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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娘!

  眼前青年的面孔雖生了變化,凌離卻一眼認出其身份,正是當年在谷中,自己曾教其一招半式的方淵。


  只是,令他心驚的是,當年僅僅只有後天巔峰的方淵,短短不過三四年,竟有了長生三境的修為!


  自己若不是得到「漓先生」的幫助,在修為上說不定已落在他後頭?


  凌離正兀自驚疑不定,方淵微微側臉,看過月無海,斜飛入鬢的眉挑了挑,好似一柄利劍。


  月無海立時低頭,他明白自己錯在何處,沒有任何狡辯。


  「你,跟我來。」


  沒有管月無海,方淵冷冷瞥過凌離略顯驚愕的神色,壓下心頭波瀾,語氣毫無波動地出聲,旋即還未等凌離答話,就轉身向山谷內走去。


  凌離心中微覺古怪,腳下動作卻不停,有關於蘇漓消息的線索,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


  行至途中,面色凝重的凌離忽然聽到一道驚喜的聲音,「是凌老大!」


  他循聲望去,看到一個黑臉青年,緣是當年的小黑,而今也有先天巔峰的修為,其餘人也都處在先天中後期不等。


  「當年跟著蘇漓的人,什麼時候修為都如此……」


  凌離心中震動不已,但眼下此山谷顯然為方淵掌控,方淵不開口,他也問不出其他東西,只能默然跟上方淵,走到一座建築物前面停下。


  「這是……」


  看著面前雖有些老舊,但卻纖塵不染的竹樓,凌離頓時怔住,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四年前。


  就是在這裡,漓兒費盡心機殺了煉血門的兩位長老后,帶他安置,花了數月時間,數十萬兩白銀,治好了他的毒傷。


  可憐他那時竟不能認清本心,用「凌雪」之名傷了她的還不自知。


  「漓兒她……就在這裡?」


  凌離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過了半晌才吐露出一句話,步子尚不曾邁出一步。


  方淵沉默了一下,終是開口:「你若這麼想,也沒錯。」


  「真的?!」


  凌離心頭一震,立時按捺不住性子,邁步掠上竹樓,走到竹門前,雙手微微顫抖著推開。


  方淵站在樓下,譏諷地看著他,眼中已經沒了當年的仇恨,此刻……憐憫更多。


  不管過去如何,至少現在——


  他和自己,都是可憐人罷了。


  「吱呀——」


  竹門終於開了,發出一聲輕響,彷彿再歡迎久不曾來的客人。


  屋內檀香裊裊,自開門后裡面的景象毫無保留地映入眼中——


  凌離霎時間身形劇震,滿眼不敢置信。


  那是……一塊靈位!

  其上那清晰而朱紅的「蘇漓」二字,直刺得他兩眼發痛,令人窒息的疼痛自尋迅速蔓延,隨後……一股夾雜的迷惘的憤怒,瞬間爆發!


  「我不信!!」


  「你不信,也不會改變事實。」


  方淵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竹屋內,重新為靈位續上一炷香,神態專註而深情。


  漓兒,我給他機會了。


  他,果然沒有為你上香。


  心頭升起這般念頭,方淵彷彿得以與蘇漓對話,眉間多了一絲懷念與溫馨。


  插好燃香,方淵掃去多餘的灰跡,轉過身,看到失魂落魄的凌離,毫無意外之色。


  半年前,他……亦是如此,若非他還有心愿未了,或許自蘇漓消失的那一刻,他也會隨之離去,不會有絲毫猶豫!

  「凌離!」


  一道蘊含長生境精神震懾的聲音傳入凌離耳中,頓時讓後者渙散的瞳孔有了些許凝聚。


  感應到他注意力有一絲回到自己身上,方淵冷然一笑:「別這麼沒出息!我讓你來祭拜漓兒,可不是只為了看你笑話,漓兒臨走前,留下數個心愿,如今我力有未逮,只能將其委託於你一些。」


  此話一出,凌離立刻清醒,目光灼灼地盯著方淵,過了頃刻,才嘶啞出聲:

  「你……願意?」


  他看得出來,方淵……同樣對蘇漓情根深種,若是設身處地,他絕對不願意再讓任何人染指蘇漓身後之物。


  方淵聽得凌離所言,頓時笑了,笑得如同一個勝者,「我愛她,你……不如我!」


  凌離青筋一鼓,「你說什麼?」


  「還要我再說一遍,你還真是犯賤呢,凌離……」


  方淵話未說完,回應他的是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凌離眸中寒芒點點,顯然是到了極怒。


  砰!

  這一拳,在凌離愕然的目光中,狠狠打在方淵側臉,旋即他還未有所反應,方淵的拳頭也到了,他的右臉也未能倖免。


  砰!

  砰砰砰砰砰!!


