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盛情難卻
不消片刻,柳玉暇便帶著婢僕親自奉上了佳肴美酒,碗碟精緻,菜肴美味,可謂是色香味俱全,著實令人食指大動。
一番酒過三巡,眼見著天色也不早了,夕若煙遂帶著祁洛寒辭過柳玉暇后,便準備著前往祁府拜見祁零去。
由著王掌柜親自送下樓,幾人有說有笑的,卻在樓口的迴廊處不期撞上一個懷抱。夕若煙下意識地抬起頭便要對著那不慎撞上之人說聲抱歉,卻不料,竟在抬頭看見面前之人的相貌時,一時竟愣住。
北冥祁?竟然會是北冥祁?
算算日子,從他與語寧成親后,除了翌日到宮中偶見過一次外,再到回門至今日,約莫也有個十多天了,卻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醉仙樓碰見。
顯然在看見夕若煙的那一剎,北冥祁也明顯是一怔。沒想到自己這才回京,來醉仙樓吃的這第一頓飯,竟然就好巧不巧的遇見了她。
不過想想也就坦然了,早在之前他們不就在此遇見過一次么?只是那個時候,他還尚未娶親罷了。
原本因著被人撞到而微微有些簿怒的北冥祁,也在這一刻斂盡了周身的怒氣,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就連眉眼處的凌厲都稍減了幾分,略帶了些不為人察的笑意。
夕若煙並未發現,卻只是因著突然在這裡見到北冥祁而感到絲絲訝異。倒是一旁的祁洛寒率先反應了過來,一把拉過還處於愣怔之間的夕若煙至身側,對著北冥祁便是躬身行了一禮,「下官見過祁王殿下。不知殿下到此,多有冒犯之處,還請殿下贖罪。」
一直佇立在其後的王掌柜只顧低頭默默無言,聽著祁洛寒說起了對方的身份,也跟著頷首見了禮,卻並不多言。待至夕若煙反應過來,也跟著頷首福身行了禮,站在祁洛寒身側照樣沉默不言。
視線自夕若煙與北冥祁的身上來回移動,上官語寧緊張地拽緊了手中的絲帕,心中擔心接下來唯恐會發生些什麼,左右猶豫了片刻,展顏了笑容上前拉著夕若煙的手,親昵的道:「能在這兒遇見若煙姐真是好巧,吃飯了么?我和殿下正是來此用膳的,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不用……」
「這個提議不錯,夕御醫莫非是嫌棄本王,不肯賞臉?」不待夕若煙說出任何拒絕的話來,北冥祁一記重大的罪壓下來,便不是尋常人能夠受得住的。
若是旁人也許就順著這個台階應下了,可偏偏,這個人是夕若煙,是從不懼怕權貴壓制的。
祁洛寒深知她的性格,擔心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公然惹怒了北冥祁就不好了,畢竟這裡是在宮外,要是北冥祁鐵了心的要治下一個罪來,他小小一個御前侍衛是斷然起不了任何作用的。更何況,皇上並不在這兒,要真是出了事,又有誰能夠救得了長姐?
心中如此想著,祁落寒便更加是擔心,但有些話卻不能夠當著眾人的面說出口,便也只能夠在私下裡扯了扯夕若煙的袖子,只希望她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才是。
感受到了祁洛寒的小動作,夕若煙餘光淡淡掃過,輕輕拍了拍上官語寧的手背,隨即推開她的手,對著北冥祁頷首道:「真是不巧,原本殿下盛情邀請,我等本不該拒絕才對。只可惜,方才我與祁侍衛已經在此用過膳了,怕是不能相陪。」
此言一出,不僅是祁洛寒緊懸著一顆心放不下,就是上官語寧也開始擔憂了起來。
因為他們已經明顯能夠感覺到身側冷氣襲來,也清楚的看到,原本還有著點點笑容的祁王殿下,此刻卻已然黑著一張臉,負手而立的模樣儼然是發怒的前兆。風雨欲來風滿樓,也不外如是。
上官語寧想要中間勸和一下,可話到嘴邊又實在是沒有那個勇氣開口,躊躇半晌,也只有低頭絞著帕子不出一言。
本來她就在北冥祁的心中沒有任何地位,再加上出了婚禮掉包一事,北冥祁對她,怕是只剩下了厭惡,而且,還厭惡到了幾點。眼看著這兩天情勢有所好轉,可倘若她今日要是再為了若煙姐求情,只怕殿下不但不肯聽,相反,只會更加生氣。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她實在是沒那個膽子,也不敢去搏。
其實有時候她也挺羨慕若煙姐的,心中所想從不掩藏,正大光明行事,我行我素做人,不用看人半分眼色。不像她,明明是自己的夫君,卻還整日相處得唯唯諾諾,提心弔膽的擔心行差踏錯。
這……就是她們之間最明顯的區別。也許,她這一輩子也註定做不到如若煙姐這般坦坦蕩蕩。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北冥祁一句話不曾多說,只是那雙銳利如鷹的眸子散發出陣陣寒意,使得人不寒而慄。
只是偏偏夕若煙就毫不在意,低垂著頭,也不管頭頂上方那道銳利的目光直直向著自己射來,照舊是低垂著頭一派安然。
「哎喲,這都是什麼大日子啊,一個個的大人物都來了。」
