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我們錯在哪
「啊——」,叫聲穿破長空,回蕩在齊雲山山頂。
本來應被推下山崖的顏玉清,此時被一個長者提著衣領,懸浮在陡崖上方的虛空中,涼風陣陣襲來,吹得衣衫不停的拍打著她,又麻又疼。
可是,她不敢出聲,連說一句話,一個字都不敢,她生怕一開口會嚇到身邊這個救命恩人,手一抖,把她丟進了萬丈深淵。
萬丈深淵深不見底,薄雲縹緲,鳥獸啼鳴,美則美矣,可惜險峻難測。
「會長!」原來提著他的中年男子是南中珠寶商會的會長,那個曾經一推,把她推進這險象環生之地的人。
顏玉清好奇的看他,原來商會的人一直都在留心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從旁保護,亦或是……
那,他們也知道紅寶石了嗎?
「我宣布:這次尋寶大賽,圓滿結束!已經有一隊人提前在旁邊的哀牢山找到了祖母綠,他們是今年的獲勝者,珠寶商會將給他們如往年獲勝者一樣的特惠和支持。」
說到這,顏玉清懸著的身子才緩緩落地,剛落定,便忙著對會長周澤楷施禮道謝。
這次比賽對顏玉清而言是個特別的挑戰和學習,不僅是關於珠寶,還有叵測人心。
在齊雲山發現的紅寶石礦,石守信也有參與,但他們家是北涼石家的旁支,沒有權利開採紅寶石這麼大的礦脈,因此飛鴿傳書,將石嚴也秘密請了過來。
中甸縣,顏府。
顏玉清剛從雲齊山歸來,就大病了一場,一直昏睡未醒。首富朱富貴幫忙尋遍南中名醫,也不見起色。
宮中的太醫被軒轅珏偷偷調來了不知多少個,皇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幫著他在皇上面前擋了過去。
她原本圓潤豐盈的臉,已變得面黃枯廋,白的不帶一點血色。何白精通巫蠱,來看了幾次,卻並未找到是何原因。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軒轅珏等人憔悴了不少。顏玉清偶爾只能喂進去一些米粥,眾人都在憂心顏玉清的病情時,到是讓一隻心懷怨懟的中甸縣令丁開河鑽了空子。
他聽說,丁乙是跟在顏玉清後面一起進了熔岩洞后消失的,奈何當事人已病的昏迷不醒,他把喪子之痛不分青紅皂白,全都算在了為顏玉清奔波開鋪的顏景行頭上。
翡翠礦洞被炸,山體崩塌,原石取不出來。顏景行在洞中被砸成重傷,朱富貴贈的那個鋪面,地段是好的沒話說,可怎料,官府就是不讓開張。
顏景行拖著殘破的身子,遊走在南中的官吏之中,也不知背後是誰,竟將所有人的口,封的緊緊的。
一句話——就是不讓開!
看著裝修華麗的店鋪和日漸消瘦昏迷不醒的顏玉清,原本白玉無塵的顏景行,現在也是鬍子拉碴,不修邊幅,成日的橫衝直撞。
別人都到他是開店鋪忙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顏玉清沒醒,他的主心骨沒了。
京城那邊催了多次,加急的信件飛來不知凡幾,都被軒轅珏擱置在一側,他日日在側,心急如焚,夜裡不知驚醒多少次,每次都夢到她在叫喚他的名字,恍若隔世……
一日,子恆不知道從哪裡帶來個和他同歲的稚子,那人給她把了脈,現熬了一碗氣味特別的葯后,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
過了幾日,顏玉清就醒了,凝視著趴在床頭的軒轅珏,他那偉岸高大的身姿,此時蜷縮著,與往日高高在上、丰神俊逸判若兩人。
那牆角摞著厚厚一疊,蓋了加急印章還未拆開的信,訴說著京城一直在催著軒轅珏回京。
而他,此時卻不聞不問,彷彿對那至尊之位,棄之如敝。
子恆端著一碗葯膳粥走了進來,看見睡眼惺忪的顏玉清,激動的拿著碗的手直顫,正準備叫她,見她瞟了眼還再沉睡的軒轅珏,立刻知趣的點點頭。
吃了葯膳,身體如久逢甘露, 神清氣爽。顏玉清惦著腳尖悄悄掩上房門,看到了正在院中發獃的顏景行。
他一張臉寫滿了衰,印堂發黑,渾身是傷,看得顏玉清心中一咯噔。
還未等顏玉清開口,顏景行已是紅了眼眶,「郡主,你終於醒了,再不醒,我都要撐不住了。」
「出什麼事了?」 顏玉清的直覺告訴她,肯定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不然以顏景行的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不會落得現在這步田地。
「我們的翡翠礦塌了,傷了很多部曲。新的店鋪一直都為開張,走動了很多關係,但就是不成,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他現在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情緒終於得以宣洩,可是.……
顏玉清卻笑著望著他,沒有為礦難之事責怪,沒有因未開店而難過 ,有的只是淡淡一句:「沒關係,一切有我。」
只一句話,卻彷彿幫顏景行卸下了千金擔子,他原本愁緒滿懷的臉,慢慢浮現了笑意,似千年冰封的河,有了一道裂縫。
中甸縣,縣令府。
「砰!」一個清脆的聲音響在了桌子上,顏玉清橫眼看了一下被拍的砰砰作響的驚堂木,眼中晦暗不明。
這是在跟她擺官架子么?讓她開店真就這麼令他為難?哪個手續沒按照流程辦齊,還是怎麼著,他非要故意刁難!
