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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冤家路窄

  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元宵剛過,御花園裡的桃花卻已然盛開,粉紅漫延了整條小徑,遠遠望去,奼紫嫣紅一片,煞是美麗。


  今日祁王殿下回京,莫說引起了民間轟動,就是整個朝廷,乃至於後宮都已經開始變得手忙腳亂起來。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跑去太極殿附近,只為了一睹傳說中戰神王爺的風采。


  就好比說,慶兒。


  也許整個後宮除了她,所有人都想要去見一見這個傳說中,貌比潘安,卻戰功赫赫,英偉不凡的祁王殿下吧!


  走在鋪滿鵝卵石的小徑上,左手面是寬廣無邊的御湖,右手面是一大片粉色桃林,四周無人,卻是很靜,很安詳。


  清風拂過,席捲著淡淡的桃花香味撲面而來,清新淡雅。


  深深嗅上一口撲鼻而來的微風花香,原本壓抑在心口的濃濃鬱結,似乎也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唯留下滿腔的舒適。


  夕若煙仍舊著一身暗紅色的朝服,外著一件純白披風,此刻獨自一人走在這條小徑之上,艷麗的紅,淡雅的粉,乍一看去,竟是與這裡的風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卻毫不掩飾夕若煙的出眾風采。


  微風吹起,拂過桃樹,帶著朵朵花瓣紛紛揚揚而落。粉色的花瓣漫天飛舞,恰如一場粉紅花雨,下了滿天,鋪了滿地。


  素白的手自披風下伸出,隨著微風而落的桃花瓣飄於掌心,而後又被風吹落,飄於地面,與眾多花瓣一起鋪就了一層薄薄的花毯。


  「獨行獨坐,獨倡獨酬還獨卧。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


  傷感的詩詞自口中緩緩吟出,夕若煙唇角勾起淡淡一笑,垂了手,望著這漫天飛舞飄落的桃花,一襲孤寂襲上心頭。


  一個「獨」字,一顆心,一個人,形單影隻。


  漫漫長路,孤獨歲月,整整五載,她竟不知是如何熬過來的。


  凄涼酸楚,冷暖人生,想來亦不過如此。


  也罷,這漫漫五年她都已經熬過來了,她相信,這種日子,不會太長久的。


  「喲,本宮當是誰這麼好的興緻在這兒吟詩,原來是夕御醫啊!」


  抬歩欲走,身後卻傳來一記暗帶嘲諷的聲音。


  夕若煙緊握了雙拳,卻又在下一秒緩緩鬆開,轉過身來,淡然俯身行了一禮,「給萍妃娘娘請安。」


  冤家路窄。


  這是夕若煙在聽到聲音后想到的第一個詞。


  原以為宮中的女人大概都去湊那份熱鬧了,卻沒想到,萍妃竟是沒去。


  萍妃不叫起身,夕若煙卻已兀自抬起了頭,望著面前緩緩走近的女子,心中的厭惡與仇恨陡然升起,臉上卻仍是一片不淡不深的笑意。


  「本宮還以為,夕御醫最是審時度勢之人。這不,祁王回京,人人都去太極殿一睹風采,也希望博得祁王眼球,以夕御醫趨炎附勢的性格,這下不是應該跟在皇上的身邊伺候嗎?」


  由宮女眉兒扶著走來,一開口,每一個字里皆是帶了濃濃的嘲諷味道。


  萍妃在這後宮可是出了名的張揚跋扈,就連其身邊的宮女眉兒,亦是一個狗仗人勢的主兒,對誰都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還當真就仗著背後有萍妃撐腰就無法無天了。


  這不,好歹她也還是皇上親封的三品女御醫,這眉兒見了她,竟是半點兒也沒有要行禮的樣子,真以為身後有萍妃撐腰,就不再是宮女了嗎?

  夕若煙輕扯嘴角,抬眸看向面前的一主一仆。


  萍妃衣著華麗,三千髮絲挽成一個飛仙髻,滿髻的步搖翠環隨著一個側頭的動作而左右搖動,彰顯其無盡的華麗。


  只是,這萍妃雖然算不上是傾城絕色,卻也算得上是一個美人。


  白皙的肌膚,精緻的五官,即便是這滿髻的珠釵翠環,在她的身上也並沒有顯出是累贅和庸俗,倒是更顯其華貴與雍容。


  再看萍妃身旁的眉兒,雖然也同其他宮女一樣身著統一的淡粉色宮裝,只是外人許是不知,但她卻是輕易的看出來了。


  眉兒身上的宮裝,絲綢平滑柔順,絕不是一般宮裝所用的普通料子,這料子,可是上好的杭州絲綢。


  想來,這也該是萍妃平日里給她的賞賜吧!

