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發現了誰
鄔惜鳳不是那等嬌弱的姑娘,性格爽利,就算迷路了也可以找人問路。這兩天懿馨珠寶店在益州風頭正盛,誰人不知,怎麼可能會不見?
除非……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家姑娘不見的?」顏玉清凝神肅目,一雙眼睛彷彿能看透眼前婢女的心。
那婢女慌慌張張,神色閃躲:「奴婢跟著姑娘去隔壁的緞雲軒看襦裙,姑娘挑了件藍色的襦裙進去試,就再沒出來。奴婢期初來以為姑娘動作慢耽擱了,後來才發覺不對。」
那婢女說話聲音越來越小,顏玉清要豎著耳朵仔細聽,才能聽清。但那婢女詳述仔細,她不忍打斷,怕錯過了一星半點鄔惜鳳的消息。
看來,問題是出在緞雲軒了!
好好一個大活人,進去試個衣服就不見了,若說沒鬼,她是斷斷不信的。再說,鄔惜鳳的身手她也是清楚的,得了其父的真傳,一兩個猛漢都難近她的身。
敢這麼明目張胆的綁人,顏玉清當下起身,對著殷風道:「走,去會會這個樂羨魚。」
顏玉清冷眼旁觀,緞雲軒的生意一直是不溫不火,每日都有幾個客人,但也都不多。不過他們走的是高端路線,迎來送往的都是官家和富商,倒也不覺得奇怪了。
樂羨魚剛招呼完一個身著湛藍華服的男子,轉身就看到了顏玉清,正準備打招呼,就看到她冷著一張臉問:「鄔惜鳳呢?」
「你妹妹剛買了件藍色的折襇裙,回去了。」聲音溫柔似水,不見一點波瀾。
顏玉清一聽,黛眉上挑:「搜!」聲音冰冷刺骨。
站在門口的部曲,有序的入內,開始查看四周。
樂羨魚這時臉色才開始有些變化,她轉身朝內堂走去,幽幽的開口道:「如非官府,私搜府邸,可是重罪。是也不是?章大人。」
從內堂走出了一個男子,一身的湛藍素麵長袍,頭戴一根冰瑩剔透的海藍寶如魚得水發簪,正和藹可親的望著她。
「別嚇壞了這孩子。」那男子聲音清遠悠揚,像山谷中偶爾響起的鐘聲。
顏玉清趕忙上前施禮,目光卻停留在了他發間的簪子上。碧藍如天,少白通透,這麼極品的海藍寶發簪,有錢都不一定能尋到,這人應該在益州身份尊貴。
她心中盤桓了一圈,便輕啟檀口:「民女見過益州刺史章大人。」
章大聽子聞言,摸了摸手腕上的十八羅漢海藍寶手珠,頗有興趣的問:「你識得我?」
顏玉清搖搖頭道:「望大人先允我把妹妹找出來。她剛來益州,對緞雲軒不熟。聽婢女說,她試衣服時不見了,應是迷路了。」
「迷路?」章大聽環顧了一圈不過二進的房子,一眼都能望到頭,說是迷路,誰信!
他瞟了眼神情有些僵硬的樂羨魚,點了點頭。
十幾個部曲開始四處尋找,廚房、庫房、卧房等無一不細細查看,可就是沒發現鄔惜鳳的影子。偌大一個活人,要藏好也並不容易,她到底在哪兒呢?
見一個個部曲找完后對著她搖頭,她的心頓時拔涼拔涼的。
鄔惜鳳不是那等不懂事的孩子,若是去哪裡肯定會告訴她,再說也會帶著婢女,現在突然在緞雲軒不見了。顏玉清目光如箭般的刺向樂羨魚。
「看我做什麼,早和你說過她回家了。這下找也讓你找了,翻也讓你翻了,我們緞雲軒也是要開門做生意的,我都還沒說什麼,你倒怪起我來了。」說著,扯了扯章大聽的闊袖,媚於語言:「大人」。
還沒等她繼續撒嬌,就被殷風的話打斷了:「稟姑娘,沒有找到鄔姑娘,但在廚房,翻出了一大罐鹽。」
「一大罐?」顏玉清朝殷風手指望去,還真是半人高的一個棕色瓦罐,裡面裝著滿滿的白色細鹽。
「你哪兒來的這麼多的鹽?」顏玉清厲聲喝道。
朝廷對鹽的管控十分嚴苛,尋常百姓吃口鹽那是難上加難,怎的她家這麼多?顏玉清覷視章大聽一眼,朝廷命官站在這兒了,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樂羨魚見鹽罐被發現,也不著急,緩緩道:「這是民女一友人從塞外帶回來的。」
塞外?!
顏玉清聽了這話都想笑。
塞外哪來的鹽,塞外的鹽都是從他們這邊運過去的!
等等,塞外?顏玉清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樂羨魚。
她那英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還有那舉手投足間的風韻,細細看,還真有幾分異域的姿容。
樂羨魚被顏玉清看的心下一緊,她該不會是看出什麼了吧?
