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毒上毒
屋內,依舊是蘇漓上次來的那般擺設。只不過龔湘君不是在書桌前,而是躺在了床榻上,鳳清如和龔敏各自坐在一邊,文若苠坐在床邊的太師椅上,三人均對站在屋中的富態婦人怒目而視。
「二娘,當年是你氣走奶奶,現在又想讓她帶病回去!」龔敏不復往日溫婉,一雙眼睛里都是怨與恨,「我倒想問問你,究竟是何居心?」
富態婦人,赫然是龔家的二夫人,吳芸。
文若苠坐在一邊呼吸微促,她不是龔家的人,此事不好插嘴,但若是吳芸真要強行帶走龔敏和龔湘君,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吳芸似乎被龔敏戳到痛處,神情微惱,但轉瞬間就恢復正常,甚至帶上了一點歉意,「敏兒。你也知道當年我年輕氣盛,都是衝動造下來的惡果,如今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就不能原諒二娘嗎?」
龔敏眼神很冷,彷彿沒有看到吳芸臉上的歉然,「有些事情錯了就是錯了,你現在在這認錯,就能挽回我娘的性命嗎?」
吳芸聞言彷彿被貓踩住尾巴,炸毛尖聲道:「龔敏!你娘不是我害死的,你還要我說多少遍你才相信。」
「我永遠都不會相信。」
龔敏俯身在床前,斬釘截鐵地脆聲道:「你走吧,只要你還在那個家,我和奶奶永遠都不會回去!」
吳芸呼吸一滯,臉上的虛偽表情如同一張紙被撕裂,神情微微扭曲。
文若苠見勢不妙,立刻起身冷喝道:「吳芸!這裡不是吳府,也不是龔府,你想幹什麼?信不信我喚人過來將你轟出去?」
吳芸腳下步子一頓,氣得胸前兩團狂顫,「好!好!好!很好,龔敏你很不錯,今天就算了,既然我都來了清河城,別以為我會輕易放棄……咱們走著瞧!」
吳芸狠狠地瞪了一眼床上的龔湘君,旋即抬步離開,她看了一眼門前的蘇漓,鼻間冷哼一聲,警告道:「今日後若還有人趕來看龔家老太婆,別怪我下手無情!」
蘇漓輕輕一笑,看也不看吳芸,直接走了進去。頓時氣得吳芸鳳目瞪大,俏臉煞白。
龔家人也就罷了,怎麼連清河女學一個小小的學生也敢藐視她?
真是豈有此理!
「你們,都給我等著!」
吳芸抓狂地吼了一句,帶人離開了庭院,剩下三人皆是露出微笑,紛紛覺得這一幕實在令人心中暢快。
「蘇漓,你怎麼過來了,你傷勢還好吧?」
擦了擦眼角的淚,龔敏勉強笑問道。
蘇漓搖了搖頭,溫聲笑道:「已經沒有大礙,我聽說龔院長也病倒了,這幾日舒服了些就來看看。對了,剛才那位……」
文若苠嘆了一聲,搖頭道:「蘇小丫頭,你不該摻和進來的。那個女人不是善茬,卻進了雲京龔家的門,如今龔家後院是她的,就連龔院長也被她趕出來了。」
「雲京龔家?」蘇漓詫聲道,她是真的詫異,前世她跟龔湘君並無交集,哪能知曉她的具體來歷。
「沒錯,龔家是雲京的大家族。」文若苠細細解釋道:「能在雲京稱上大家族的,都跟朝廷都千絲萬縷的關係,萬萬不能得罪,你方才已經得罪了那吳芸,以後她定然懷恨在心,找你麻煩。就算是清河女學也幫不了你啊。」
文若苠滿口無奈,龔敏和鳳清如的情緒頓時更加低落。
蘇漓見狀,頓時安慰道:
「文院長何必想得那麼遠。我此次逢凶化吉,運氣定然不差,你就不要為我擔憂了。當務之急還是龔院長的病,我聽嬤嬤說郡守的三公子同樣差點被金承傲所害,但後來被人生生救回來,我們何不去碰碰運氣?」
「我正有此意。」
文若苠聽到蘇漓說起,眼睛也是一亮,「雖然郡守似乎不願多講,唯恐得罪了那人。我還是從他們府中下人口中得知,醫好嚴家三公子的正是淋漓居的神秘老闆。我正有意派人去請,只是這兩日被那吳芸整日騷擾,一直脫不開身。」
「原來如此。」
蘇漓恍然,而後提議道:「若是不介意,文院長不如寫一封信,正巧我順路回去庭院,讓小武他們帶過去也隱蔽,免得被吳芸察覺。」
「如此甚好!」
文若苠立馬起身走到書桌前,刷刷刷寫下一封書信交給蘇漓,「如此就麻煩了,你也要小心。」
「嗯。」
沒有過多耽擱,蘇漓便以身體頗感不適為由打道回府,順便將信交到小武手中,小武自然是馬不停蹄地去了。
淋漓居有蘇漓安排的後手,小武很快拿到回信,又趕回龔湘君的庭院。
文若苠見小武效率如此快,心中也是暗贊,立馬打開回信。
「承蒙厚愛,小女子今夜定然登門拜訪,為龔老院長診治!」
短短一句話,看得文若苠心花怒放,「答應了!那位『漓先生』果然是心懷慈悲,立刻就答應了。」
龔敏守在床邊,眼中也忍不住升起一絲希望,傳聞中那「漓先生」神秘莫測,醫術手段高超,想必就算不能徹底治好奶奶,也能說出奶奶得的究竟是什麼病。
蘇漓從庭院回到淋漓居拿了藏在地下密室的藥箱,又換上「漓先生」的裝扮來到學府門口,天色已經漸漸黯淡下來。
學府門口早有人在此等候,看到蘇漓那一身標誌性地白衣裝扮,立刻有兩人迎了上來,恭聲道:「漓先生么?」
