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一伙人就要齊齊整整
「這是個咒修!」
黑袍人喊道:「打斷他的咒語!」
壯漢鏗鏘拔刀,踩碎一圈地磚,衝出廟門。
別看此人身材魁梧,行動卻異常矯健。單刀拉出凜冽寒氣,朝著少年當頭劈去。
「等等……」
少年沒有任何發力動作,也沒有溢出絲縷氣勁,連人帶背簍飄退好幾丈,讓那冒出尺長氣芒的一刀落空。
壯漢跳到一側驚呼:「這是鬼是人!」
綠衫青年跟著掠出廟門,長劍抖出幽綠劍芒,如靈蛇般襲向少年。
青年低喝:「管他是鬼是人,殺了再問!」
少年隨手揮出一縷紫光,輕巧拍碎劍芒。
青年抽著涼氣說:「至少是個先天!」
少年嘆氣:「我說……」
又有人打斷了他,黃裙女子跳出廟門,張開紙傘,傘骨化作道道寒芒激射而出,將少年上下罩住。
少年袖中紫光急旋,裹住寒芒。叮叮細響不斷,根根傘骨扎在少年腳下,四根四排,異常整齊。
女子轉著傘遮掩身形,閃到另一個方位,嬌呼道:「我看是個鍊氣宗師!」
少年沒好氣的說:「你們……」
此時黑袍人也出了廟門,將符紙插在杖尖,吐出口舌血,低喝:「縛!」
一圈煙塵在少年腳下升起,地面驟然變作泥漿,將少年陷到腳踝。
少年不得不閉嘴,揮袖將紫光轟在地上,震起濃濃煙塵。
等煙塵稍散,少年還在原地,腳下卻多了個淺淺的圓坑,泥漿消失無影。
黑袍人的聲音微微顫抖:「竟能破我土縛術,難道是個大宗師?」
此時四人分踞左右,如斗般正面兜住少年,結成某種陣勢。
「我知道你們聽不進去,但得盡點地主之誼。」
少年終於有機會說話了:「你們再催動真氣就沒治了,相信我。」
他說話的時候,還有稚嫩脆聲在他耳邊低語,那四人卻聽不到分毫。
「你剛才那聲哦豁是什麼意思,看看把他們嚇得夠嗆,還以為你是咒修呢。」
少年正是仲杳,他鬱悶的道:「我只是想表達一下惋惜和遺憾的情緒,當然還有一點點幸災樂禍,誰知道他們是這反應。」
脆聲是紫蘿,她正隱在仲杳的紫草腕環里。除了最後一下是仲杳借著煙塵吃土外,剛才那種種應對,都是她操縱靈絲辦到的。
紫蘿無所謂的說:「反正是小角色,隨手處置了好當肥料。」
「地主……」
綠衫青年定睛打量,看清仲杳的衣著和年紀,神色再變:「你是仲家堡的人……不,你就是新堡主!?」
女子瞠目:「不是說只有築基二層嗎?」
壯漢咬著牙嘀咕:「依我看鍊氣二層都不止!」
黑袍人身子一晃,嘴角泌出血絲:「來得真快啊,仲家堡主。」
他苦澀的說:「為兄對不起你們,這是個陷阱。」
仲杳滿臉懵逼,這是在跨服聊天嗎?
昨天他定下收拾山神的計劃,做了若干準備,今天找借口哄過眾人,孤身上山,卻撞見這四個外來修士。
看他們剛吃了鯪鯉,好心提醒他們,卻被當作驢肝肺。
黑袍人揚手丟出一張符紙,又是一口舌血噴上,冷喝道:「起陣!」
符紙瞬間燒作飛灰,在仲杳的感應里,異樣的波動擴展開,將四個氣機融為一體,張成大網,如層極為稀薄的氣膜,將他鎖住。
這就是陣法?
仲杳正好奇,氣膜上溢出腥冷氣息,急速濃烈。
魘氣!
