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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這個世界修仙真難

  「你們自小修行,到現在長的有十年,短的也有五六年了。」


  二三十個少男少女盤坐在地,聽仲長老講解。


  季小竹不在,她修的是季家功法,以她的修為,也沒必要留在這。


  「便是資質尋常者,都能修到築基四層。勤奮苦修的,或者天賦異稟的,更能修到六層通脈。到了通脈,即能真氣外放。」


  說到這仲長老瞥了某人一眼,引得大家吃吃暗笑。


  長老瞥的當然是地位最高,修為最低的某人,現在還是築基二層。


  當事人倒是毫不害臊,低著頭數螞蟻。


  既然決定了走廢物流開局,就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而且仲杳也沒有選擇,誰讓他只能吃土呢?


  「真氣外放,開金裂石,有莫大威能,與那些舞刀弄槍的江湖人有了天壤之別。」


  長老繼續道:「十多歲就有此造詣,在這世上已算萬中選一。千萬人窮盡一生,修為也追不上你們。」


  少男少女們挺胸昂首,臉上放光。


  「這是祖輩留給你們的福氣!是仲家堡傾盡全力的賜予!」


  長老聲調拔高:「你們修行的《摩夷混元鳴金功》是仲家祖傳,不敢稱世上第一,也是上等築基之法!」


  「加上仲家鳴金斬魔劍法,二者千年傳承,歷代磨礪,再有仲家堡上下幾百口供給衣食丹藥,免你們勞作,才讓你們修為一日千里。」


  少年們紛紛泄氣,接下來長老要說的話,他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所以你們有什麼理由懈怠呢?」


  「你們不是只為自己修行,還是為家人修行,更是為仲家,為整個仲家堡修行!「


  「人之為人,最重要的就是忠孝仁義禮……」


  果然,長老吧啦吧啦說起修行的意義,把體育課變成了思政課。


  問題是他這番說教,其實只是說給一個人聽的,奈何那人油鹽不進。


  一個濃眉大眼,英氣十足的少年舉手:「長老,你剛才發出的劍音,就是真氣外放嗎?」


  眾人紛紛矚目少年,那是仲善存,仲杳的堂兄,仲長老的親孫。


  長老略帶矜持的道:「確是真氣外放,至於劍音么……倒還算不上。」


  說到這,長老聲音低沉下來:「不,壓根算不上。」


  他負手望天,悠悠的道:「傳說成就金丹的劍道真人,能一劍裂雲,放出的劍音如天雷轟鳴,那叫作……劍氣雷音。」


  長老自嘲的搖頭:「老夫區區鍊氣四層,用的不是本命劍,放的只是後天真氣,哪有資格跟金丹真人的先天劍氣相提並論。」


  少年們聽得兩眼放光,只是揮劍一劈,就能裂開白雲,放出雷鳴!

  劍氣雷音……那是何等強大的境界!


