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 老少師兄弟
夕陽之下,火龍飛舞,那烈焰噬體的威壓感,便是鍊氣後期的宗師都不及。
紅衣少女出手就驚絕兩岸,被那道道火龍鎖定的楚白雲,更是心簇神搖。
從如何優雅的化守為攻,在紅衣少女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到該怎麼守才能保住起碼的臉面,再到怎麼守才能保住性命。剎那間楚白雲完成了一系列天人交戰,最終做出了非常明智的選擇。
他自己跳下了賽台……
若干條火龍並未追著楚白雲而去,而是轟在他之前站立的位置。木屑紛飛,黑煙冉冉,紅衣少女啊啊驚叫出聲。
她把賽台點燃了……
河面上浪花翻滾,剛才那頭江豚又把楚白雲背了上來,賽台另一側升起衝天般水柱,足有二三十丈高,嘩啦啦灑在賽台上,將剛剛燃起的火頭撲滅。
待水柱落下,賽台展開一道彩虹,看得兩岸觀眾都呆了。好一會後才被零星響起的掌聲帶動,嘩啦啦的拍起了巴掌。
這一局的勝者是那位叫伯明月的紅衣少女,可大家印象最深的不是揮舞火龍的颯爽英姿,而是不小心點著了賽台後的手足無措,真是個又厲害又憨憨的可愛姑娘。當然最大的勝者,卻又是灰河的河神。
待夜色低沉時,渡口處人頭攢動,原本門可羅雀的渡船生意,驟然興旺起來。
河東岸的市集燈火通明,香氣四溢,據說貫山本地人在搞什麼美食大會。不過除了吃之外,聽說對岸的河神廟還在售賣避水護符,還有些人則是腆著臉去求見那位紅衣少女,想要近距離賞美,還在幻想能有一親芳澤的機會。
河神坡下,大市集北面的迎賓館里,黃昏出了大風頭的少女卻委委屈屈的在數銀子,這是罰她差點燒了賽台,讓她來幫著干雜活。
「哇哈哈,咱們發了……發了啊!」
紫蘿躺在銀子堆上翻來滾去,一點也不嫌棄銀子磕肉,不小的廳堂里幾乎鋪滿了大大小小的銀元寶。
「真是沒出息……」
仲杳沒好氣的教育她:「我看你和你那個財迷姐姐上輩子就是一對傻龍,見著亮晶晶的東西就眼暈,一堆玻璃渣都能哄住你們。幾萬兩銀子算什麼,你扯一撮髮絲下來做成另一件捆妖蘿絲,哪怕是塞滿了這間廳堂的銀子都換不來。」
敖盈盈剛走,她還在的時間也跟紫蘿一樣,歡快的在銀子里打滾,那副嘴臉簡直不忍目睹。
「一件捆妖蘿絲髮動不了凡人……不對,可以發動,但那是威逼,沒多少人真心幹活。」
卧槽老人也在,捋著鬍鬚,看著這滿廳堂銀子,眼裡也跟元寶般亮晶晶的。
「這滿廳堂的銀子,卻能發動無數凡人,經年累月的耕耘和勞作,造化出天地功德。」
老頭現在開口就跟仲杳一樣,三句話不離凡人勞作和天地功德。
「你又在打我頭髮的主意!」
紫蘿一驚,抱頭道:「為了培植那些驅魘燈的燈芯,我又拔了好幾根做種,拔一根少一根啊!」
仲杳開玩笑道:「拔當然會少,減就不會少了。反正你的頭髮長得快,不如剃一次光頭算了。」
紫蘿朝他丟銀子:「你簡直成財迷了,什麼都想賣!要說賣,明月今天可露了大臉,不如替她辦場比武招親會,交一萬兩銀子才能上台比如,贏了她再給十萬兩彩禮才能娶走!」
伯明月無辜躺槍,頓時縮得比王馬力還矮小,驚怯的道:「我、我哪裡露了大臉,分明是丟了大臉啊。」
說話時還緊緊盯著仲杳,生怕他一拍巴掌說就這麼定了。雖然知道是玩笑,可這位跟她同年的鄉主兼宗主,這兩天眼裡嘴裡都是銀子,誰知道是不是被銀子迷了心竅?
