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報復
「王爺。」
尤冽舉步走入正廳,對著座上正專心致志端詳著棋局的男子拱了拱手,而後道:「屬下已經按照王爺的吩咐去通知了王妃,也備好了馬車,只等著王爺一聲吩咐,就可以進宮面聖了。」
「嗯。」淡淡的回應了一聲,北冥祁輕抬眼眸,淡淡掃了他一眼,便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時辰尚早,來,陪本王下一局。」
「屬下,恐棋藝不精。」尤冽低首,婉言拒絕著。
誰不知道王爺的心情不好,他要是真應了上去對弈,憑他那個技術,別說連王爺的一個子都接不上,只怕倒還成了王爺撒氣的對象。
視線輕輕落在自己昨夜被王爺一劍刺傷的左臂之上,稍稍動一下都疼得尤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想想昨夜裡發生的事情,要說成是死裡逃生也並不為過。
誰知北冥祁卻並不給他這個拒絕的機會,一記冷冷的目光掃來,唇邊揚起一個冷漠的弧度,道:「對方的技藝若是精湛,本王又怎會在失去了一樣東西之後,反而得到了一個更值得利用的?」
尤冽心下一驚,也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王爺並非是真心想要與他對弈,其中而是另有玄機。
如此,他也再無任何理由拒絕,便當真走上了前,在北冥祁的對面落座。
北冥祁長指捏起一枚黑子,目光如炬,在空蕩蕩的棋盤之上落下第一枚黑子。
尤冽雖有些遲疑,但此刻的形式卻是不容得他再多想其他,雖說下棋他並未認真學過,可從前在同王爺一起鎮守邊關的時候,無事時也曾時常看見王爺研究一些自上古流傳下來的殘局,所以久而久之也會上一些。
棋藝雖不及王爺,但到底還能夠頂上一陣。
遲疑之後,尤冽目光看準棋盤,正欲落下一枚白子,卻在指腹剛觸上白子時不禁驚了又驚。
這白子……好涼!
「宮裡有一寶物名叫冷暖玉棋子,而這,便是比其還要珍貴許多的玲瓏玉。」
遲疑間,一道冷漠淡然的聲音在廳內響起,也仿似是猜中了尤冽的心思般,所說的話,皆是他所疑惑的事情。
北冥祁未曾抬頭,只隨意地把玩著手中的黑子,「極北之地有一奇石,長年累月冰冷不減,只是這種石頭須在極北之地處,極深極寒冷的地方才能尋到。別說不輕易找尋,就算是找到了,也未必有那個命能夠將它帶回。」目光淡淡落在尤冽手上的白子上,「你手中的白子,便是從那極北之地處尋來的。」
「既然白子是從極北之地處尋來,那黑子又是從哪兒尋來的?」尤冽有些好奇,因為他知道,倘若一副棋盤之上,白子若是不簡單,那黑子定然也是如此。
只是這極北苦寒之地,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去得了的地方,即便是去了,那隻怕也是九死一生。
見自己的手下一點就通,北冥祁淡淡一笑,隨手扔了手中的黑子拋給他。
尤冽下意識伸手接住,卻在剛握住那黑子之時,手心卻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痛,燙的他險些將那黑子給扔在地上。
「王爺,這……」
白子性冷,黑子屬熱,他們不似冷暖玉棋子那般溫和,可當真是冷熱兩個極端。
攤開手心,那裡已經被燙得通紅,至今都還有些灼燒后的疼痛留下。
尤冽有些暗惱自己大意,若是方才他能夠留心一點,或是匯聚一些內力於掌心,也不至於會落到這番田地。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真是沒有比他更加倒霉的人了。
北冥祁冷冷一笑,又拿起一枚黑子放在手上把玩,面色平靜,絲毫沒有畏懼這黑子的威力。
「如你心中所想,黑子是自火山岩上取下來的,並非是普通石頭,而是火山爆發之後,從岩漿中取出來的。」
尤冽聞言大驚,這岩漿所過之處無一不被化為灰燼,若想要從岩漿之中取出東西來,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無視尤冽驚訝的表情,北冥祁不屑置之,「石子常年受著岩漿的浸泡,即便是日後取出來了,握時也仍舊覺得滾燙如火,沒有武功底子的人,就會像你剛才那樣。」
話中嘲諷意味十足,尤冽則是垂首斂目,並不多言。
他知道王爺這話是在暗示什麼,除了方才他的大意,只怕,還是在責怪昨日他的失職才是真的。
好在王爺昨夜肯手下留情,否則他傷的,只怕就不是一條胳膊這麼簡單了。
有了昨夜的教訓,尤冽至今都還心有餘悸,聽著北冥祁的教訓,也只是垂首乖乖受著,並不敢多言半句,也更加不敢去反駁什麼。
否則,只怕下場會更加可悲。
「這兩樣東西雖是難得,但是最難得的,卻還是將其打造得顆顆都一樣大小,且光滑如玉。」北冥祁墨瞳深邃,緊緊盯著手中的黑子若有所思,「聽說,玲瓏玉早前是出現在金陵國,而後來金陵被我朝拿下,這玲瓏玉便不知散落在了何方。原來,竟是在他那兒。」
他?
