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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父子夜談

  陶明興最擔心的事,就是老皇帝認為這些事都是他主謀的,雖然這是事實,但是不代表他就願意被老皇帝這樣猜疑。


  三朝元老又怎樣,他終究只是臣子,他效忠的人只能是皇上,卻因為一己私心為自己的外孫謀划,做的還是謀朝篡位的事。


  聖上沒有對他做出懲罰,是因為這件事情表面上他並沒有參與到其中,聖上找不到恰當的理由和適當的機會發作,可這不代表聖上私底下不對他和他的兒子做點什麼。


  他的兩個嫡子,長子在翰林院,表面上只是單純的做著文書工作,可誰都知道翰林院出來的,將來會在朝堂上擔任什麼職位。


  他現在不過是韜光養晦。


  他的小兒子那就更不用說了,只是小小的四品官員,根本入不了這些人的眼。


  他小心翼翼地經營了大半輩子,不爭不搶,就是要為自己的子孫後代謀求更綿長的福澤。


  本以為只要扶持外孫坐上了高位,他們陶家就會成為新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豪門世家。


  想到這裡陶明興嘲諷低笑了。


  所以扶不上牆的爛泥,他怎麼折騰?終究也是一堆爛泥。


  「父親。」陶易松面色凝重地看著陶明興的背影。


  陶明興緩緩轉身,看著自己最為器重,花了大力氣栽培的長子,說道:「聖上那邊我們暫時不用管,還是先想想如何善後。」


  「父親,『蜀綉樓』既然已經交給了喬藴曦,我們還是不要過多關注那邊的情況,『蜀綉樓』的賬本已經銷毀,人員也遣散了,幾個管事的都已另做安排。就算他們被聖上的人詢問,也是一問三不知,更別提賬目上的事了。所以兒子認為我們的重心還是放在二皇子身上。」


  陶明興欣慰地點頭,兒子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


  「不管聖上那邊對我們是不是有疑心,疑心有多重。我們現在要解決的,是如何讓二皇子翻身,」陶明興眉心一緊,「現在二皇子與三皇子被打入冷宮,聖上重用四皇子。我們的人送回來的消息,四皇子已經帶兵平安到達南疆與鎮遠侯匯合。如果我沒估計錯誤的話,最後一場決定勝負的戰役就要開始了,勝,則鎮遠侯與四皇子贏,敗,則聖上贏。」


  陶易松心裡一凜,看向父親的目光也隱晦起來,「父親,您說,鎮遠侯鎮守南疆幾十年,明明有機會將南疆蠻子斬草除根,為何遲遲不動手,非要等到現在?還是說,這是他的謀略之一?」


  「也不全是,」陶明興緩緩說道,「南疆能與皇朝對峙幾十年,足以說明他們的軍力與謀略手段。據我所知,現在南疆帶兵的是岑平元?與鎮遠侯鬥智斗勇將近十年,說明他比前幾任將軍有本事。畢竟他是南疆幾十年來,唯一被稱為『守神』的將軍。更何況鎮遠侯絕對不會以皇朝的安危做底氣,不過是現在時機到了而已。」


  陶明興最後一句話說得雲淡風輕,陶易松卻從中聽出了玄機。


  「時機到了而已,父親您的意思是?」


  「皇朝與南疆幾十年的鬥智斗勇,雙方可謂是知己知彼。沈家軍這些年一直在錦州,你以為他們在做什麼?」


  「做什麼?」


  「模擬訓練。說來,這個詞我還是從鎮遠候的人嘴裡聽到的。從政務上來說,鎮遠候確實是一個好將領,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尋找與南疆游擊戰抗衡的方法。外患,我們雖說從未吃過敗仗,可這樣終究不是長法,鎮遠侯歲數大了,他還能領多久的兵?聖上能允許沈家軍存在多久?這些都促使他主動,加快對南疆的壓制。


  內憂,這個時期正好,因為奪嫡之事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內憂影響到外患,可同樣的,外患也能牽制內憂。」


  「鎮遠侯到是好算計。」


  「所以你要知道,在朝堂上,我們最大的敵人從來都不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而是鎮遠侯。我們幫皇上分憂解難的同時,也是在為自己。」


  「所以,鎮遠侯之前借喬藴曦的嘴,說要輔佐二皇子,也是故意放煙霧彈,將二皇子置於風口浪尖之上,給三皇子和四皇子提供機會,也讓內憂更加撲朔迷離?那父親,依著您的看法,您認為鎮遠侯中意是哪位皇子,三皇子還是四皇子?」


  陶明興搖頭,「你還是不夠了解鎮遠侯,他是純臣,雖然聖上也不相信這一點,但事實上他就是純臣。從高祖皇帝起,他所忠心永遠只有一個,就是坐在高位上的那個人。其實說句大不敬的話,聖上對鎮遠候的壓制排擠,猜疑,無非是他的虛榮心作祟。因為鎮遠侯在民間的威望,在軍中的威信,對皇朝的功勞以及他的手段,均在聖上之上。


