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屈服
第248章
「當年，老夫剛剛上任刑部尚書，雖有家族在背後支持這個因素，卻也心懷赤忱，想著大幹一番，重整大函國律法，可伊家之事卻讓老夫再也無法實現理想。」
唐相回憶起當年之事，現在想來亦是感到遺憾，「離教主，老夫雖然不知為何你會對大函國區區一介家族感興趣，但老夫很遺憾地告訴你，其實對刑部起火之事，老夫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不過……」
「唐老先生何必賣關子，本座時間寶貴，開門見山吧。」
凌離淡淡一句，心思卻和蘇漓凌青嵐一樣提了起來，他們都知道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頭戲。
「伊家滅門一案，的確是透著重重疑點。」
唐相沒有再說廢話，直接開口道：
「伊家所有人都是一擊斃命！而且死狀並不一致，兇手不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個充滿紀律性的組織，說起來不怕教主怪罪，當年老夫第一時間就以為此事是你們乾的！」
說著，唐相緊盯著凌離動作反應，卻沒看出什麼端倪。
凌離發出一聲輕笑，落在唐相耳中頗為刺耳，「本座雖不是什麼爛好人，但伊家從前從未與本教有瓜葛，我又何必吃飽了撐著去滅人滿門？」
凌離的語氣充滿不屑，卻說得真切，做不得假，唐相雖然年紀大了，但這點分辨能力還是有的。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轉口道：「其實，當年老夫與伊青將軍乃是故交！」
凌青嵐聞言呼吸一滯，下意識攥緊雙拳。
十四年來，這是他頭一次親耳從別人口中聽到爺爺的名字。
「當年，伊青將軍乃是凌大將軍最為器重的得力幹將，他的確聰慧之極，腦子轉的極快，軍營中大大小小的決策，凌大將軍也會徵求他的意見，可以說，伊青雖然只是副將，卻在軍營中擔當著無比重要的軍師角色。」
凌離神情也認真起來，關於爺爺和爹，他腦海中存留的信息極少，根本不知道當年軍營中的情況。
在沒受到暗殺前，他還未真正將自己當做凌家人，因此一邊在逢場作戲，一邊專心修鍊，滿腦子裡想著的都是如何回到地球。
現在隨著他對這個世界的不斷探索和了解，回到地球的心思早已打消，若是以地球上科學的論調來說，這裡跟地球可能都不是一個位面空間，他再怎麼修鍊也不可能有能力打破位面回去。
心思扯遠了，凌離定了定神，便見唐相繼續說道：「老夫與伊青曾有一段遭遇，後來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當然以我當時在唐家的地位，斷然不能跟凌家派系的人扯上關聯，所以為了自保，老夫跟他之間的關係一直都是隱藏在地下。」
說到此處，唐相的面色變得無比複雜起來，「也正是因為如此，老夫能苟延殘喘到今天。」
凌離心中觸動，眉角跳了跳，突然出聲，語調陰冷，「伊家滅門果真與凌家脫不開關係么？」
唐相微怔，旋即點頭又搖頭道：「看來教主是個明白人，可老夫也只是猜測，畢竟凌家男丁死得太過蹊蹺！」
「自從伊家滅門后，凌家就屢遭危險，此後六年從凌大將軍，到凌家長子，接連身死，最後止步於凌家二子，老夫也是奇怪，若真要削減凌家勢力，為何不將凌平也一併除去，留下一個廢物三少，凌家自然就起不了風浪了。」
「姜還是老的辣，唐老先生果然慧眼如炬，看得通透。」
凌離話中雖是誇獎，可唐相卻聽不出任何褒獎的情感，彷彿此人言語間只有冰碴子，不夾雜任何私人感情。
他不由心中微凜，腦筋轉動開來，任何人說話都會有感情，之前這位離教主話中慢慢的不屑於傲慢當然也算，現在突然沒了情感，那自然就是在抑制著什麼。
可他就算察覺到了異常，光憑這一點線索，也斷然無法猜到隱魔教的教主與凌家之間的關係。
「教主真是謬讚了。」
唐相不敢邀功，他明白凌離不是真的在稱讚他，當即識相地繼續，「伊家滅門前不久的一天，老夫曾與伊青私下見面喝酒，那時候我就察覺到他眉宇間有憂慮，整個人狀態不對勁。老夫再三詢問，他都閉口不言，最後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他突然跟我說……他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凌離眉頭一挑，「什麼秘密？」
