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楚先生
「楚將軍快人快語,我也就不與你拐彎抹角了。實不相瞞,聽楚昭儀提及,楚將軍馬術頗佳,而最近我也有這個騎馬的想法,不知道,楚將軍可有空教授?」
夕若煙此話一出,不但是楚訓有些微微詫愣,就是一旁聆聽的慶兒也有微微訝異。
不過轉念一想,楚將軍武功卓越,行兵打仗之人騎術定然不會差,算起來,楚將軍也是一個難得的教授師傅。
再者,主子還有事想問楚將軍,憑他們如今這陌生的身份,別說是問及從前的往事,只怕就是與他多談上幾句,只怕楚將軍也會有不耐。
今日是有著楚昭儀為借口,可是下一次呢?不過,若是楚將軍能夠答應教授騎馬,那以此來增進之間的關係,也實屬是一個好辦法。
慶兒微微一笑,不禁在心中為主子的機智點了一百二十個贊,更加有些佩服主子的心思靈敏了。
不過,她們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只是那楚訓,卻未必會願意上這個當。
楚訓沉默片刻不語,甚至未曾抬頭一望,微斂的目光落在竹杯之上,像是在認真的看著,卻更像是在以此掩人耳目,從而想著自己心中的事情。
夕若煙也並不著急,對於這件事情,還是要循序漸進,今日他楚訓不答應,明日她再來,明日若是不答應,她後日再來……
日復一日,她等得起,也擾得起,就端看他楚訓能夠熬到幾時。
她,並不著急。
執起竹杯喝下一口杯中露水,竹杯遮擋之處,一抹笑意悄無聲息地攀上唇角。
良久,楚訓抬起頭來,精明的目光中帶了一絲顯而易見的不解,他問:「聽說夕御醫和秦將軍……還有祁王殿下之間的關係都不錯,比起他們,楚訓自認騎術欠佳。」
一句話,使得夕若煙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執起竹杯的纖纖玉指緩緩收緊,面上的僵硬,此刻已經充分的體現了一件事。
楚訓這句話,正戳中了她的痛楚。
當後宮傳出這個流言的時候她便知道,這世間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既是連後宮都已經鬧得人盡皆知,那麼在宮外,又豈能奢求無一人知曉。
都說帶兵打仗之人不過只是勇猛,在武術方面興許是好手,但是在文采方面,卻形同白痴,如今這道理,怕是要因為楚訓而徹底改變了。
「楚將軍,外界都是謠傳,是故意在詆毀我家主子,楚將軍你又何必捕風捉影,以訛傳訛的來令我家主子難堪。」楚訓這句話不但傷了夕若煙,更加令慶兒打抱不平,在宮裡聽那些流言蜚語已經讓她很難受了,今日本想著可以出宮散心,可沒想到,在這裡卻還要聽人嘲諷。
這楚訓也是,不願意教授可以明說,幹嗎要這樣說主子啊?
回頭看一樣面色凝重的夕若煙,慶兒微微有些心疼,再看向楚訓之時,清涼的眸子里不禁充滿了哀怨。
聽著慶兒的打抱不平,楚訓忍不住一笑,抬頭看她,「難道不是這樣嗎?」
都說這夕御醫伶牙俐齒,沒想到,這身邊伺候的侍女也是這般口齒伶俐,比起一般見不得大世面的小女子,這丫頭,到算得上是不錯的了。
「當然不是。」慶兒著急反駁,「秦將軍與我家主子早年便已相識,是極好的朋友,難道,和認識多年的朋友走得近了一些,便要被誤傳成這般?若是如此,那世間之人大可不要朋友,即便有朋友,也該是同性之間,如此說來,那那些除卻親兄妹以外,就是表兄妹之間也要走得遠一些,不然,又將落人話柄。」
慶兒護住心切,比起自己受辱,她更加見不得旁人傷害主子,哪怕只是言語攻擊也不可以,以至於這番話說出來,不像是在反駁,更加像是在賭氣。
「既然如此,那秦將軍可能是一個誤會,可祁王殿下呢?」楚訓有些好笑的看著慶兒,就端等著她如何解答了。
方才在紫竹林一見,那膽小的模樣還讓他有些輕視,可如今這伶牙俐齒又咄咄逼人的樣子,倒是與方才截然不同。
他到想要看看,這夕御醫教出來的人,又有幾斤幾兩。
「這……」慶兒啞然,垂下了小小的頭顱,一雙小手使勁兒地扯著衣角,不滿的嘟囔一句,「是他祁王自己要來纏著我們主子的,關主子什麼事。」
楚訓微微皺眉,聽到後面,竟沒有聽清楚慶兒在嘟囔什麼。
倒是夕若煙離得近,雖聽不得很真切,卻也大概聽見了一些,唯恐這丫頭胡說些什麼到時候惹禍上身,她趕緊呵斥,「慶兒,怎能沒大沒小的在楚將軍面前胡言亂語,還不認錯。」
「我……我不。」慶兒賭氣地別過頭去,心中怨怒未消,即便是主子的意思,她也不願向那楚訓道歉。
「你……」夕若煙氣得語塞,竟不知該如何說她才好。
只是楚訓聽了,不但不氣,反而啞然失笑,道:「夕御醫身邊的丫頭果真是不同凡響,這急切護主的心倒是讓本將軍很是欽佩。也罷,本不是我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管,不過隨口一問,還望夕御醫不要介懷。」
這本就是道聽途說的事情,其中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何況,他也並不在乎,更加不想去探究,畢竟是別人的事情,與他何干?
