動,也不知究竟是對這些事早已是了如指掌,亦或是還未從方才那件事情上回過神來。可不管是哪一種,夕若煙都不打算再與她打啞謎下去,不論如何,這件事情,她今天一定是要弄個清楚明白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夕若煙緩步踱至窗邊,望著窗外鳥兒撲閃著翅膀落在樹上,忽而一個轉身,透著精明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屋中仍是怔神的女子身上,卻已不打算再拐彎抹角下去,「我們還是開門見山的說吧,你到底是誰?又或是,與我師兄玄翊究竟是什麼關係?」
玄翊是孤兒,從小是由神醫逍遙子帶大的,逍遙子去世后,他唯一的親人便是她了。所以,她並不認為這個月兒與玄翊,會有著其他的什麼關係。
哪怕其實心中早已是有了一個答案,但未親口聽著月兒說出來,她的心中,多少還是有著些許懷疑的。
仰頭閉了眸,不過瞬間,月兒已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小巧精緻的容顏冰霜一片,吐字如蘭,卻字字如寒冰般冷漠,「夕御醫的聰明我早已見識,今天你能如此輕易就確定了我的身份,那我與令師兄的關係,夕御醫豈非也是心中有數?」
月兒不願回答,口氣更是傲慢無比,也著實是叫夕若煙心中忿忿不已。
不過有一點卻是能夠證明,那便是她心中的猜想的確屬實,這個月兒,也的的確確就是玄翊內收徒弟。不過既是如此,若是按照輩分算起來,這個月兒還得恭恭敬敬的尊稱她一聲師叔呢,如此口氣桀驁,簡直是大逆不道。
不過,要真是如此,那她是否要看在玄翊的面子上,在這個月兒尚且還未有鑄成大錯之前拉她一把?
夕若煙垂頭不語,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若是由著事態繼續發展下去,依照這月兒前兩次的手段,梁鈺,必死無疑。
事關人命,夕若煙著實是不能夠輕易就妄下決斷,但玄翊若真是與月兒是師徒關係,那她們也算是沾著點關係的,她,就真的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師兄唯一的徒弟深陷其中,從而走向毀滅?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當然,她也從來不是什麼遵紀守法之人,至少在與身邊的人衡量起來,那些所謂的禮法在她眼裡可謂是一文不值。
微一思量,夕若煙便已在心內暗自下了決定,方才道:「前兩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這次的事情我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我要你自此刻開始便抽身而退,不能再插手梁鈺的事情。你,做得到嗎?」
仿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月兒低聲一笑,笑得肆意極了,「且不論你只是我師傅的師妹而已,就算是我師傅親自來了,這件事情,我也絕對不可能會就此作罷的。」言語間,月兒眸中凌厲盡顯,隱隱間所暗含的殺意漸漸充斥全身,就是夕若煙也見了也不禁只覺背後一陣生涼。
究竟是什麼樣的仇恨,能讓她這樣的不管不顧?
有太多的謎題沒有解開,原本以為只要弄清楚了月兒與玄翊之間的關係后,其他的問題都會自然而然地迎刃而解。可是到現在夕若煙恍然大悟,縱然是了解清楚了玄翊與月兒之間的關係,這裡面,也同樣還有著許多的問題無法得到解釋。
比如,這個月兒的真實身份。再比如,月兒與梁鈺之間的那些所謂恩怨糾紛。
有太多的問題不得而解,偏偏月兒又不願多在此事上多做任何解釋,不論夕若煙如何勸說都同樣的無濟於事。月兒離開酒樓后,夕若煙才不疾不徐從酒樓走出,一路直往回宮的方向而去。
穿過宮門,夕若煙心中仍舊挂念著月兒那件事情,她猶記得月兒臨走時那決絕的語氣,那雙眸中的殺氣更是難以掩藏的。明明看上去頂多不過也就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花一般的年紀,偏偏卻被仇恨蒙住了心智,手段竟也是那般的殘忍。
她那位師兄雖也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人物,可倘若真是看見自己一手教養出來的徒弟變成現如今這般,不知在他的心中,又會是何種滋味。
夕若煙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肖想那些,竟一時太過於專註,竟是連身後一直有個聲音在喚自己也未曾聽到,直到那一抹粉色宮裝出現在面前擋住了去路,她這才恍然發覺。
「你是……」眼前著宮裝的宮女瞧著倒是有些許眼熟,夕若煙在腦海中快速搜索著,忽然間似是有了一些印象,「你不是楚昭儀身邊的近身宮女采荷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采荷畢恭畢敬的蹲了一個禮,低眉順目,恭敬道:「夕御醫安好,昭儀娘娘前些日子新得了宮外進貢的好茶,一個人茗茶甚是無趣,所以特命奴婢前來請夕御醫入絳雲殿一敘。」
采荷恭敬有禮,對著夕若煙倒也是客氣,只是這話卻著實是說得夕若煙不喜。
心頭本就因著月兒的事情而煩躁不已,雖說礙著楚訓的關係,對著楚玥她該是也客氣一些的,不過今日她卻是著實是沒這份閑心情去品什麼茶,更沒有那份精力再去暗自琢磨一個人。
夕若煙微微勾了勾唇,也客氣道:「勞煩采荷姑娘回去稟報楚昭儀,就說御藥房那邊有事我著實是抽不開身,改日定當登門謝罪。」
「夕御醫。」
夕若煙剛繞過采荷往前走去,采荷忙退後一步,又結結實實的擋在了面前,仍舊垂首低語:「昭儀娘娘特有吩咐,奴婢不敢不從,還請夕御醫莫要為難奴婢。」言罷,又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唯恐夕若煙會真的生氣直接拂手而去。
事實上夕若煙也確有這個想法,心中也著實是不喜,不過略微一想,也就答應了,「既如此,那好吧。」
如蒙大赦般,采荷高高興興的應了,又怕下一刻夕若煙便會反悔,忙領著往絳雲殿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