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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般配得很呢

  在眾人的注視下,夕若煙堂而皇之地進入只有御藥房姑姑才能進入議事的房間,進去后便徑直尋了主位落座,待至然姑姑將房門掩好,這才悠悠的換了聲:「然姑姑。」


  「奴婢在。」然姑姑福了福身,目光直視地面,絲毫不往任何不該去的地方看去,平靜的外表下顯露的是在宮中處事多年而練就的一顆沉穩的心。


  夕若煙對然姑姑的態度甚是滿意,懂事識趣,進退有度,更重要的,對她的態度並非是如同曹姑姑那般只是表面的恭敬,這一點,她很滿意。


  向來在宮中能夠活得長久的,莫過於然姑姑這般,勿聽、勿言、勿視,方得長久。


  於是展顏了笑容,態度也格外的溫和了一些,「姑姑不必多禮,請坐吧。」言罷,便揚手示意然姑姑在自己身旁的另一主位上落座。


  然姑姑只抬眼一看,見是主位便又再次低下了頭,謙卑中仍是不見半分驚慌,「奴婢恐身份有別,實在不敢與夕御醫同坐。」


  「如此,那姑姑便在下方落座吧,我倆也好細細的說話。」見然姑姑推辭,夕若煙倒並不覺得奇怪,本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便也不做多加強求。


  這推辭了也就正好證明了她心中對然姑姑的看法,這要是當真應了她的話不作推辭便徑直而坐,那麼有的事情,便又要重新考量了。


  然姑姑頷首謝過,這才在夕若煙下方的位置上落座。


  一時間屋內並無人開口,夕若煙不言,然姑姑自是沒有多餘的話要稟報,就只管自己目不斜視。反正上級要吩咐的遲早都會開口,她便只需要仔細的聽著,再盡心去完成即可。


  宮中之人向來忌諱多聽多言多議,恰恰這三點她都自問做得不錯。


  沉穩謙恭,從容不迫,夕若煙滿意一笑,就著身旁的青瓷盞為自己斟上一杯涼白開,潤了潤喉,這才不疾不徐的開口:「姑姑應該也知道,我時常不在宮中,雖是得了皇上的旨意出宮辦事,可這御藥房之事也著實是皇上交由我來管理,一直不聞不問的,倒也是有違聖旨。」


  「夕御醫言重了,夕御醫才德兼備,又聰慧過人,深受皇上賞識才得以接手管理御藥房,即是平日無暇抽身前來,也定是有著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辦,奴婢明白,也定當會竭盡全力的為夕御醫分擔。」然姑姑微微垂著頭,像是在訴說著一番早已在心中準備了萬次的話一般,那平靜恭順的模樣,倒叫夕若煙也不禁對其傾佩一二。


  「然姑姑在宮中待了有多少日子了?」纖纖玉指執著手中杯盞輕輕放下,似是突然想起了此事一般,「在御藥房又有多久了?」


  微一思量,然姑姑便當即如實回答:「奴婢十二歲入宮,先前一直在御花園做事,後來又在嘉福宮蕙嬪娘娘的身邊當差,後來蕙嬪娘娘難產歿了,才被分配到了這御藥房來。算算日子,約莫也快九年了。」


  「蕙嬪娘娘?」夕若煙沉靜著思考了一會兒,「可是先皇最寵愛的那個蕙嬪?後來因為難產,就連剛出生的小皇子都沒能有幸保住的那個蕙嬪?」


  然姑姑點頭,「是。」


  夕若煙這才想起來了,說起來那個蕙嬪娘娘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這好好的一個人,平日里雖是一直嬌養著,但身體卻是很好的,怎的會說歿了就歿了呢?


  她似乎隱約記得,在蕙嬪歿了之後,先皇在接連失去愛妃又痛失皇子之下一直難過了許久,還曾下令全國哀默三日,甚至追悼蕙嬪為蕙貴妃,以此來祭奠香消玉殞的蕙嬪。聽說為此,先皇還曾在一怒之下命令仗殺了一直為蕙嬪保胎的兩名太醫,就連蕙嬪身邊的貼身宮女也給一令賜死為蕙嬪陪葬。


  這件事在當時鬧的是沸沸揚揚的,她雖還未進宮,年紀也不大,對此事倒也是印象頗深。聽說,因為這個,有不少官員齊齊上奏,一時間先皇也曾被眾人詬病許久。


  「姑姑可是貼身伺候著蕙嬪娘娘的?」她記得,蕙嬪歿了之後,嘉福宮中的一眾人少的有保全的,然姑姑既是在嘉福宮中伺候過,想必當年也算得上是死裡逃生吧。


  聽得夕若煙如此一問,然姑姑已然知道了她話中的意思,卻仍舊還是選擇了如實回答:「夕御醫說得是,當年奴婢與喜兒是一同近身伺候著慧嬪娘娘的,慧嬪娘娘歿了之後,嘉福宮上下多數人因此而陪了葬,就連喜兒也沒能倖免。」


  「那姑姑又是怎的保全下來的?」這貼身侍婢有倆,陪葬了一個,保全了一個,按照當時龍顏大怒的先皇性子來說,殺一個,保一個,著實不像是他的風格。


  「許是奴婢運氣好吧。」然姑姑淡淡一笑,笑容很輕,一向冷靜沉穩的她,在這一刻竟也是不知覺地露出了一絲悲涼之感。


  沒錯,就是悲涼。


  狡兔死,走狗烹,若當時蕙嬪能夠保住,大概嘉福宮上下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是同樣的,蕙嬪歿了,小皇子也沒能保住,那麼曾經伺候在一側的宮婢侍從,大概也是無人得以倖免的。