尤冽聽著北冥祁這番自言自語,心中更是一番疑惑頓生。
今天王爺可好生奇怪,不但無了昨夜的盛怒,今日反倒讓他去通知語寧郡主盛裝進宮,不但沒有計較昨日的代嫁之事,竟還真的承認了上官語寧為祁王妃。
還有這玲瓏玉,他跟隨了王爺十幾年,可從未見過王爺擁有此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這疑惑還尚未得到解答,已有下人進來通秉「王妃來了」的消息,北冥祁頷首,便有下人進去請了上官語寧入內。
換下昨日的鳳冠霞帔,上官語寧身著金鑼蹙鸞華服,頭挽雲髻,再配以金釵玉環,倒是褪去了以往未出嫁時的稚氣,多了三分成熟與三分貴氣。
望著廳外款款而入之人,尤冽起身退至一側,恭敬地立在一旁並不多言。
「王爺。」
步至廳內,上官語寧垂首斂目,聲線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疊放於身前的雙手更是緊緊地握著,纖長的指尖死死嵌入肉里,帶著滿心的慌張與急迫。
「走吧。」起身隨手扔了手中的黑子於桌上,北冥祁理了理身上的錦袍,長腿邁出便要往外走去。
北冥祁一走,上官語寧也忙跟著出了大廳,心中雖是緊張不安的,但也十足歡喜。
一夜的不安,總算是要過去了。
「郡主,小心腳下。」銀漪扶著上官語寧小心踏出、台階,可尚未走出幾步,一道黑影便已長身籠罩於前,眼下所觸及到的,是一雙華貴錦履,視線再順著錦履向上看去,一張冷漠俊顏立時浮現在眼前。
「王、王爺……」
銀漪被這冷冽的目光嚇得臉色一白,話音未落,北冥祁已厲聲斥道:「大膽奴婢,平南王府沒教你規矩嗎?如今上官語寧已是王妃,你竟還稱她為『郡主』,你到底將本王至於何地?」
「王爺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銀漪嚇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連連求著饒恕。
北冥祁卻是連看也不屑看她一眼,冷冷別過身去不再理會,只是他不叫起,銀漪又哪裡敢起身?
昨夜的一幕幕至今尚且還存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今日卻又因為一個稱呼惹怒了絕情的祁王,銀漪不得不擔心,自己一會兒的下場將是如何。
祁王發怒,尤冽冷眼旁觀,銀漪心頭擔憂,便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一側的上官語寧,只希望郡主能夠救救自己,可別讓她成為這祁王府中的第一個冤魂啊!
銀漪心頭害怕,上官語寧又何嘗不是一樣擔心著,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嚇得面色蒼白,直瑟瑟發抖的銀漪,再看向一臉冷漠的北冥祁,心中也是著急不已。
猶豫再三,上官語寧壓下心頭對北冥祁的那份懼意,出言相勸道:「王爺還請息怒,銀漪也不是有意的,只是她一直喚我『郡主』,突然要改口,不過只是一時不適應罷了。」
「不適應?」北冥祁冷冷一笑,冰冷目光落在上官語寧的身上無不帶著嘲諷的意思,「看來,平南王府不僅不知如何管教奴婢,平南王就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有管教得好,真真是丟盡了平南王府的顏面。」
「你什麼意思?」聽著他的話,上官語寧臉色一變,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絲不安浮現。
「什麼意思?王妃會不知道?」北冥祁嗤笑一聲,下一刻便已冷冽了臉色,「昨日之事本王已不想多加提及,你別忘了,如今你是什麼身份,身在何處。本王既已許了你祁王妃的位置,你就要識時務,該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要有一個王妃的架勢,別拿曾經的那一派作風來辱了本王的面子。」
北冥祁言辭凌厲,也不管此刻是在屋外人多眼雜的,這番話說得清楚明白,不含糊也不拐彎抹角,是一點兒也不給上官語寧半分面子。
聽著這話,上官語寧心頭一震,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就是上了胭脂也難以掩飾那份不安。
只是心中雖然不安,卻也漸漸的明白了一些什麼。
她就知道北冥祁沒有這麼好心,昨夜還一副恨不得要殺了她的模樣,今日卻性子一個大轉變,竟要她盛裝進宮面聖,難道他就不知道,當今聖上是她親表哥嗎?
不,他是知道的,今日這麼做,就是刻意為之。
今日對她的羞辱,還有對銀漪的刻意為難,他這是在報復,報復她李代桃僵,換了若煙姐坐上花轎,讓他的一番心血終成空。
原來,這都是在報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