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情
好一會兒,夕若煙這才轉過身來,方才縈繞在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疏離感,此刻都已然消失不見。
朝著祁零走近了兩步,夕若煙揚起了一個十分溫和的笑容,「不瞞義父,我與皇上相識的時間,可以說,比之我師兄玄翊還要更長,更久,更深。」
有些話既然已經開了頭,那便斷然沒有中途就截止的道理,今日既是義父問起了,而她也決定了要據實相告,那便乾脆將所有的事情都一次性說清好了。
一個又一個的秘密被攤在陽光底下,每一個都像是從天而降的轟天雷一般,每一次都震得祁零久久都回不過神來,尤其是這一次。
照著煙兒這番話的理解,那民間傳言,皇上之所以如此器重煙兒,又留之居於後宮,又加封以官位賞賜,這一切的一切都並非是看在神醫玄翊的面子上,相反,說不定神醫玄翊與皇上的相識,也有極大的可能是因為煙兒的關係。
祁零幾乎就快承受不住這一個又一個的消息轟炸了,手扶著石桌回到墩子上坐下,好半晌才漸漸的緩過神來。
雖然這個神醫他的確是沒有見過,可煙兒的醫術那也能算是舉世無雙的,否則也不會在朝多年都一直保有這個名號,那既是煙兒的師兄,想必民間傳言,也未必就是空穴來風。只是如此說來,皇上對煙兒也是有情的,而且不單單隻是有情,甚至能夠說得上是痴情。
據他所了解,煙兒是五年前入的宮,若從那時候開始皇上的心就在煙兒的身上,那之所以後宮多年無後,皇上鮮少寵幸後宮中人,而且皇上登基五年之久尚且都還膝下無子,那這一切的一切就都能夠說得通了。
情,一切都是因為情啊!
一直緊緊的觀察著祁零的夕若煙,見他的面色已經恢復於平常,想來應該也是接受了這些事情,方才道:「義父,其實我是沒有任何惡意的,我只是希望,倘若義父不能夠一如既往的支持皇上,那麼,還請義父位處中流,不要偏幫任何一方。」
向來皇位之爭都是十分殘酷的,倘若哪一方輸了,不僅那個爭權奪位的要死,就連一直以來的支持尾隨著都定然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而在爭位的硝煙戰場上,只有位處中流,不站隊,不偏幫的人才有那個機會可能存活下來。
她並不奢望義父一定要一如既往的支持冥風,可是她希望義父至少不要站隊,如此,她才不用夾在兩方之間為難,也不用在生死關頭之際,還要擇其一捨去。但同樣的,這也是對義父還有洛寒的一種保護。
祁零聞言抬頭,夕若煙那關切的眼神毫無保留的顯露出來,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沒有一點雜質,裡頭的情真更加是乾淨的。他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在為著他們著想,故而一顆心也不由得柔軟了幾分。
起身,祁零望著那雙充斥著期許的眸子許久,淺淺嘆了口氣,伸手去握住夕若煙的手,頗有些感慨,「義父也不是想要窺探你的秘密,義父只是覺得,咱們現在都已經是一家人了,那就不應該再有什麼秘密隱瞞才對。皇上對咱們祁家已經很寬宏大量了,義父不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再者,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若真到了那一日,義父與寒兒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皇上處於危境而坐視不管,我們一家都會竭盡全力效忠皇上,一生一世都絕不會叛變。」
「義父!」夕若煙哽咽出聲,聽到這番讓人得以安心的話,突然間有些心頭酸酸的,眼淚霎時間便落了下來。
「傻孩子。」溫柔地替夕若煙拭去臉上的淚水,祁零寵溺的看著她,眸中那親情滿滿的父愛之情毫不保留。
這下卻是讓夕若煙更加止不住淚水了,「對不起義父,我以後再也不會去試探您了,我會相信您說的話,一輩子都相信您說的話,永遠都不懷疑。」
「好了好了,快坐下吧。」拍拍夕若煙的肩膀,祁零拉著她一塊兒坐下,心裡同樣也存有一絲愧疚,「其實也是義父不好,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秘密,義父不該去多嘴一問的。咱們相處的時間還長著,以後啊,相信就算是義父不問,你也會主動告訴義父的,對不對?」
夕若煙用力點了點頭,其實就算是沒有今天這件事情,以後她也是會告訴義父這些關於她的所有秘密。不過既然現在義父已經知道了,那以後大家相處,也算是能夠真正的坦然相對,不存在任何的隔閡了。
彼此之間將話給說明了,祁零也算是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不過此刻沉下心來一想,卻隱隱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故而抬頭一問:「煙兒,你與皇上既是真心相愛,何不直接讓皇上納你入後宮,這樣,你們不就可以天天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嗎?」
剛才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事,此刻靜下心細細地回想起來,卻是覺得當一個秘密被揭開之後,露出來的並不是那所謂的真相大白,相反,而是一個又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些秘密就像是連環套一般,一個套著一個,解決了一個,可是真正的秘密卻還在底下掩藏著等著人去挖掘。
不說別的,就拿煙兒與皇上之間的感情來說,兩人若不是真心相愛也罷,可既然是真心相愛,而皇上又對煙兒如此情深,何不直接就封了煙兒一個妃位,如此兩人在一起,不就可以更加的正大光明,理所應當了嗎?