「縣令還是說出個原因吧,這麼砰砰的只拍驚堂木,也不是個事兒!」和丁縣令的怒氣沖沖想比,顏玉清則明顯淡定很多,她把契約放在他手邊,靜靜地等著。
「你的礦石渠道不正,聽說還傷了人,翡翠店鋪是不能開了,還是令做他用吧。」丁縣令眼皮都為抬一下,剛舉起驚堂木準備喊「退堂」——
堂外,一聲「且慢」,吸睛無數。
杜月鄰風馳電摯朝這邊衝來,腳下的動作還未停,就聽他說了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縣令大人若是覺得渠道不正,那可否把別人對的拿來給我們參考一下,好當堂比較,我們錯在哪裡?!」
好一句錯在哪裡,聽的顏玉清內心暗笑,各珠寶世家開礦,都是誰先發現誰先開,和畫圈佔領地差不多少,只要不少了稅錢,官府也是不管的,如今要真拿出來對簿公堂,恐怕根本掰扯不清。
杜月鄰這招也是高明,誰能說哪個山頭是誰家的,除非你家祖墳正好挖在那。
這人若是個平頭老百姓,就算他說的再有道理,可能還沒等有機會開口,就被他丟了出去。
可他是杜月鄰,南中刺史杜笙的嫡子,他頂頭上司的兒子,他無法忽視,也不能無動於衷。
想想之前某人的囑咐:絕不能讓顏玉清把店在南中開起來。那人冰涼陰霾的雙眸,在劃過他的一瞬間,如芒在背。
是的,他怕他,很怕、很怕!
就在丁開河還沉浸在那人的思緒中時,就聽府衙的捕快驚恐的喊道:「大人,不好了——」
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連滾帶爬的闖了進來……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被石守信這個旁支請來的石府大管事之一的石嚴。
石家雖地處北涼,但生意遍布九州,和各地官員也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
丁開河一看,來者竟然是百年難遇的石府大管家——石嚴,頓時激動的臉都紅了,連忙起身讓座,端茶遞水,一副狗腿十足的模樣,讓顏玉清不忍直視。
而此時的丁開河,哪還有一星半點先前高高在上的模樣, 他被突然到來的幸福衝擊的快要昏了頭。
往日他能遇見的,最多也就是石府比較得臉的小廝,如今一躍而見到大管事,難免暗自懷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豐功偉績,竟被這位知曉了!
豐功偉績?丁開河忽然靈感一來,瞪了眼顏玉清,馬上轉首對石嚴笑道:「石大管事,您這次來,是為了拇指山的翡翠礦洞嗎?」
石嚴意外之餘,又眼帶讚賞道:「你怎麼知道?」
丁開河一聽,咧嘴一笑:「您放心,我絕不讓這小丫頭碰翡翠礦洞一下!」
說完,還不解氣的狠狠指了指顏玉清,像是要把她戳出一個洞來。
咳咳,石嚴聽著丁開河激憤的話,不知後面的話該如何繼續.……
「丁縣令啊」,石嚴一開口,尊稱的一句丁縣令,令丁開河激動不已,雙腿直顫。
可喜悅之後,石嚴的話,卻嚇得他面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顏玉清是我們石家家主的貴客,他老人家托我向您請教一下,是哪個手續沒辦好,需要我們協助些什麼嗎?」
丁開河在聽到,「石家家主貴客」這幾個字的時,整個腦袋嗡的一下,響個不停,後面暈暈乎乎的又聽了個協助,當下跪地,連道不敢。
他貼著地,內心澎湃不已。顏玉清到底是誰?!
可以驚動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為她勞心。
一個權勢滔天,抑她!
一個富可敵國,興她!
再聯想到他自身,不管怎麼做,怕是都會得罪兩個他這輩子都不能得罪的人時,往日還炙手可熱的縣令之位,如今卻成了最燙手的山芋。
他苦著一張臉,抬頭道:「大人,不是手續不全,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