  連綿不絕的交鋒兩個男人之間產生,又很有默契的,誰都沒有動用玄功,就像是街頭混混那般,你一拳我一腳、滾做葫蘆,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聞訊趕來的屈青寧剛一到場就看到這一幕,頓時嘴角微微一抽,帶著好奇不已想要進去一觀的方牧頭也不回地溜了。


  隨後,已經成了梅家上門女婿的駱奕辰也急速趕來,又以同樣的速度離開了山谷。


  蘇漓消失后,方淵的脾氣變得極為古怪,他還想回去陪著梅若涵,可不想觸霉頭。


  不論是凌離還是方淵,皆是長生境,一生氣力綿延不絕,即便不動用玄功,就這麼大也不會覺得有多累。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只知道天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數番輪轉后,基本看不出本來面貌的凌離費力地抽出被鉗制的雙手,一腳踹在方淵臉上,兩人頓時分開。


  方淵綳著臉想要爬起來,但用力數次都沒能調動身體任何一塊肌肉,最後撐住的氣息一松,仰面躺下再也爬不起來了。


  看到這一幕,凌離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同樣倒了下去,劇烈喘息著,還不忘顯露身為勝者的榮耀,「我……贏了…你…你不如我!」


  方淵閉著的眸子陡然睜開,滿是不甘,同樣喘息著道:「若…若不是……蘇漓…給你丹藥,我…絕對不會……」


  「什麼丹藥?」


  凌離下意識問了一句,旋即忽然一個激靈,竟是直接坐了起來,不顧全身酸痛,嘶啞出聲:「丹藥?那枚助我直入長生境的丹藥?」


  方淵自知說漏了嘴,頓時不出聲了,若是真告訴他,自己就違背了她的遺願,有負於她。


  可凌離好歹也是從小運籌帷幄、心智如妖一般的人物,之前種種心境不堪不過是因蘇漓的影響,而今一通亂打后,正是靈台清明之際,很多事情都浮現於腦海,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之前並未想過的種種可能。


  「你說那丹藥是蘇漓給我?可丹藥明明是從漓先生那送予我手!」


  凌離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站了起來,揮手間刮來一陣細碎的狂風,將他身上泥水盡皆去除,旋即虛手一引,一張玉骨面具出現在手中。


  他看了一眼還閉著雙目的方淵,沉聲開口:「此物,與我當年贈與之物乃是一套,若另一面成了無主之物,只要範圍不超過十萬里,我必有所感應,可現在……我沒有任何感應,你作何解釋?」


  方淵睜開雙眼,怔怔地看著那風格古怪的玉骨面具,沒有絲毫意外,依舊不言。


  凌離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心頭越發令他不安的猜想,繼續問道:「我現在只問一句,蘇漓她究竟是怎麼死的?如今這麼長時間過去,你可曾為她報仇?」


  報仇?


  方淵嘴唇下意識抿緊,神色變化雖不明顯,卻被凌離敏銳地捕捉到了。


  「你尚不曾為她報仇!」凌離雙眸漸漸冰寒,「仇人是誰?」


  感覺恢復了一分力氣,方淵站起身,緩緩清理了身上泥污,看得出來他在猶豫,內心天人交戰,不知在顧忌什麼。


  凌離很有耐心,沒有催促,默默站在一旁等他開口,只是那一雙如同電光的雙目,依舊帶給方淵不少壓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察覺到身上再無泥污可清,方淵恍然回神,抬頭看到目光依舊一瞬不瞬盯著他的凌離,動作僵了一僵,好似終於想通了,轉步向東邊院落走去。


  「跟過來,你就知道了。」


  聽到這一句,凌離頓時精神一振,局部跟上。


  隨著兩人穿過院門,凌離頓時看到不少用木頭做成的玩具,其表面圓潤非常,明顯經過精心打磨,他不由心生疑惑,難不成方淵要帶他見的,是一個孩童?

  可孩童,跟蘇漓又有什麼關係?

  「到了。」


  正當凌離思索之時,兩人走到房門前,方淵陡然出聲,他下意識抬頭看去,頓時看到放內用木欄圍起來的小空間內,一個看上去不到周歲的嬰兒正在奶媽陪同下,玩著木製玩具。


  「這孩子……」


  自看到嬰兒的瞬間,凌離內心轟然巨震,一股血脈相連的感覺從心底洶湧而出。


  他的兒子?!

  怎麼會是他的兒子?他跟蘇漓明明沒有……


  等等!


  凌離驀地聯想到了什麼,獃獃地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傻了。


  方淵眸子微微一黯,果然只要讓凌離看到,一眼就能認出。


  他愛蘇漓,不比凌離差,可運氣比凌離……差太多了。


  卻在這時,那嬰兒有所感應,轉過頭看到兩個大男人站在門口,頓時笑得露出兩個剛剛長出的小門牙,咿咿呀呀地喊出聲: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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