  就連一個宮女的衣裝穿著皆與普通宮女不同,若不是這萍妃出手闊綽,便是這眉兒極其討人歡心,否則,也不會得萍妃如此賞賜,又如此這般……狗仗人勢。


  「前些日子微臣被歹人挾持,現下有傷在身,實在不宜去人多嘈雜的地方。祁王殿下回京乃是喜事一樁,微臣前不久才遭了這份罪,想來多半也是不吉利的,便不去湊那份熱鬧了。」


  清澈的目光直視萍妃的笑顏,夕若煙雖強逼自己暫時壓下心口的怒氣,可是只要一看到萍妃,那晚的事情便會不由自主的閃現在腦海當中,吞噬著她的心,侵蝕著她的靈魂。


  那晚的事情於她而言,是一個噩夢,是一份屈辱,亦是一道永遠也抹不去的傷疤。


  萍妃對她的傷害,遲早有一天,她定然會全數討回。


  萍妃,你不會得意太久的。


  只是那萍妃也不是一個蠢人,既然那晚她會設下計謀要夕若煙的命,便會想到,夕若煙沒死,那麼第一個懷疑的人,定是她無疑。


  此刻夕若煙眸中的怒火與恨,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卻是覺得可笑。


  「是啊,不詳之人,還是別去那人多嘈雜的地方為好。」順著夕若煙的話,萍妃低聲警示,「既知自己是不祥之身,那麼就該懂得明哲保身。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皇上乃是天子,並非是爾等下作之人可以匹配得了的。麻雀變鳳凰,說穿了,麻雀即便是穿上了鳳凰的外衣,但麻雀就是麻雀,鎏金也還是鎏金,豈可與真金混為一談?夕御醫,你說本宮說得可對?」


  斜睨夕若煙一眼,萍妃端正了姿態,滿滿的皆是嘲諷與不屑。


  對於夕若煙,她從見到的第一眼就討厭。


  許是因為她的身份,許是因為她的美貌,也可因為是皇上對她的無盡殊榮與寵愛,然而不論是因為夕若煙的什麼,她都討厭,都恨,恨不得,處之而後快。


  天底下哪個男子不愛美色?宮中放著這樣一個傾城絕色的女子,又因著玄翊的關係時常留在北冥風的身邊,她又怎會不擔心?

  與其等著將來東窗事發,待到夕若煙與她平起平坐,倒不如眼下就動手處之,已決後患,省得日後多添憂愁。


  只可恨那一晚出了變故,否則,今日的夕若煙,怕是早已成了地府亡魂,也不必讓她見著日日生厭。


  萍妃說話字字尖酸刻薄,雖未指名點姓的說誰,但是夕若煙卻是明白,萍妃的句句話語,又有哪一句不是說給她聽的?


  什麼麻雀變鳳凰,什麼鎏金真金,說到底,不也還是在暗諷於她,說她配不上當今皇上嗎?


  她平生最恨那些仗權仗勢就狐假虎威之人,這萍妃若不是仗著自己的家世,又豈有今日的風光無限?


  說她是麻雀,若真是將家世搬出來比較,這萍妃,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唇邊揚起一抹嘲諷,夕若煙盡量壓下心底的怒氣,抬眸看向萍妃,淡淡揚起一笑。


  「是啊,微臣身份卑微,實在不及娘娘半分。只是,皇上讓微臣進宮,雖是因著師兄的關係,但是如果微臣沒有什麼真才實學,想來也不會在這五年來穩坐三品御醫的位置而不被撼動。」夕若煙輕輕一笑,投去一抹鄙夷,「微臣家世是不高,可是比起有些人,若不是仗著自己顯赫的家世,只怕皇上連看一眼都嫌臟吧!」


  萍妃能拐彎抹角的暗諷於她,但是她夕若煙卻也不是好惹的。


  說罷,夕若煙傲嬌地別過頭去,只留給萍妃一個側臉,半點兒面子也不留。


  說她是麻雀,到最後,指不定誰才是真正的麻雀變鳳凰。


  「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


  「眉兒。」


  萍妃沉聲打斷了眉兒還未出口的斥責之詞,一雙眼眸不看眉兒,卻是緊緊地盯著夕若煙。雖未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心裡的怒氣,卻是因為夕若煙的這一番話而騰騰升起。


  受了萍妃的呵斥,眉兒雖對夕若煙心有怨憤,卻不得不聽主子的命令,應了聲「是」,便只得怯生生的退下,不再言語。


  夕若煙剛一轉過頭來,便見到眉兒抬眸對自己投來一記恨眼,心中不氣,卻只覺得她分外可憐。


  向來在後宮便有著亘古不變的一句話:鋒芒畢露,必死無疑。


  如今的萍妃雖是風光無限,在皇上少有的幾個嬪妃之中,萍妃的位分最是高。然而今日的寵妃可以是她萍妃,卻保不定來日不會有其他人,位分甚至更高。


  若說宮中的祺貴人與李常在最為懦弱,倒還不如說她倆聰明,懂得掩藏光芒,知道在這後宮之中,如何才能夠更好的保護自己。


  萍妃仗著家世驕縱蠻橫,眉兒亦是仗著萍妃的撐腰便目中無人,他日萍妃若是失了寵愛,沒了權威,那麼第一個死的人不會是萍妃,而是她身邊的眉兒。


  不管將來會不會有人出現懲治萍妃,在不久之後,她夕若煙,便會叫萍妃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而付出該有的代價。


  在這後宮五年,她向來秉承著一個守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除之。


  萍妃,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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