一道嬌嫩嫵媚的聲音自三樓樓口處飄飄揚傳下,眾人循聲望去,一襲橙色衣角出現在樓口,隨即柳玉暇扭動著身子,撐著憑欄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笑聲低轉嫵媚,十足的扣人心弦。
夕若煙抬頭,餘光輕飄飄投去一眼,唇邊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那廂柳玉暇已經緩步走下了階梯,先是對著一臉黑線的北冥祁頷首算是見過了禮,而後目光一掃眾人,輕聲笑道:「真是巧了巧了,平時不過只來五六品的官員,今兒個來了御醫和御前侍衛,后又來了祁王和王妃大駕,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啊!民女有失遠迎,還望殿下大量海涵。」
北冥祁別過頭去不發一言,儼然還是在氣頭上沒有降下火來。
見一向伶牙俐齒的柳玉暇都吃了癟,夕若煙卻是心情頗好,抬頭朝她睇去一眼,一副「任你平時巧舌如簧,看吧,今兒個是遇到對手了吧」的模樣。
沒好氣的回瞪夕若煙一眼,柳玉暇縱然不樂意,卻也仍舊笑意盈盈,「瞧殿下臉色似是不好,不如由民女做東,請殿下王妃……哦對了,還有夕御醫和祁侍衛做客,不知殿下肯不肯賞臉?」說著,還意有所指的朝著身側的夕若煙睇去一眼,頗有些深意在裡頭。
原本他們也就是因著此事一直僵在了這裡,祁王給了台階,夕若煙卻不肯順勢而下,如今柳玉暇又遞來一把梯子,倘若祁王能接受,那先前的僵局也就不攻自破了;倘若祁王不肯接,那得了,看來今日所有人都得僵在這裡了。
除了夕若煙,在場所有人恐怕都感激柳玉暇的這般幫話,只期待著此事趕緊給揭過去才好。
如今的場面本不是北冥祁所樂意見到的,此刻有了柳玉暇這順來的台階下,他自是樂意接受。目光一掃莫不作言的夕若煙,冷冷一哼便拂袖離去。
柳玉暇忙示意著王掌柜領祁王去「富貴迎春」雅間,王掌柜也是一個懂眼色之人,忙領著北冥祁去了。祁洛寒左右看看,嘆息一聲也跟了上去。
等到迴廊處只剩下了夕若煙與上官語寧,以及柳玉暇外,上官語寧這才敢拉著夕若煙的手,焦急的勸道:「若煙姐何必跟殿下抬杠呢,今日若是沒有老闆娘在旁邊幫話,你們還不知道要僵到什麼時候呢?」
語氣中頗有些責怪之意,但更多的,卻還是擔憂,兩面擔憂。
夕若煙明白她的意思,但就是不想和北冥祁說話,更加不想同他一起用膳,嘆了口氣,便也不做多餘的解釋。
柳玉暇掃她一眼,掩嘴輕笑:「我說若煙姑娘啊,祁王殿下盛情邀請,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卻毫不放在心上,倒不如盛情難卻,卻之不恭了,不好么?」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夕若煙不滿意的白了她一眼,頗有些責怪的意思在裡頭,「算了,事已至此,走吧。」
縱然夕若煙心中再不樂意,卻也知道事情走到這一步,已不是她一句婉拒便能夠令自己與洛寒全身而退了,便也只得認命。
她一走,上官語寧與柳玉暇便也相繼跟著往「富貴迎春」那所雅間去了。
雅間內,各人依位落座,北冥祁居主位,上官語寧次之,夕若煙與祁洛寒則在下方的位置落座。柳玉暇讓王掌柜先去一樓招呼客人,自己則留在雅間內侍奉。
精緻佳肴還未上來,柳玉暇吩咐人送來美酒一一為眾人斟上。
眼見著雅間內眾人許久也未發一言,氣氛尷尬又沉重,柳玉暇想要出聲緩和一下場面,卻又知曉自己身份不該在太歲面前賣弄,垂下眸想了想,於是只能將目光投向夕若煙。
不光是柳玉暇在遞眼色,就是上官語寧也在朝她一個勁兒的眨眼睛,只希望這位姑奶奶好歹也說兩句好聽的話才是。豈料人家根本就不搭理,管你是誰,照舊只玩著腰間垂下的流蘇,愣是不瞧她們一眼。
上官語寧嘆息,柳玉暇無奈,沒辦法,便只能夠將希望寄托在了祁洛寒的身上。
雖然同夕若煙一樣,祁洛寒對這位祁王殿下照樣也是沒有什麼好感,但畢竟身份就在那裡擺著,什麼時候得罪了都行,眼下卻不行。想了想,於是舉杯站起,對著北冥祁隔空敬道:「方才長姐多有冒犯之處,下官在這裡代替敬殿下一杯,下官先干為敬。」
祁洛寒仰頭將杯中酒水喝下,杯口向下,杯中竟是一點酒水都不剩。除卻夕若煙外,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座上那個一身莊嚴肅穆的男子身上。
所有人的心都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大家心裏面都很清楚,倘若祁王殿下能夠賞臉喝下那一杯酒,那麼這就說明,方才夕若煙的無禮,他並未放在心上,日後也就不會再舊事重提從而追究罪責。相反的,若是這杯酒不肯賞臉,那麼今日,不論是夕若煙還是祁洛寒,都將會有大麻煩上身。
就在所有人都懸著一顆心的時候,片刻之後,北冥祁動了動眉頭,終於還是伸出手去,端起那杯酒水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