見他不多問,夕若煙微微點了點頭,也算是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不過……」楚訓話鋒一轉,「方才慶兒姑娘也說了,秦將軍與夕御醫是多年好友,如此根深蒂固的關係,夕御醫何不請他親授騎馬,豈不更加方便?」
說來說出,不過是換了一個方式在探聽她與秦樺之間的關係,夕若煙面上不言,卻在心裡咒罵一聲:狐狸。
拋開心中雜念,夕若煙莞爾一笑,「楚將軍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如今這靖安城,事關我流言的風波還未曾平息,我與秦將軍之間雖是清清白白,可旁人畢竟不知,這個時候我若再去請其教授騎馬,豈非不是越描越黑,更加成為人們口中的話柄嗎?」
既然這楚訓那麼好奇她與秦樺之間的關係,她倒是可以坦白讓他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他還能夠看出什麼端倪。
「就這麼簡單?」楚訓明顯不信。
「那又有何複雜?」夕若煙淡然反駁,一雙清眸明亮清澈,唇邊笑意冉冉,恰比枝上牡丹,更加明媚嬌艷。
一張嬌顏之上所帶的笑意雖有著掩不了的疏離,撇開夕若煙傾城的容顏不說,就只單看她那一雙好看的眸子,便是明耀如天邊繁星,璀璨奪目,這世間,只怕也再找不出這樣好看的眸子了。
她清澈無雜塵的目光在告訴他,她所言是真,絕無半點兒虛假。
不知為何,他與這個女人不過只見過幾面,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但是對她說的話,他竟奇怪的選擇了相信。
也許是她與晴兒的性子有些相似,也許,是因為這件事情並算不上是什麼大事,即便是應下也沒有大礙。
所以,這一次,他答應了。
「我可以教授夕御醫騎馬,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楚將軍但說無妨。」既然他願意教授,她自是樂意,別說是只是一個條件,哪怕三個,十個,她都不見得會反對。
「夕御醫爽快。」楚訓扯唇一笑,起身步至門欄處,忽然轉過身來,唇邊淡淡笑意充斥著令人看不透的意味,「不知夕御醫可有聽說,楚某在軍中,向來都是以『嚴』出名。」
夕若煙也跟著起身,望著他淡淡一笑,「願聞其詳。」
「所謂嚴師出高徒,在軍中亦是如此。」楚訓負手而立,來回步於竹屋中,「軍法嚴,則軍心齊;軍法松,則軍心散。雖然夕御醫是女兒之身,本該比男子少幾分嚴厲,但楚某從來便不是憐香惜玉之人,既然夕御醫想要楚某教授騎術,那楚某也算得上是夕御醫在騎術上面的師傅,對於手底下的人,不管是士兵還是徒弟,楚某都會一視同仁,以『嚴』教學。」
「若是楚將軍特意放水,若煙倒還不依了。」她還以為是什麼條件呢,就如同楚訓所言那般,嚴師出高徒嘛,她願意承受。
「好,夕御醫好魄力。」沒想到她如此爽快便答應,楚訓在心裡微微訝異之際,也大為讚賞,「做楚某的學生,說不定會吃很多苦頭。」
前提說在前面,她若是臨陣脫逃,倒也還省了他一番功夫,省得他教到最後她受不了,到時候再離開,豈非不是白白浪費了他的時間。
豈知某人卻並不因此番警告而退縮,反而堅定的給了他一個答案,「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楚先生,日後學生在先生手下學騎術,還望先生傾囊相授,莫要因為學生是女子,便有意放鬆。」
雙手作拳放於胸前,夕若煙有模有樣的躬了躬身,倒是恭敬十足。
楚訓滿意的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她的一身衣衫上,竟是眼前一亮,「看來夕御醫今日是有備而來,早知楚某會答應,所以,便連裝束都準備好了嗎?」
上身著白玉蘭撒花上衣,下身著煙雲蝴蝶裙,腰間一條粉色絲綢勾勒出纖細窈窕的腰身,如瀑長發灑落肩頭,一個簡單的雲髻配上幾條絲帶以作點綴,一身裝束雖然簡單,卻也清新脫俗,以此身來學習騎術,倒也並不顯得累贅。
看樣子,這夕御醫,的確是有備而來,且已經料定了他會答應。
此女子,不簡單吶!
從容對上楚訓打量的目光,夕若煙不卑不亢,不反駁,便算是默認。
嫣然道:「小女子夕若煙,日後敬請楚先生教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