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補 償
又是一個漫長而清冷的夜,葉睞娘一早起來發現賈連城已經在院子里練劍了,她梳洗后,又親自過去服侍賈連城洗漱,現在葉睞娘嘗試著讓他慢慢接受自己,一切收拾妥帖,兩人一同去給婆婆請安。
「來了,」溫氏已經端坐在孝慈堂等著他們了,「快坐,」她細心去看兒子的臉色,「知道你們是小夫妻正好的時候,但也要有分寸,以後還要日日到衙門呢~」
葉睞娘彷彿不懂溫氏的意思,反正她兒子就算是精神不好,也跟自己沒有關係,「母親睡的可好?」
溫氏白了葉睞娘一眼,「嗯,在自己家裡,自然歇的好,連城在外面成日奔走,你也要知道心疼夫婿才是,以後多弄些補品給他補補。」她可是看到葉睞娘的嫁妝里有燕窩、人蔘之類,就算捨不得給她用,自己的丈夫應當用的起吧。
「我剛歸家才三日,夫婿平日在衙門具體做什麼還真是不清楚,原來還是個疲累的差使,」葉睞娘「心疼」的看向賈連城,「不知道平日母親都是給相公燉的什麼?我也好照著給相公去燉。」
這種冥頑不靈的媳婦,「我哪裡有補品給兒子吃?」溫氏瞪了葉睞娘一眼,「現在不是家裡有了嘛,男人在家裡是挑大樑的,有什麼好東西自然要緊連城來使。」
「不用,我身子壯的很,吃什麼補品,」賈連城悶聲道,母親這種冥頑不靈的樣子讓他在葉睞娘面前只會更覺心虛,「銀子給我準備了沒?我要去衙門了。」
原來他還沒有忘,溫氏直接吃不下早飯了,「銀子,銀子,你腦子只有銀子,」她重重放下筷子,「真以為銀子是天上掉下來的,我不吃了,」說完直接回了自己內室。
賈連城看到母親進屋,也放下筷子,跟了進去。
「你還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溫氏看到兒子竟然緊跟進來,氣得直拍炕桌。自己還真是躲也躲不過了。
「我今天必是要把銀子還上的,而且那些銀兩你拿著也沒用,餘下的交給睞娘吧,」賈連城悶聲道。
「你什麼意思?銀子全交給她?」溫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讓媳婦餵了迷湯了?竟然來幫她搶權?」
「這家裡有什麼?若不是大伯給了這麼點銀子,怕咱們連吃飯的銀子都拿出來,」賈連城面上閃過一絲諷意,「你覺得睞娘看得上這個管家之權?」
「那你,」溫氏被兒子氣得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看不上,你還來逼我?我看得上,我才是這個家裡的太太!」
「睞娘才歸家幾天,你看看你和碧娘是怎麼對她的?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們口口聲聲在那邊府上受了氣,難道還要睞娘再在你手裡同樣受一遍?」賈連城看著一臉憤懣的母親,不知道她的委屈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
「她受什麼氣了?你叫她進來,」溫氏氣得渾身哆嗦,起身向外走去,被賈連城一把攔下,「不過是個秀才家的女兒,若不是攤上有個出身張氏的伯母,咱們這樣的人家哪隻眼睛看得上她?」
「咱們這樣的人家?」賈連城冷冷一笑,「咱們什麼樣的人家?我記得外祖也不過是秀才的功名,當初爺爺還有五品的功名,爹不是照樣娶了母親進門?」
「你,」溫氏被兒子頂的啞口無言,「你不孝~」當年她的父親雖然是個秀才,但「窮秀才富舉人,」溫氏不過是顧得上溫飽而已,溫氏也就是在自家鋪子里幫忙時才被賈家四爺給看上的,被兒子戳到痛處,溫氏熱淚長流。
賈連城看著淚如泉湧的母親嘆了口氣跪在她的腳下,「兒子知道母親為了我們兄妹兩個受盡了白眼和委屈,只是這樣的罪自己咱們搬出來后就再也不用受了,當初是兒子沒用,護不住你們,但現在咱們一家也是因著睞娘進門才能從那裡出來,以後這幾年,怕是還要靠睞娘才能不被旁人看輕,有道是知恩圖報,睞娘肯嫁給兒子,兒子就承諾過,這輩子要讓她不受一絲委屈,要讓她過的自由暢意~」
葉家雖說看著和睦,但賈連城寄人籬下多年,自然明白沒有父母依靠的苦處,若不是這樣,葉睞娘也不會跑到大街上來問自己是不是滿意這樁婚事,她肯不嫌棄自己的家境下嫁,怕的應該也是日-后再受委屈。
有些事自己做不到,但讓妻子不用再看旁人眼色,過上自在順心的生活,這是賈連城下定決心是要補償給妻子的,何況雖然只有三天,賈連城冷眼看下來,妻子行事做派當真是比那兩個嫂子高出幾頭,像那邊府上兩個嫂子最初的日子,賈連城不會妻子再過。
「你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我怎麼生了你這種兒子,」溫氏在屋裡失聲痛哭,自己忍辱負重含淚養大的兒子如今卻對自己說出了這麼一番話,「媳婦才娶進門三門,就要騎到婆婆頭上了,這是哪家的規矩~」要她不受委屈,就寧願看著自己親娘受委屈?