  她雖是不清楚當時為蕙嬪陪葬的是有多少人,但卻能夠大致猜到,嘉福宮上下能夠保全性命的,大概,不多。


  不論當時然姑姑作為蕙嬪的近身宮婢是如何保全下來的,但既然然姑姑自己不願提起,那麼她也不願多說以往的事情引得然姑姑悲傷感懷。但此事卻足以可以說明,然姑姑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至少能從先皇的眼皮子底下保全性命的,當今世上,確是不多。


  「我無心提及姑姑往事引得姑姑傷懷,還望姑姑也不要怪罪我的無心之過。」


  快速收斂了心事,然姑姑輕輕一笑,「夕御醫言重了,奴婢只是感懷舊主,有所失態,還望夕御醫不要取笑才好。」


  夕若煙搖搖頭,「姑姑是哪裡的話,這麼多年了姑姑還記得不忘舊主舊恩,這已是十足難得,我欣賞都還來不及,怎的會取笑姑姑?姑姑是個聰明人,恰巧我身邊就缺姑姑這樣知進退,又衷心的人,不知姑姑,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繞了一大段,夕若煙也沒忘記此番前來的重要目的,然姑姑既是一個知恩記恩之人,那麼若是今次能得到然姑姑的鼎力相助,日後想必做事也更加會如魚得水,事半功倍。


  然姑姑抬手以衣襟悄悄拭去眼角的余淚,忽而聽得夕若煙這樣一說,微微一怔之下,竟也一時忘記了守禮,抬眼就朝著上方睇去。


  夕若煙的眼睛很漂亮,有點似丹鳳眼般帶著絲絲嫵媚之感,卻又十足靈動不顯魅惑,眸光耀眼似星辰,一眨一閉間都帶著燦爛奪目的光芒,尤其是在說著這番話時,眸中的真誠,是一點兒也不叫人懷疑這其中是否還暗藏了什麼虛假。


  然姑姑當即起身,低眉順目,「奴婢願聽夕御醫的差遣,夕御醫有所吩咐,奴婢但無不從。」


  夕若煙滿意一笑,起身去親自扶了扶然姑姑。


  如玉白皙的手輕輕搭在然姑姑的手背上,許是在宮中操勞多年,然姑姑雖才三十齣頭,手卻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光滑細嫩,指腹與掌心之間也帶著一層明顯的厚繭,不禁叫人感嘆歲月蹉跎。


  許是覺察到了什麼,然姑姑有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微微垂下的臉上有著絲絲尷尬。


  大家同為宮中女官,雖是官階不同,但到底都是留在宮中伺候主子的,可誰又曾想,她們的手一個是白皙如玉,輕輕撫摸上去竟是可與那上好的玉石相較,一個卻……唉!


  然姑姑的反應太過明顯,夕若煙無心讓她難堪,在然姑姑剛抽回手之際便一把握住,親昵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得那叫一個笑靨如花,「日後還得多多勞煩姑姑替我打理著這御藥房之事,如此,我方才能安心。」


  「奴婢明白,奴婢定當竭盡全力。」然姑姑斂盡了心神,忽而想起一事,抬頭看向夕若煙,「今年的葯女選試原是曹姑姑負責,夕御醫為何又打算讓奴婢來接手此事?」


  曹姑姑這個人的攀比之心甚是嚴重,於她也是諸多計較,只不過她為人淡薄,尤其是在經歷了蕙嬪那件死裡逃生的事情之後更是懂得了要韜光養晦這個道理,所以平日里也是能忍則忍。


  以往不曾與夕御醫過多接觸,只聽人說起過夕御醫的為人,平易近人甚是好處,但是偏偏那性子就是讓人怎樣都捉摸不透。對著那些知禮識趣的她倒也和顏悅色,若是對著那些表裡不一的,也不管人家是什麼身份,也是全然不給面子。


  聽說饒是如此,皇上還是照舊寵她,若是不知的,該叫人誤會皇上是否對她……


  心中剛一生起這個想法,然姑姑便趕緊迫使自己收斂盡了心思。


  這妄加議論皇上可是殺頭的死罪,這在心頭想想尚還好,若哪日不慎說出了口,那不是活生生的作死嗎?


  悄悄抬眼去看那生得如花嬌顏的夕御醫,然姑姑不禁幻想,若是夕御醫哪日當真能有幸與皇上結成雙好,倒也是金童玉女,美人配英雄,般配得很呢!

  饒就不能與皇上結成雙好,單單就憑著夕御醫的本事,自己跟了她,也算是有了一個強而有力的靠山。


  「如今我與姑姑已是同一線上的人,我既能挑得姑姑為我做事,怎的姑姑還不能明白我的心思嗎?」明人不說暗話,這然姑姑是聰明人,她就不信她刻意冷落曹姑姑而給然姑姑長臉,然姑姑就不明白她的用意?

  果然一聽夕若煙這般一點醒,然姑姑心中那番猜測便也得到了肯定,索性也不再裝糊塗,「恕奴婢直言,這後頭有靠山的,一次兩次是決計不會連根拔起的,須得慢慢的來,還得做得不那麼明顯,一切都理所當然才好。」


  「姑姑說得有理,且讓我想想。」


  鬆開了握住然姑姑的手,夕若煙來回踱步在房中,幾番思量下才展露一笑,朝著然姑姑招了招手,「姑姑你來,聽聽看我這法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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