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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 我寫德道經

  灰河之東,杜江南岸,一條長橋連通河中陸洲,洲上廟宇金碧輝煌,大殿中是尊手持大斧,齜目大呼的兇惡神像。


  身著朱紅官服的郡守負手仰望神像,久久沒有言語,一旁躬身拱手的龐觀主索性雙膝跪地,凄聲道:「弟實無能,請兄長責罰!」


  龐郡守此時才幽幽的道:「定興啊,你說把這主位神像抬到灰河去,能把灰河龍氣收入杜江么?」


  龐觀主打了個寒顫,緊著嗓子低呼:「萬萬不可!杜江河神還未收納各條支流的龍氣,與沿岸土地山神還有番折衝盤恆,此時就引杜江河神去吸納灰河龍氣,並無十足把握!」


  「一旦相持,宛江羅江兩尊河神便作了黃雀。即便僥倖得功,殊京那位也會猜忌兄長,將兄長當做輕擲國器賭運之人,此乃僭越之舉啊。」


  龐郡守低哼了聲,模糊說著優柔寡斷之類的話,再擺手道:「起來吧,既然連杜江河神本尊都難以一舉拿下,又與岱山神府和元靈宗扯上了關係,本官除了上報國主,也做不得更多,又責罰你做什麼。」


  龐觀主起身,遺憾的道:「之前為防萬一,我還花了大把香火銀子,請了位結丹晚期的劍修壓陣。差些就將那神道妖孽殺了,不料對面竟藏著個金丹真人。」


  龐郡守看看堂弟,點頭說:「定興你也是盡心儘力了,奈何貫山自有天數。」


  龐觀主趕緊獻策:「貫山既如此棘手,兄長不如暫且懷柔。就將小弟我當做罪人做些薄懲,試試能不能拉攏那妖孽。待時機成熟,再翻臉除去?」


  龐郡守皺眉:「國主之意也是先鎮之以靜,既未能一舉拿下,暫時拉攏倒是良策,可我西關郡是否有足夠籌碼?」


  在堂弟那得到了答案,龐郡守搖頭:「不夠,須先助其壯大聲勢,讓貫山感受到實在壓力。我可以曉諭郡內各家宗門,讓他們附驥那兩人。而且……你說國觀道士也涉於其中,就把國觀也拉上。」


  郡守眼中精光迸射,此類謀划之事是他最擅長的:「這還只是第一層,須得再立一層。你那一戰,相信宛國羅國的細作已報回消息,兩國邊郡應正等著我的反應。你我在民間和神道兩面放出消息,說貫山藏有異寶,貫山人便是以此寶覲封神靈,陣戰不得,梁上君子卻易得……」


  龐觀主撫掌稱妙:「引江湖修士和兩國道士襲擾貫山,讓其苦不堪言。再以那兩人的勢力壓迫,何愁貫山不低頭。若是有可乘之機,再行征誅之事。」


  龐郡守輕笑道:「那仲杳尚在弱冠吧,便是神道妖孽,只要願意低頭,便不是妖孽了。我膝下小女年已十三,才貌雙全,還未訂親,他還算配得上。」


  聽到兄長將女兒都丟了出來做籌碼,龐觀主神色微變,此時的語氣倒是十足真誠:「兄長不僅才智非凡,盡心國事,還忘我無私,真是杜國之福。」


  郡守低低嘆氣,握拳又放,有些苦澀的道:「才智非凡,忘我無私,又待如何?手中只有一郡之力,區區貫山之事,就已有心無力。」


  這等怨懣不臣之語,龐觀主只當沒聽見了。


  「杜國人還有叔天朗,包括仲家叛徒仲至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河神廟之戰的第二天,原本的仲家石堡,現在的貫山劍宗「講劍堡」里,仲杳正在向七十二名一期弟子,三名特期弟子訓話。


  「他們不敢再興兵來犯,必會暗中使壞!」


  關於鬥爭的學問,仲杳可沒將前前世所受的教育丟掉,警惕十足:「昨天你們的表現很不錯,但那只是在明刀明槍的戰場。身為修士,總有落單和近身的時候,那時你們要能隨心自如的運用御劍術,還得作艱苦磨鍊。」


  頭上也有縷火紅呆毛的明麗少女舉手:「宗主,真靈御劍術也可以修到昨天那個大宗師的地步,就是在雲中飛劍殺敵么?」


  少女自是伯明月,昨日退敵後,弟子們都不約而同的稱他為宗主,他也不好推卻,只好給自己升職,當了貫山劍宗的名譽宗主。畢竟他要照管的是整個貫山,而不只是劍宗。宗門事務,還是由仲承業仲長老這個正牌宗主來管。