這四個傢伙,果然中招了。
黑袍人並未察覺,法杖頓地喊道:「起!」
另三人動起來,卻出乎黑袍人所料。
壯漢咽喉呼嚕作響,兩眼漸漸血紅,臉上冒起片片獸毛。
青年兩手撐地,屁股高高翹起,呱呱叫著。
女子則神經質的高聲尖笑,腦袋急速左右擺動,快得拉出了虛影,像只棲在枝條的麻雀。
三人狀況各異,臉色卻是一樣,都蒙上厚厚黑氣。
黑袍人兩眼暴突,想喊「魘氣」,一張嘴卻噴出大片黑液,身體如篩糠般劇烈哆嗦,連法杖都脫手落地。
仲杳從背簍里拿出一塊石頭,這是他在山下溪流里撿的鵝卵石,很扁很長,正適合用來拍臉。
「你要救他們?」
紫蘿好奇的問:「這四人一看就是探寶殺人的邪派修士,有必要嗎?」
仲杳說:「有必要,等他們完全魘化,就是四個麻煩。」
紫蘿沒好氣的道:「那就搶在魘化前幹掉他們啊!」
仲杳有些訝異:「要殺也得有正當理由啊,比如進貫山沒買門票。現在啥都不清楚,哪能說殺就殺呢?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性子,就算被魘氣搞成了失心瘋,也很克制的沒有傷人。」
紫蘿噎了噎,理直氣壯的道:「以前那個不是我啊,現在的我不是你種出來的么,性子不好也是你的錯。」
仲杳心說你就裝吧,分明已經記起自己是誰了,還藏著掖著。
他已經抱定順其自然的想法,懶得追究,吩咐道:「你拉過來我動手。」
紫蘿講起了價:「剛才是免費試用,現在得續費了,一個一炷香。」
山神廟離仲家堡只有十來里地,仲杳一早出發,午後才到,並不是遊山玩水,而是在路上跟紫蘿練習。
紫蘿藏在「捆妖蘿絲」里,替他操縱這件靈器,比仲杳自己操縱便利太多。
能當蜘蛛俠的蛛絲,牽引他飛來飛去,能當繩索遠遠攝物,還能當兵刃格擋破敵,總之給仲杳的感覺是自己取錯了名字,應該叫……侏儒軍刀什麼的。
紫蘿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跟仲杳玩得不亦樂乎,不過她可不會放過要挾仲杳的機會。
仲杳把她吃得穩穩的:「你一個有編製的正式工,還想拿計件工資?也行,每天一炷香的基本工資就沒了。」
「捆妖蘿絲」自己動了起來,牽著仲杳的衣袖抬起,射出紫光細絲,縛住壯漢的脖子。
紫蘿嘿嘿笑著,笑聲頗為狗腿:「我是主人的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
紫絲上盪起微微漣漪,像送去了高壓電流,還在劇烈掙扎的壯漢頓時癱軟。
「交給你了!」
紫蘿抱怨道:「魘氣好辣!」
壯漢被紫絲牽得高高飛起,頭下腳上的朝仲杳砸來。
頭對頭眼見要撞上,仲杳掄起又大又扁的鵝卵石,蓬的拍在壯漢腦門上。
血花飛濺、碎石崩裂,淡淡黃氣混在煙塵中,刷了壯漢滿臉。
不是仲杳嗜好打臉,他就是用這招驅散了佘氏身上的魘氣,沒功夫研究是怎麼做到的,穩妥起見,原樣照搬。
壯漢嗷的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再被紫絲拉回來,像盪鞦韆般甩了兩圈,扔到不遠處的山崖邊緣,四肢大張,頭後腳前的躺著。
這時壯漢已經清醒了,只覺腦門開了醬油鋪子,身上開了碾麥磨坊。他渾身酥麻,指頭都動不了,不過剛才滲入氣脈,迷亂心智的那股腥冷力量卻消失了,讓他無比慶幸。
就是……好痛,鼻樑肯定斷了!
壯漢正在呻吟,就聽「啊呀「慘叫,青年噗通落下,臉上血糊糊的,跟他一個姿勢,並肩躺平。
青年也是渾身癱軟難以動彈,眼角瞅到壯漢,想說什麼,卻吐出幾顆斷牙。
於是兩人一起呻吟……
緊接著聽到女子的尖利慘叫:「別打臉!」
蓬啪兩聲,先悶后脆,女子噢噢痛呼,壯漢青年以為自己又挨了一記,身子同時一抖。
女子摔在青年身旁,口齒不清的哼哼著,姣好容顏成了張又平又花的血臉。
「等等……」
再是黑袍人的驚呼,熟悉的蓬啪聲接踵而來,壯漢、青年、女子三個一同發抖。
黑袍人摔在女子旁邊,猛烈咳嗽,噴出一股股血水。
四人都在努力掙扎,可不僅身體軟麻,氣海也枯竭得難以轉動。除開紫光細絲的怪異,砸到臉上那一石頭,好像不只是拍平了臉那麼簡單。
一時他們只能喘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既慶幸體內的魘氣被驅散,又被這種粗暴乃至恐怖的「治療「嚇得快傻了。
混亂中看到紫絲又伸展過來,四個人不約而同的發起慘叫四重奏。
還好紫絲不是來整治他們,而是扯扯這個的腿,拉拉那個的手,把他們擺得齊齊整整,手腿的夾角都完全一致。
紫蘿忙乎的同時,還對仲杳耳語:「這夥人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完全不同,真不好擺,幹嘛不長成一樣呢?」
仲杳正在揉手腕,瞅到四人模樣,噗嗤樂了:「你這是啥毛病,強迫症嗎?」
紫蘿是認真的:「一伙人嘛,就要齊齊整整。」
這傢伙學嘴挺快的呢,自己的無心之語都被她撿去了。
仲杳招呼道:「別玩了,準備干正事。」
剛才只是熱身,接下來要面對的敵人,就非同一般了。
「好咧!」
紫蘿元氣十足的應著,將紫絲從仲杳衣袖中直直射出,穿入廟門,延伸出無數細絲,縛住神像和樑柱。
「走你!」
紫蘿吆喝著,運力一拉,仲杳如腳下抹油,呼的滑進廟裡。
「我說的不是這個!」
仲杳被一下子拉到廟裡的供桌前,差點跟山神像抱成一團,惱火的呵斥:「別做多餘的事情!」
雖然挺方便的,可仲杳完全沒有變成蜘蛛俠的想法,這裡是修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