這個想法在剛冒出來就被她否定了。
不可能!她自小便在益州長大,而且也只有外祖母這麼一丁點的異域血脈。對於在京城長大的顏玉清,根本不可能看出什麼。思慮過後,心中大定。
顏玉清壓下心中的疑問和怒火,笑盈盈道:「既然緞雲軒的家主和章大人都沒見過吾妹,那民女還要再去別處找找,就先告辭了。」
說著,給殷風使了個顏色,轉身就走了。
回到懿馨珠寶店,殷風忍不住問;「姑娘既然確定鄔惜鳳就在裡面,怎麼不繼續找?」
顏玉清靠在搖椅上,手中不停呼扇的絹扇不小心透露了她此刻煩躁的心情。
「怎麼找?你剛剛不是已經帶人去找過一圈了,人影都沒見到嗎?」顏玉清輕輕晃了晃搖椅,手中的絹扇扇的更快了。
「那個章大人,青天白日的,居然在樂羨魚的室內,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蛇鼠一窩。」說著,啪的一聲,將扇子扣在搖椅上。
青竹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家姑娘被氣成這樣,和殷風對視了一眼,看中滿是擔憂。
這鄔姑娘是和自家姑娘一同出來的,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們該怎麼像鄔大當家的交代,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一圈人都摸不著頭緒時,子恆拿著牛乳冰沙走了過來,囫圇道:「晚上潛進去一探究竟不就行了?」
顏玉清一聽,眼中散發出灼灼的光。
仲夏夜微涼,月上柳梢頭。
顏玉清帶著子恆、殷風三人,悄悄潛入緞雲軒。
一牆之隔,恍如兩世。
緞雲軒院里的壁燈發著微弱的燭光。偶有幾個身著暗色衣服,頭戴帷帽遮面的人從外面進來。
這會兒進來的人,前前後後差不多五六人。彼此都沒打招呼,連腳下,都無半點聲音。
顏玉清三人躲在一個老楊樹后,靜悄悄的觀察著。殷風一個閃身,飛回了珠寶店,片刻就帶著三個黑色的帷帽又回到了老楊樹后。
顏玉清看看剛剛走過的幾人,又望望他們三人穿的黑色衣服,明白殷風的意思。
穿戴好后,他們也從緞雲軒正門而入,見前面剛入內的兩個人什麼都沒說,他們三人也葫蘆依樣,目不斜視的走了進去。
他們跟在剛剛那兩人身後,保持了六七步的距離,繞過假山庭院,來到了後面的山腳。
他們看著那兩人在一個藤蔓纏繞,樹枝橫生的小洞內,彎腰走了進去。
顏玉清側目看向子恆。
子恆勘察四周,見沒人,輕聲不滿道:「不能因為我小,就讓我先爬洞。」
殷風不想在這耽誤:「我先,你斷後。」說著,就朝洞內走去。
子恆知道顏玉清沒武功,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乖乖的跟在她身後,沒再作聲。
那麼小的一個洞,進去竟如一宮之殿那般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西域的駝色繡花羊毛地氈,鎏金的壁燈,和來往如梭的人,都彰顯著這裡繁華多姿。
有些手拿胡刀,身穿黑色胡服的男子,低語著說話,顏玉清豎耳傾聽,竟是在討價還價。他們站在一個方巾前,上面擺著鹽、胡椒、還有醋等調料。
顏玉清不解的小聲問子恆:「他們為什麼不在外面的店鋪買?」
子恆雖然小顏玉清三歲,但見多識廣,他輕聲道:「應該是比外面便宜很多,而且可以易物。」說著,望向剛剛買調料的那幾人,他們正把手上的胡刀遞給對面那人。
那人帶著帷帽,放在迎光的地方,看了好久,方點頭同意。
難怪這裡要亮如白晝,那些人帶著黑色的帷帽,如果燈光不夠亮,根本什麼都看不清,又如何買賣。
還有的攤位擺著幾匹駿馬,馬著東西別說益州,京城都是很少的,顏玉清上前詢問才知道,這些都是從北涼那邊私運過來的馬,現養在深山中。
顏玉清用胡語問他共有多少匹,那人良久都沒開口,想著怕是不方便,她伸出三個手指,問:「有嗎?」
「三匹?」
顏玉清搖搖頭。
「三十匹?」那人語氣有些驚訝。
顏玉清輕點嗪首,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人點點頭,用詫異的目光打量著顏玉清。雖然隔了兩個帷帽,顏玉清仍能感覺到那人眼中的震驚。
顏玉清拿出一塊如拳頭般大小的金黃色雞油蜜蠟:「易物?」
那人搖搖頭。
顏玉清順勢收了進去。
「銀子?」顏玉清問。
「鹽」,那人說的很輕,吐字卻十分清晰,顏玉清看了眼子恆,發現他也朝自己望來。
她緊張的握了握拳頭,接著問:「全部都要鹽?」
那人點頭。
「要多少?」
「五罐」
顏玉清猛的抬頭,心中大警,要這麼多的鹽做什麼?
她盡量使自己聲音聽起來自然平和,緩緩道「我亦沒有這麼多。」
聽到那人輕嘆,她接著道;「兩罐可以嗎?」
那人聽到「兩罐」時,雀躍的連連點頭。
顏玉清和那個人說好一會過來交易后,就給殷風打了個手勢,殷風很快閃身離開了。
她和子恆繼續四下轉悠。這裡比益州最繁華的街道還要熱鬧許多,都是買賣東西的人,仔細聽來,裡面竟有一大半是說胡語的。
益州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胡人,顏玉清邊走邊想。
走到一個攤位前,駐足而立。這裡綁了幾個男童和姑娘,男童不過都是七八歲左右,姑娘年級都稍大一些,看起來十四五歲。
正有一個戴帷帽的人,指著一個男童詢問:「五十兩太貴。」他的聲音沙啞蒼老,一聽就是年過半百之人。
顏玉清透過帷帽,好奇的打量著被綁的幾個人,在靠近裡面的地方,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