仲杳果然一拍巴掌道:「這事我看行!」
不等伯明月開口,又道:「不過明月賣不出這個價,還是把你姐綁上去吧。等你姐嫁到別人家,把那家吃光了再回來,咱們再重來一次。」
紫蘿嘻嘻笑道:「你把她當狗賣呢,我要打你的小報告!」
玩笑開過,仲杳對伯明月道:「看你別嚇成那樣子,是覺得我貪圖銀子,怕我當真了?」
伯明月臉頰一紅,低頭道:「不、不敢。」
仲杳暗笑,你們伯家姑娘,心裡想什麼全擺在臉上,就差沒在額頭刻字了。
他也沒繼續逗她,臉色一正說:「剛才卧……槽先生說了,銀子就是聚眾人之力的媒介,銀子越多能做匯聚起來的凡人之力越多,可以造化出的天地功德也越多,若是被銀子本身迷惑住,那就失之本心了。我是如此自我警醒的,希望你們也是如此。」
伯明月羞得腦袋快扎進胸脯里了,就聽仲杳又道:「今天叫你來也不是特別針對你,之後每個劍宗弟子都會輪換著來處理銀錢之事。心志這個東西,光靠硬生生的忍是不行的,得有所歷練。讓你們數銀子,也是讓你們對銀錢更有概念,經手得多了,就不會那麼敏感了。」
伯明月不迭點頭,以前還在伯家莊的時候,每月幾十個銅板的例錢都辛苦的攢著,那時候如果有人拿著萬兩……不,最多百兩銀子來引誘她,她恐怕都要傻乎乎的跟著人家走。
貫山人,窮了千年啊。
現在就不一樣了,她剛進廳堂時還暈了好一會,現在已經麻木了。萬兩白銀算個啥,她親自「經手」過。而且還如仲杳所說的那樣,從紫蘿頭上扯一撮髮絲,價值就超過萬兩白銀了。
旁邊卧槽老人眯著眼睛嘀咕:「仲杳啊,你也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銀子吧,為何能如此平淡呢?」
仲杳有些尷尬的沉默了,紫蘿在旁邊嘿嘿賊笑:「老頭你是來晚了,最初銀子鋪開的時候,他跟我那河神姐姐,一起躺在銀子堆里打滾!我還是學他的呢!」
「好啦咱們說正事……」
仲杳趕緊轉移話題:「老頭你真的肯定那個女人會跑來搞破壞?」
卧槽老人臉色一沉,幽幽嘆道:「算起來她是我的關門弟子,她是什麼脾性,我豈會不知。當日她離去后必不甘休,我又未露面,她定會看出我沒有恢復境界。而她離開時那一劍也沒傷到你,有很大可能沒收到報酬,不管對於你於我,以及於她自己,她都有理由再次出手。」
仲杳微微點頭,他也不認為就輕易擺脫了那位結丹劍修的糾纏。
明日還是築基期弟子的爭冠賽,再休息一日,後日是鍊氣宗師的爭冠賽,第七天則是頒獎慶典,那女子要露面,應該是在頒獎慶典上,趁自己露面時。而後她背後的勢力,也就是西關郡的郡守,乃至郡觀和國觀也該在那時出手。
卧槽老人卻擺手否定了仲杳的推斷:「我看她有很大可能是在後日出手,她這個人瞻前顧後,計較利害得很,不可能為了你我和些許報酬,就得罪了殊州數百宗門。」
他苦笑道:「我猜她會……」
聽了老頭的推測,仲杳揚起眉梢:「這麼一來,我不出面也不行了?」
老頭嘆氣:「此事是我牽累了你……」
仲杳呵呵笑道:「說這個做什麼,你來貫山是天意,上天註定的。」
接著又斂容嚴肅的說:「不過我可不認你這個師父,咱們應該算是師兄弟才對。」
從德道經到真靈御劍術,都是老頭跟仲杳一起搞出來的,老頭的確沒資格當仲杳師父。
老頭不迭搖頭:「那如何行?你拜過那高老兒為師,卻跟我做師兄弟,把我置於何地?」
仲杳嘁道:「高先生……我只是跟著他讀書識字,沒學過半點修道,他哪算我師父。」
老頭這就放心了,但面上還是有些掛不住,訥訥的道:「那麼此事就拜託師……弟了。」
仲杳很正經的拱手:「師兄勿焦!」
見一老一少煞有其事的認了師兄弟,紫蘿、伯明月和王馬力三個小姑娘在旁邊暗暗偷笑。
笑過之後,王馬力又擔憂起來:「杳叔不會學了功夫,也跟老頭一樣撓起屁股來吧?」
紫蘿沒好氣的揉她腦袋:「小丫頭片子你瞎說啥?還不趕緊幹完活好好休息,後天你這個新嫩宗師就得上場了!」
王馬力嘿嘿笑道:「不是還有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