  不等仲杳回答,前方戴著獵戶帽的小個子哼道:「那個地步就滿足了?什麼大宗師,一聲劍鳴就嚇得跑路,劈出的一劍只是斬裂了仲杳的衣衫,算什麼大宗師啊。」


  小個子是貓妖塗黑,她加上仲善存和王馬力,湊成了三個特期弟子。昨天她也在場,任務是在外圍監視那些來歷不明的細作。


  伯明月把桌子拍得蓬蓬響:「不要好高騖遠!能有那個大宗師那麼厲害,可以在天上殺敵,足以把貫山守得穩穩的,讓大家過上安寧日子!這還不滿足,那得多貪婪啊!」


  伯家妹妹們開朗活潑,靚麗動人,個個元氣滿滿,又能打又好養,簡直就是絕佳的伴侶。唯一的缺憾就是性子火爆了些,昨天在戰場上,第二波郡兵逼近時,弟子們的飛劍效果不是太好,伯明月差點帶著伯家妹妹們衝出去了。


  哦,還有一點……


  想起之前去伯家莊的時候,正遇到魘鼠攻山,仲杳暗笑,她們還怕老鼠。


  「修行到那個境界的確很難,但不應該是你們的終點。「


  仲杳拍拍自己的肩頭說:「那一劍終究沒有卸下我的手臂,說明她出手時已無法算出結果,這就稱不上合格的劍修。」


  他把話題拉了回來:「為何那麼厲害的大宗師,都算不得合格的劍修呢?因為她失去了劍心,對劍修來說,劍心就是道心,也就是為何出劍。」


  「明月說得好,你就已有劍心的粗胚,那就是為守護家鄉和親人的安寧出劍。」


  「所有人都要捫心自問,自己出劍是為了什麼,要好好記住自己的答案,這就是你們的初心。」


  緩了口氣,仲杳再道:「我們貫山劍宗是由伯仲叔季四家千年開枝散葉后,重新聚起來的宗門,在劍心之上,還有根本的大道,那就是眾人之道。」


  「真靈御劍術就是在這條大道創出來的,我們靠這條大道繁衍生息,靠這條大道守護安寧。等未來你們修為高了,凝結出了劍心,也要時時比對,看是不是偏離了這條大道,否則就不會再有更多進步。」


  弟子們聽得雲里霧裡,都不太懂「眾人之道」到底是什麼。不過他們也明白,仲杳是在說,作為貫山劍宗的弟子,凝結出的劍心也必須為貫山謀福,這在他們看來倒是不須多言的為人至理。


  此時仲杳跟卧槽老人也只是把所謂的「眾人之道」摸出了門徑,還沒有更多實質的東西,就只是淺淺一提。


  接著就講到了昨天的戰鬥,弟子們踴躍發言,總結出了若干得失。


  首先是人多礙事,弟子們覺得每組五人實在浪費,還阻礙行動,有兩人掩護就足夠了。


  其次是不必瞄得太准,他們投出的飛劍只要不是偏得太多,目標不是太遠,似乎都能自動糾正,射中想要射中的敵人。


  至於射速太慢、射程太近,續戰力太弱的問題,昨日在戰場上就看得很清楚了。


  仲善存還提到了一點,戰場上早作準備,倒是能依託防箭木牌抵擋敵人的遠攻,但若是遇到意外情況,戰場也沒有預先設定,暴露在敵人的弓弩之下,弟子們只擅攻不擅守,必然遭受傷亡。


  仲長老拈著鬍鬚嘀咕:「道兵修行的都是金系法門,套上滿身鋼甲也不阻礙氣機,而我們各系相性都有,大多數人都不適合披甲,也沒奢侈到人人都配上護身法寶。」


  這的確是個問題,不僅僅是宗門弟子,鄉衛也是如此。而且相性問題還是其次,關鍵是……窮。銅鐵礦產在摩夷洲並不豐饒,貫山還沒富裕到讓數百人披掛鋼甲的程度。伯家那邊的鐵礦也已枯竭了。


  說到鐵甲,巴旭又提到一個問題,昨天上陣,他只帶了十來柄鑄鐵劍,不僅覺得數目遠遠不夠,還太重太影響行動。


  學清靈劍的弟子用竹劍,倒跟仲杳一樣,一個劍囊就能裝二三十枝竹劍。學鳴金劍和朱焰劍的弟子都被提醒,說這的確是個大問題。萬一被敵人近身,他們沒辦法再飛劍了,原本的家傳劍招也因為改修真靈御劍術廢了,那要如何抵擋。


  「這些問題都歸結到真靈御劍術上,我會儘快完善真靈御劍術。」


  仲杳收集好問題,叮囑他們不要放鬆基礎修行,也就是去田地里感應靈氣,疏通經脈后,就去找了卧槽老人。


  「功法與劍招可以合一,但真靈御劍術之上,還得有道門經書,教弟子們以何種法門吸聚靈氣,凝結劍心。」


  老頭在鄉主府的庭院里,以一副完事之後的慵懶語氣說:「我已悟通了,凡人之道就是眾人之道,要走此大道,就得以德為先。」


  仲杳瞠目:「你想寫出一本……德道經?」


  老頭愣了愣,點頭說:「這個名字不錯。」


  仲杳咳嗽道:「我大概明白了,連開篇都想好了,道可道,非常道……而關於五行,都得論及。比如水,那就是……上善治水,水善利萬物而有靜。」


  老頭納頭就拜:「鄉主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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