「老夫當時也這麼問了，可他很快清醒過來，似乎有些後悔說漏嘴，接下來三緘其口，只說等事成之後再具體告知，後來，伊家便滅門了。」
唐相滿心懊悔，他還記得當年伊青臉上極為動搖，若是自己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能知道那秘密是什麼，只可惜伊青已經死了，這個秘密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說了半天，唐老先生難不成是想說自己就知道這麼點情報么？」
凌青嵐微冷的聲音傳出，他滿心期待，結果唐相就給他聽了這個，心中失望之餘還夾雜著不少被唐相戲弄的怒火。
「青狐大人息怒！」
唐相深知如今的境況，毫無尊嚴地從椅子上跌下來，跪倒在地，「後來！伊家滅門后才是重點！」
「行了青狐，別嚇著老人家，若是嚇出個毛病了，本座找誰了解去？」
凌離揮了揮手，明面上是訓斥，其實是在告誡凌青嵐這個時候更要冷靜。
凌青嵐深吸一口氣，放鬆下來，不再出聲。
「好了，繼續說吧。」
凌離漫不經心地說著，兩隻手將蘇漓右手捧在掌心，輕輕摩挲著，好似注意力全然不在情報上。
唐相卻不敢怠慢，立刻開始說重點：「當時老夫看到伊家周圍放著許多木柴和火油，就知道那群兇手肯定還想放火毀屍，於是老夫立刻決定連夜將所有屍體運回刑部，並且親自檢查伊青遺體！」
蘇漓眼中流過淡淡的光芒，唯一的知己好友就死在自己面前，很難想象唐相當時是如何迅速冷靜並且做出決策的。
雖然現在這位老先生為了保全家族，放棄了自己的尊嚴，頗有些低賤的意味，卻不妨礙她對此人產生欽佩之感。
「伊青死後被毀容了，很難從他表情分辨出什麼來，嘴唇和牙齒都有破損，手指也被人折斷過，死得很痛苦！」
唐相聲音有些變了調，似乎回想起當年的慘烈。
「有人嚴刑拷打過他，想要知曉什麼，若是不出意外，他就是因為那個秘密才被滅了滿門！我當時就想去伊家原址查探，可刑部突然起了大火，我也被人從背後偷襲打暈了，醒過來時已經是自己家中。」
「伊家所有的屍體都被燒成碳，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連存放案卷的庫房都被少了一半，刑部郎中也死了無數！」
唐相痛苦地低下頭，「如此大的事故，自大函國建國以來就不曾有過，我當時接到消息，滿腦子都是完了，如此大罪我根本扛不住，說不定會連累整個唐家去死！而後，第二天，老夫就接到了皇宮秘密召見！」
蘇漓目光流轉，十四年前，大函國的皇帝依然是東方孝。
「那時候的東方孝才剛剛平定宮中內亂不到兩年，行事風格很是激進，老夫抱著掉腦袋的想法入宮，見到的卻是一個滿臉和善笑容的君主。」
回想起當年面聖，唐相依舊有些不寒而慄，「他跟我保證，只要我將伊家之事永遠攔在肚子，刑部大火的事情便不會追究，而且我在刑部的痕迹也會一併抹去，許我光明仕途！」
「所以你答應了？」
凌青嵐聲音冰冷，甚至帶上了凜冽殺意。
雖然那中情況下，是個人為了保命都會答應，可他是伊家人，立場不同，註定他不會去考慮唐相的感受。
出奇的是，唐相搖頭了。
「伊青是老夫生平僅有的知己好友，雖然命在弦上，可老夫當時……還是猶豫了。」
唐相神情坦然，他此刻所言皆是真實，自然問心無愧，「我的猶豫，放在東方孝眼中，自然不是好事，他很快發布了一項命令，一項……慘無人道的命令。」
唐相的聲音艱澀起來，「他抓來了所有唐家在刑部任職之人，每當我猶豫一刻鐘，就會有一人被砍頭！」
凌青嵐聞言終於動容，收斂之前的殺意，隱隱還帶了一分愧疚，若唐相真的為伊家掙扎過，他就對伊家有恩，可自己方才竟然還想殺了唐相……
「東方孝沒有給我多少時間，他說一刻鐘，可太監立刻就抓一人砍了頭！」唐相神情猙獰，「老夫差點就衝上去跟他拚命，可太監卻把磊兒抓了，按在鍘刀上！」
凌離眼眸微眯，唐磊跟他同齡，也就是說那時候唐磊不過是一個兩歲大的嬰兒。
「那傻小子都快死了，看著抓著他的太監，竟然還能笑！」
唐相罵罵咧咧，聲音卻止不住顫抖起來，發瘋似的大喊道：
「他是老夫第一個孫子！老夫恨不得將他捧在手心，如何能忍受他剛到這個世上就重新回去地下？！」
「所以……我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