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我們回家吧
「嗷——」
隨著簪子插入馬兒脖頸,鮮血噴涌而出,馬兒也在一聲痛叫聲中驀然跪地,直直將馬背之上的夕若煙給甩了出去。
「啊!」
夕若煙身體不由自主的因著馬兒的前蹄跪地而被甩出,身體飛至半空后開始急速下墜。
她知道,倘若自己這一次被甩出落地,只怕是凶多吉少。她不怕死,可是,她還沒有能為楊家翻案,沒有能為死去的冤魂洗脫冤屈,她還沒有……還沒有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就這樣死了,她真的不甘心。
身體毫無支撐力地急速向下掉落,耳邊響起的是冷風拂過的呼呼聲,既然無人來救,也無法自救,看來,這一次她也只能夠聽天由命了。
緊握的玉手緩緩鬆了開,夕若煙不再害怕,索性閉上了雙目,只靜靜的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還未來到,腰肢卻被一隻有力的手給摟住,隨即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就連還急速下墜的身體也在同時被一股力量向上帶起,不再下墜。
有人救了她?
這個念頭瞬間喚醒了夕若煙,驀然睜眼,卻在看見面前那張熟悉的俊顏之時,整個人都怔住了。
北冥風緊緊摟著夕若煙纖細的腰肢,兩人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之後,飄然落地。
雙腳剛一著地,夕若煙已經迫不及待地撲進了他的懷中,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於在這一刻決堤。
沒想到夕若煙會有這樣的舉動,北冥風一愣之後,也回摟住了她,心中頓覺一疼,「嚇壞你了吧,對不起,是朕來晚了。」
懷中的人兒用力搖了搖頭,北冥風更覺心疼,不禁將她摟得更加緊了一些。
雖身為女兒身,可夕若煙卻比其他女子要堅強許多,平日不管是受了什麼欺負也好,還是受傷流血也罷,她能忍的,便從不會讓自己落淚。
可是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先是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就被北冥祁強行帶來了這兒,憑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沒有辦法回去。再後來又被他刁難,明明知道自己不會騎馬,答應那個要求她一定會出事,可偏偏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也更加無法說服自己低頭。
從前身邊都有北冥風時時刻刻的保護著,或許這麼多年來她已經成了習慣,也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直等到生死攸關,等到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她才想起,原來曾有一個人對她那麼的好。
就在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她雖然不甘心還未替楊家翻案,可是更多的,她還是遺憾自己不能與北冥風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原來,比起翻案,她更在乎的,還是他。
「好了,沒事了,有朕在,朕答應你,朕不會再讓你陷入危險中了。」輕聲哄著懷中的人兒,北冥風就像是在哄著一個小孩子一般,溫聲細語,唯恐自己說話的聲音稍稍大了一些,會再次驚到了她。
北冥風的溫柔暖情一下子觸碰到了夕若煙心底深處最柔軟的那根弦,止住了奔騰而出的淚水,夕若煙緩緩抬起頭來,臉上的淚痕仍在,梨花帶雨的模樣更加惹得北冥風一陣心疼。
抬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北冥風的心,猶如被人揪著一般的疼著,可一想起今日她在這裡差點兒出事,一抹狠毒自眸中閃過。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夕若煙抬頭,卻錯過了北冥風眸中的狠厲,看到的便只有滿滿的心疼,心也不自覺的一暖。
北冥風目光有意迴避,微垂了頭,等再次抬頭之際,便只剩下了滿滿的寵溺,「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朕及時趕到了,倘若朕再來晚一步,只怕這輩子都要見不到你了。」
說出這句話,北冥風的心又狠狠地疼了一次,伸手將夕若煙緊緊地摟在懷中,唯恐下一秒她就會隨風逝去。
不過才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嘗到了多次快要失去她的痛苦,若不是她命不該絕,只怕,如今他倆當真就要生離死別了。
被北冥風緊摟在懷中,夕若煙並未失了理智,她知道,今日北冥風的突然出現是有蹊蹺的,是有人向他彙報了他們的行蹤,還是從始至終他都一直在監視著他們,這是一個謎。
可是現在,她卻已經不想知道了。
幸好他來了,多虧他來了,只要他來了,其他的,她都不想再知道,也不想多問。
空曠的草地上,兩人緊緊相擁,微風徐徐,傳遞著他們對彼此的真情,暖陽升空,藍天白雲,此刻在他們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成了他們身後的點綴。
風景再美,也美不過他們對彼此的情深義重。
馬蹄聲漸行漸近,兩人從只有彼此的空間里回過神來,緩緩鬆開了彼此。
「吁——」
北冥祁勒緊韁繩,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望著面前的兩個人,鷹眸微眯,凌厲的目光泛著濃濃的恨意,恨不得眼神化作利刃,直直要了北冥風的性命。
「若煙姐,」馬兒剛一停下來,上官語寧已經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馬,撲進夕若煙的懷裡就開始掉眼淚,哽咽道:「沒事吧若煙姐,你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了,就怕你會出事。」
夕若煙莞爾一笑,撫著她的髮髻示意她放心,豈料,卻只換來上官語寧哭得更加的嚴重,「你幹嘛要逞強啊,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萬一要真出事了可怎麼辦?」
「傻丫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夕若煙安撫一笑,「你放心,我命不該絕,區區墜馬,又怎能要了我的命。」
在說出最後一句話之時,夕若煙轉頭看向騎在馬背之上的男子,目光冰冷,就算有恨,可更多的,還是厭惡。
比起與北冥風的怒目而視,此刻夕若煙冰冷無情的目光才更加叫北冥祁難以承受。
縱然從前她便不怎麼喜歡他,可到底還是說得上話,起碼,再怎樣還是有著君與臣之間的禮存在的。可是現在,一雙漂亮的鳳眸里只有無盡的冰冷,就連從前做出來的溫柔,此刻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除了恨,餘下的便只有厭惡。
最終,她對他還是到了一種連做作都不再願意的地步了。
緊握著韁繩的手已經漸漸變得無力,就算想要緊握也是惘然,他發現,自己已經失去她了。
不,應該說是,還未得到,便已經失去,徹底失去。
他,是不是做錯了?