蘇漓微微點頭,那兩人大喜,立刻讓蘇漓坐上馬車,一路往龔湘君的庭院駛去。
路上倒是沒有什麼意外的,蘇漓重新回到龔湘君的庭院中,不管是氣息還是神態動作都有所改變,讓熟悉她的人看不出端倪。
「漓先生,你終於來了!」
文若苠站在門前看到漓先生竟是一個年輕女子,心中也是微微一驚,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不露聲色地出來迎接。
蘇漓輕輕一笑,的古怪的音調響起,「文院長不必多禮,事不宜遲。我這就進去給龔院長診治吧。」
見蘇漓如此乾脆,文若苠也是心中一定,沒時間懷疑蘇漓的醫術,這就讓開身子讓蘇漓進去。
「漓先生好。」
龔敏看到一身白衣,面帶輕紗的蘇漓走進來,頓時也是一呆,但她反應很快,立刻給蘇漓讓出一個身位,讓她好給龔湘君把脈。
這個時候懷疑蘇漓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讓她診治一下,再看結果。
蘇漓按上龔湘君的脈,頓時眉頭一皺,她的推斷果然沒錯,前世的龔湘君乃是中毒而死,可這一世被她影響,提前出線癥狀。
蘇漓眸間掠過思索之色,緩緩放開把脈的手,滿臉擔憂的龔敏等了片刻,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漓先生,我奶奶她究竟得了什麼病?您可有什麼……」
「龔小姐稍安勿燥,容小女子問幾個問題。」蘇漓抬手制止了龔敏繼續發問,反是問道:「龔院長平時的吃喝都是由誰負責?」
龔敏臉色一白,「漓先生,你的意思是……」
「不錯!」蘇漓微微頷首,「龔院長並非得病,而是中毒!」
此言一出,在場三人盡皆駭然失色,就連龔湘君的眼珠子也劇烈動了動。
「龔院長她也沒得罪什麼人,怎麼會?」文若苠話說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立刻陰沉下來。
「看來文院長已經有所收穫。」蘇漓輕輕一嘆,「前些日子,貴學府講師蘇漓被抓,與龔院長病倒時間太過吻合,難道諸位就沒有什麼想法么?」
「金家!」
文若苠臉色難看,她沒想到金家那麼喪心病狂,為了一個綉坊連龔湘君也敢下毒手,他們就不怕龔家找他們算賬嗎?
蘇漓這時卻道,「金家其實還算把握了分寸,只是他們也沒想到,龔院長體內還有潛藏多年的隱毒未曾解開,新毒的毒性並不強,但卻勾動了隱毒爆發。這才讓龔院長陷入如今古怪的癥狀之中。」
蘇漓的每一句分析,如同抽絲剝繭一般,讓所有人都聽了個明白。
「你是說……」文若苠語氣愈發艱澀,「龔院長的體內本來就有毒?!」
龔敏臉色蒼白,呼吸微促,似乎想起了什麼,眼中閃爍的光芒變得越發幽暗。
蘇漓看了一眼龔敏,旋即點頭道:「沒錯,這種隱毒需要下毒者有十足耐心,一直下毒多年才能有效果,一旦累積到一定程度,就會立刻爆發,置人於死地。看上去就跟暴斃一樣,根本查不出原因。」
文若苠聽得手足冰涼,看著床上無法動彈的龔湘君,心中后怕不已。
這麼說來,金家的毒倒是救了老姐姐一命,要不是提前引出此毒,讓漓先生過來看,等待老姐姐的,將是忽然爆死?
聽到暴斃二字,龔敏緊緊抓住床單,面色蒼白如雪,就連嘴唇也泛白,鳳清如察覺異樣,立馬扶住龔敏,生怕她倒下去。
看到這樣的反應,蘇漓不難猜出,龔敏的親娘恐怕就是暴斃而死,很可能與下手毒害龔湘君的人,是同一個人。
若是龔敏的娘和龔湘君都死了,誰能得到好處。她不用想也知道,就是白天的吳芸。
「原來姓吳的都一樣壞。(不包括讀者。)」
蘇漓如此想著,嘴角扯過一抹森冷。
「那漓先生,奶奶她還有救么……」龔敏小臉蒼白,勉強問道,她兩眼巴巴地看著蘇漓,眼中都是害怕,生怕蘇漓搖頭。
「當然有救。」
蘇漓輕輕撫過龔敏的頭頂,渡過去一絲真氣,令得後者面色稍顯紅潤了些,
「若是等那隱毒積累足夠爆發,我可能會施救不及。但如今這般狀況,卻難不住我。若是龔小姐信得過在下,不如將龔院長送去淋漓居。解毒非一日之功,毒性在解開過程甚至會隨時產生變化,若是放在我身邊,顯然更方便一些。」
龔敏聞言眼中立刻亮起極亮的光,「漓先生,請讓我和奶奶一起去吧!我會付足醫藥費,讓我幫酒庄幹活也可以!」
蘇漓微微一笑,正要答應,忽然她神色一冷。
龔敏正一臉茫然,驀地看到夜空房樑上射出數只冷箭,其目標赫然是蘇漓和躺在床上的龔湘君!!
「小心!背後!!」
看到這一幕的鳳清如和龔敏神色大駭,大喊提醒,文若苠和蘇漓一樣背對著,卻還是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就在鳳清如和龔敏害怕地閉上眼的那一瞬!
叮!叮!叮!叮!叮!
一連串的金鐵交鳴聲響起,龔敏忍不住睜開眼,旋即便看到了她這一生中再難以忘記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