  仲杳卻聽出了長老的悲涼,也微微搖頭。


  在這個世界,修行是從築基開始,積蓄氣海,凝練自身的後天真氣,打通竅穴經脈,進至先天境界,之後才接引先天靈氣,開始鍊氣。


  最初知道這裡的修行境界是築基在前,鍊氣在後,仲杳還百般不解,後來才弄明白,都是窮惹的禍。


  這個世界魔魘肆虐,靈氣枯竭,修士無法從天地中獲得靈氣。只能先打好自身基礎,再打外物的主意,攥取絲絲少得可憐的靈氣。


  所謂外物,就是各種古物奇寶,因為還含有先天靈氣,被稱為靈基。


  不過既是寶物,就不是人人能有的。


  修士們退而求其次,去找那些更方便獲得的靈基。在漫長的歲月里,創造出各種方便法門。


  暴飲暴食,維持壯碩體格,將自身肉軀化為靈氣,這是體修。


  以靈材鍛造本命劍,人劍相感,讓劍滋養出靈氣,漸漸人劍合一,這是劍修。


  煉百草異獸為丹,取草木異獸的靈氣,這是丹修。


  用符籙請下神明,借神明的香火之力調用靈氣,這是符修。


  只要是含有先天靈氣的物事,都能用來做靈基。


  體、劍、丹、符之類法門算是正道,還有馴化妖靈,人妖相感,借妖丹與人丹建起先天循環的法門,這類妖修就令人側目了。至於用毒、蠱、瘴、屍甚至是鬼魂修行的,更是邪道。


  法門雖多,奈何天地已無靈氣,各種靈基的靈氣都少得可憐,修行異常艱難。


  這也讓摩夷洲修士的境界低得可憐,季小竹築基九層,就能稱為先天高手,仲長老鍊氣四層,便是宗師。


  鍊氣之上的結丹即是大宗師,能修成金丹,尊為真人者,等於神仙般的存在。而這樣的人物,不超過十個。


  至於結丹之上的陰魂、陽神和元嬰三個大境界,只存於古書記述中,跟海外洲陸一樣,已成傳說。


  貫山仲家走的是劍修法門,鼎盛時還出過結丹大宗師,然而代代衰微,到這一代,堡主仲至正只是鍊氣二層,全靠這個年逾八旬,血枯氣衰的老宗師撐門面。


  仲杳走神之時,老宗師已是三屍神暴跳。


  仲長老又是激勵又是自貶,其他少年心馳神搖,滿臉發紅,而這個仲家上下寄予厚望的少主,卻呆如木雞。


  老宗師鬚髮賁張,恨不得自己臨陣突破,修出劍氣雷音,一劍劈到仲杳耳邊,來個天雷滾滾,好把他震醒。


  「杳少!」


  仲長老很重規矩,哪怕呵斥仲杳,也會加上尊稱,這畢竟是堡主的獨子。


  「你有季小姐陪練,現在還只是築基二層,你覺得問題在哪呢?」


  仲長老強忍著像教訓親孫那樣,拎到身前噴個滿臉唾沫的衝動,壓著嗓子說:「你自己一點不急嗎?堡主就你一個兒子,他不在時,總得有人主持事務,而你一個築基二層,覺得自己真能服眾?」


  「若是在其他地方,咱們仲家只是尋常人家,一輩子只為衣食富貴,那倒也罷了。可這裡是貫山,是最靠近魔魘的地方!」


  「杳少你再不振作,仲家會在多少年之後,重蹈季家的覆轍呢?」


  仲長老這話實在太重,少年們斂容屏氣,仲善存更是低頭長嘆,似乎被訓的是自己。


  見仲杳愕然,長老也覺自己說過了,輕咳一聲,嘆道:「這人之為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忠孝仁義禮……」


  仲杳眨眨眼,開口了:「我覺得……應該是沒吃夠的原因。」


  仲長老再也按不住怒氣,木劍敲地:「你還沒吃夠!?」


  「築基丹大家一年一顆,你是一月一顆,你多吃的足夠讓這裡所有人再升一層了!」


  仲杳擺手說:「我不是說煮雞蛋,你們那玩意也不是真正的……呃,我是說那玩意吃得太多也不好,會有耐藥性的,多出來的我都分給大家了。」


  仲善存誠摯的勸道:「杳少,你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吧,魔魘一來,只能靠自己啊。」


  令季家覆滅的魔魘,是古已有之的大恐怖。誰也不知它的由來,只知是無數魔怪匯聚而成,形如黑潮,無邊無際,吞土噬物,無可阻擋。


  修士們猜測,天地靈氣枯竭,正是魔魘所致。


  魔魘大多潛藏於深山大澤的魘窟中,隔個幾十百來年,就會如海潮般衝出山澤,肆虐人間。哪怕避開了魔魘中的魔怪,也難逃散逸的魘氣。凡人只要吸入少許魘氣,就會神魂潰滅,異變成魔怪。


  尚幸修士之氣和神明香火還能剋制魔魘,只要噴發的魔魘沒有聚成新的魘窟,過些時日就會散去,否則摩夷洲早已是人間地獄。


  貫山之西就是魔魘之地,原本季家谷擋在前面,仲家堡還算安穩。七年前季家覆滅,仲家堡成了前線,難怪仲長老發急。


  其他人紛紛發話,都勸仲杳勤奮一點。這位少堡主雖然疲怠慵懶,好吃好玩,卻並不跋扈。反而慷慨大方,平易近人,很得大家的好感。


  仲杳只能敷衍:「我會努力的,對我有些耐心嘛,等等,再等等。」


  等我吃夠了土再說……


  只要吃到最後一種土,《九土轉德經》修到第二轉,應該就有轉機。


  問題是最後一種土,確實難得。


  「祠土」,顧名思義,就是祠堂里的土。


  現在的祠堂之土沒用,祠堂內必須有父親或者母親的牌位,而且還受過全族香火。


  仲杳母親難產早逝,出於某種他所不知的原因,牌位並沒有入祠。


  這就意味著,他要修到二轉,得等他那便宜老爸嗝屁了才行。


  難怪這碗要以土轉德,它缺德啊!


  不過那個便宜老爸,仲杳覺得,早點嗝屁也挺好的。


  仲家堡堡主仲至正,在仲杳眼裡,不僅是個不合格的父親,也是個不合格的堡主,甚至算不得合格的人。


  仲杳琢磨著,既然人民的呼聲這麼強烈,是不是該認真考慮弒父這個選項。


  低沉的牛角號聲混著高亢的銅號聲,忽然從山脊高處傳來。


  「不好!堡主出事了!」


  仲長老拉出一道虛影,朝山脊上射去。


  仲杳瞠目,自己是修了心想事成的大預言術嗎?


  呼的一下,仲長老又射了回來。


  他對仲杳喝道:「去請高先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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