雖說煙兒身後有著一個為世人所稱讚敬仰的神醫做師兄,可嚴格算起來,煙兒並非世家小姐出身,說白了不過就是一個江湖女子。若是以這個身份不夠格做皇上的妃嬪,可如今煙兒已經入主了祁家宗祠,以他的官位,就算不能夠給煙兒一個皇后當,做皇上的嬪妃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是為什麼又……
原本一個小小的問題,可當被放大化了之後,就瞬間成了祁零心中的一根刺,一根拔不掉,也捉摸不透的刺。
「這……」夕若煙啞然,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后,一時間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良久也沒有聽到一個回答,祁零抬頭看向她,卻見夕若煙的臉上有著滿滿的猶豫不定,再想想方才的事情,便也不打算問了,「算了,不想回答也沒關係,義父也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寬慰般地拍了拍夕若煙的手背,祁零隻是不想氣氛再如此繼續尷尬下去,便想著起身去看看池裡的荷花也好,誰知剛一起身,卻叫夕若煙誤會成了是他生氣要離開,連忙出聲喚住了他:「義父。」
見祁零回頭,剛到嘴邊的話又給生生地咽了下去,夕若煙有些為難,雙手不斷地絞著腰間垂落的流蘇,就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難題。
只因這件事情她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對義父解釋,卻又不想讓義父因此而誤解了她,若真是這樣,那她之前的努力豈不都是白費了嗎?
「沒關係,不想說,那就不說就是,義父真是隨口一問。」不想再看著她如此糾結的模樣,祁零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來,本來是想要安慰夕若煙的,可是想想這笑容似乎是比哭還要難看,索性也就垂下了頭去,不再多言。
夕若煙猶豫著開口:「對不起義父,這件事情我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告訴你,請容我先隱瞞一段時間,等到我把自己的事情了結了之後,我會全都毫無隱瞞的告訴義父的。」
祁零沉重的點了點頭,邁步走向夕若煙,「行了,以後有什麼事情想告訴義父的都可以告訴義父,若是在宮裡受了委屈,那就請旨皇上回家來住一段時間,渡月軒可一直都是為你留著的。」
夕若煙聞言一愣,義父這話雖然說得是再為平常不過了,但若細細回味便可發現其中的端倪之處。可她卻有些不太明白這話中所暗含的意思了,但再一略一細想便也就明白了他的一番苦心。
如今義父已經知道了她與皇上之間的關係,而同居後宮的還有皇上的妃嬪,且不論受寵與否,以夢妃為首的後宮女人們可都是皇上名正言順的女人,只要一旦發現她與皇上的那點微妙關係,即便不明著對付她,只怕是在暗地下也會是不少的絆子。
而且在她還未正式成為皇上的后妃以前,這個關係一旦被爆出,就會有不少的流言碎語傳出,那時候就算是夢妃想要弄死她,那也可以是正大光明的。畢竟事情一旦被人知曉,很可能就會被傳出是她勾引皇上,這可是足以誅九族的死罪。再說了,夢妃想要替萍妃報仇,那這就是最好的借口。
然而這些話義父不好明著去勸她,便只能夠以這樣的方式來提醒讓她小心,這不禁讓夕若煙頓覺滿心的溫暖。
隨即展顏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來,她道:「我知道了義父,這裡是我的家,就算是沒有受委屈,有機會的話,我也會抽空回來陪您住一段時間的。」
「好好好,好啊!」祁零朗聲笑道,聽到這話,方才還有些不悅的心情,此刻都已然豁然開朗,再不去想方才的那些煩心事了。
兩父女將話說明,彼此之間的感情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又增進了幾分,只怕是他們自己都沒能感受到,這份名叫「親情」的東西,已經在他們中間悄然滋長,而且愈漸濃烈。
兩人又重新坐在一塊說了會兒話,夕若煙幾乎是連哄帶騙的讓祁零吃了幾塊棗泥糕,縱使祁零不愛吃甜的,終究也還是抵不住這閨女的軟磨硬泡,便還真是吃了好幾塊,又喝了兩杯茶,這下整個肚子都是撐的了。
不消一會兒便有丫鬟過來汀香水榭稟報,說是祁洛寒回來了,此刻正在渡月軒中等著夕若煙過去。
其他的祁零也沒有多問,借口說自己有些乏了,想要回房去躺一躺,夕若煙也不便多言,故而喚來祁管家送祁零回房間,自己則去了渡月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