  功高蓋主是每個上位者忌憚的,可鎮遠侯身在其位,就是他什麼都不做,三朝元老所積攢下來的底蘊也是聖上無法企及的。兩人間的爭鬥,其實是聖上單方面的自以為是。若是聖上願意放下心中那點締結,皇朝的實力還會更上一層樓。」


  見子目露驚訝,陶明興語重心長地說道:「永遠不要小看鎮遠侯,他的三朝元老比我的三朝元老更名副其實。他是跟著高祖皇帝一兵一馬打下了皇朝,而我不過是在高祖開國后,懂得審時度勢,及早投誠,成為第一批科考官員,慢慢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


  「這說明父親比鎮遠侯更有實力。」


  陶明興搖頭笑了,「你還是不懂鎮遠侯,鎮遠侯文韜武略,才華不輸為父。而他比我更厲害的是他的刀馬功夫,以及他對兵法的熟練度,這些是我望塵莫及的。」


  見兒子似乎還有話要說,陶明興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過去,「這些是事實,要看清自己的弱點和缺點,才能在對壘中明白自己的處境,看清周圍,從而掌控時局。鎮遠侯之所以願意一直呆在南疆,一是因為聖上領導下的皇朝讓他失望,再加上他常年在南疆,朝中找不到一個人比他更了解南疆,所以,鎮遠侯才遠離朝堂,可在鎮遠侯心中,皇朝的分量何其之重,是你無法想象的,可以說,皇朝最為忠心的臣子,就是鎮遠侯。」


  父親對鎮遠侯的重視,陶易松從小就知道,只不過他與鎮遠侯接觸的機會不多,兩人不管是朝堂上,還是私底下,別說交情了,就是一丁點交集都沒有,所以,他從未把父親的話放在心上。


  至於沈懷灝和顧瑾臻,他就更看不上了。


  一個是殘廢,一個是連世子之位都拿不下的蠢貨,怎麼能與他們比。


  可今兒在聽了父親的一番話后,陶易松不得不重新調整自己的心態,審視雙方的平衡。


  見兒子臉上慎重的臉色,陶明興捋著鬍子微微點頭。


  到底是他精心栽培的接班人,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深得他心。


  「鎮遠侯那邊,我們不用過於擔心,只要我們的所作所為沒有危及皇朝,沒有挑戰他的底線,他不會管誰做太子。皇朝統共就三位皇子,大家的才能和資質都在那裡,鎮遠侯要做的就是輔佐,其他的,他不會關心。」


  陶易松放心地點頭,「二皇子的資質還算平穩,至少能做個守成的皇帝,有我們這些人輔佐,鎮遠侯也沒什麼意見。前提是,二皇子能上位。」


  「這才是我們要謀划的,」說來說去,話題又回來了,「聖上那邊才是我們的重心。「


  「父親,下面有幾個已經有了異心,雖然還沒有行動,可是情緒消極,兒子怕他們影響到別的人。」


  陶明興微微一笑,「幾個螻蟻而已,不急,為父把你叫來,是有別的事情要交代。」


  ……


  二皇子再次稱病,在府里養病。


  心照不宣的原因,大家都裝作不知道。


  只不過,前次是老皇帝要他稱病,這次是他自己主動稱病。


  可有些事,不是他稱病就能逃避的。


  在陶明興幫著他運籌帷幄,為後面的事謀划的時候,一件他恨不得當沒發生過的事被人不經意地揭發了。


  是的,就是他擅自離京,到錦城找鎮遠侯的人談判的事!


  「啪!」


  手裡的玉鎮紙重重地砸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上,缺了一角不說,還將地面砸出了裂痕。


  憤怒的二皇子,使勁拍著書案,「肯定是老三!」


  「殿下,稍安勿躁。」


  謀士勸解的話,並沒有安撫到二皇子的怒火,反而火上澆油。


  二皇子雙眼猩紅,「除了老三,還能是誰?我禍水東引,揭發了他的事,他就以牙還牙,揭發我私自離京的事,父皇一定會大怒,一定會……」


  一定會什麼?

  一定會取消他競爭太子的資格。


  這句話二皇子不敢說,更不願意說。


  他一次次地讓父皇失望,不用細想也能猜到父皇現在對他的態度和想法。


  他不能輸!


  煩躁地在書房來回踱了幾步,他突然轉身,陰鷙地看著身後的眾人。


  縱使大家都沒有抬頭,還是察覺到了二皇子的焦躁與憤怒,紛紛縮了縮脖子。


  「太子太傅那邊,可有遞什麼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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