順著夕若煙的視線看去,上官語寧方才注意到了北冥風在這兒,方才因為太過擔心若煙姐的身體,竟然忽略了自己表哥的存在,此刻注意到,不禁有些驚訝。
「皇上表哥,你怎麼這兒?」他不是應該在宮裡嗎?
眼前的北冥風著一身白色錦衣,錦袍之上綉著暗花,玉冠束髮,儀錶堂堂。腰間束著一條綉金絲的錦帶,一枚色澤通透的龍形玉佩垂直掛於腰間,彰顯其帝王身份。裝束雖不及龍袍加身來得華麗,卻絲毫不減半分獨屬於帝王的霸氣,身形挺拔,周身卻散發著一股冷漠的氣息。
北冥風冷冷一笑,目光直直對上北冥祁,帶著狠意,輕嗤一聲,道:「若不是朕及時趕到,只怕朕的人,此刻就該去閻王殿報道了。」
「你……」
北冥風的話字字帶著針對,北冥祁本不是一個願受氣的人,此刻因為夕若煙的關係,心情不禁變得更加的煩躁。
然而他氣,北冥風卻更恨。
平日他北冥祁要做什麼,為了大局著想他都可以忍,可是今天,北冥祁竟然妄想去傷害夕若煙,想要置她於死地,簡直是找死。
垂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全身力量匯聚於雙拳之上,手背之上的青筋更是隱隱凸起,戰爭一觸即發。
心中殺意漸生,北冥風正欲抬手揮去一掌,手背之上卻突然覆上一層柔軟,源源不斷的暖意傳來,頃刻便將他的戾氣化去。
北冥風緩緩轉頭,看見的,是夕若煙如花的笑靨,只聽著她道:「帶我回家吧,我不想在這兒了。」
回家?
夕若煙是說回家,而不是回宮?
突來的喜悅打得北冥風措手不及,已經有多久他沒聽見她說回家了,楊家出事之後,她將皇宮視作地獄,視作龍潭虎穴,可是現在,她卻說了回家。
因為,皇宮是他的家。
「好,好,我帶你回家,我們回家。」不再以「朕」自稱,北冥風簡直被突來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將夕若煙打橫抱起,邁步便往著自己的馬匹走去。
將夕若煙抱上了馬,北冥風也隨即翻身而上,將她好好的護在懷中,視線,卻在觸及某人之時陡然變得冰冷,「煙兒受了驚嚇,朕先帶她回宮了,至於語寧,還望八皇弟好生照顧。」
上官語寧是郡主,是鎮南王最心疼的掌上明珠,北冥風料定他不會對上官語寧不管不顧,話音一落,便駕著馬兒往來時的路而去。
北冥風駕著馬匹已經走遠,可他的話仍舊如同魔咒一般響徹在北冥祁的耳邊,恨意驟起。
煙兒?他居然叫她煙兒?
方才他叫她煙兒,她不肯,只以為是性格如此,他也並不在意,可是北冥風竟然也叫她煙兒,她不但不厭惡不拒絕,反而還那麼放心地倚靠在他的懷中,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就當真不如北冥風嗎?
他不信,他不信。
「啊——」
仰天的長嘯響徹在平原上方,不遠處正安詳歇著的鳥兒也被驚動,齊齊展翅飛向天空,唯恐衝天的恨意將自己撕碎。
手中的馬鞭幾乎被北冥祁捏碎,他就不信自己會輸給他,在輸了皇位之後還要再輸掉女人。
北冥風,我們走著瞧,你不會得意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