「娘,您小聲些,」賈連城看溫氏起了高腔,心裡一急,「睞娘不是那種人,您放心,若她真有什麼冒犯,兒子也不會讓你和妹妹被媳婦欺負的,難道你就不能安心過著老太太的生活,一切交給我們來辦?」
葉睞娘聽到內室里隱隱的哭聲,心下訝異,為了一百兩銀子竟然哭成這樣?不過這銀子彷彿是不願讓她知道的,那她就當不知道好了,免得為一百兩銀子才斗番心思,而這傢伙倒不是一味把母親的意思當聖旨的人,也知道自己母親做的難看,遂不再多說什麼,自坐下吃飯。
「你一會兒去把我的幾件衣裳拿去洗了,」賈蓮碧一抹嘴準備起身,順便吩咐一旁的賈小妹道。
「是,」賈小妹輕聲應道。
「小妹要給姐姐洗衣裳?」葉睞娘放下手中的筷子,「賈家的小姐還要洗衣裳么?碧娘你以前的衣服都是小妹幫你洗?」
「我身邊就春景一個丫頭,哪裡忙的過來?」賈蓮碧一嘟嘴,誰像你一個人六個丫頭服侍,「而且春景那丫頭我又支使不動。」
「忙不過來就跟母親商量,也不能讓自己的妹妹幫著洗衣服,二房三房的庶出女兒也要幫姐姐洗衣裳么?」葉睞娘對賈蓮碧的印象又差了一層,在二房三房面前一副受氣包的樣子,除了流淚什麼都不會,轉頭對待比自己更弱小更不得寵的庶妹卻是另一副嘴臉,她實在鄙視這種人,「母親不是說了么,使喚不動的丫頭還留著幹嘛?沒有小姐做活丫頭歇著的道理。」
「跟母親說有什麼用?!」賈蓮碧很是委屈,「母親恨不得一個銅板分成兩半花,自己身邊也只有姜嬤嬤和紅喜兩個人,我憑什麼再添人?」她也催溫氏了,溫氏只推說要等葉睞娘,根本不捨得叫人牙子來。
「那你就把自己的妹妹當丫頭來使了?再說了,妹妹幫你做些針線倒也使得,這寒冬臘月里讓妹妹洗衣服的事我還是頭次聽說,」葉睞娘不打算袖手旁觀,害怕丫頭欺負妹妹,這種事她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聽說。
「怎麼了?」賈連城安撫好溫氏,拿了銀票出來問道。
「哥~」賈蓮碧看到自己哥哥出來委屈的只掉眼淚,「嫂子竟然幫著那賤丫頭欺負我,難道大冷天要我自己洗衣服么?」
葉睞娘抓起賈小妹的手伸到賈連城面前,「這麼冷的天,竟然讓小妹去洗衣服,相公大小也是個七品把總,這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傳出去,誰會傳出去?」賈蓮碧不以為然,「七品官的妹妹身邊只有一個服侍的丫頭,傳出去就好聽了?」
「有許多清廉的知縣,母親都親自採桑織布,這不丟人,」葉睞娘淡淡道,「但是虐待庶妹傳出去於你兄長和母親的名聲卻大有妨礙,要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靜靜的看著賈連城,這個家也就他才明白些,「小妹到底也是父親的親生女兒,這麼苛待她~」
「行了,」賈連城看著瑟瑟如寒雞的賈小妹,這個妹妹從來不在他眼前晃,以至於他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妹妹竟然長這麼大了,「這些事你以後不用再做,碧娘若是沒有人使喚,叫母親再給你添人,你的丫頭不服管,直接賣了就是。」
「坐下再吃些吧,」看著賈蓮碧哭著衝進溫氏的房裡,葉睞娘安撫了賈小妹,自去送賈連城出門,「你路上小心些~」
「家裡的事母親自會交與你來管,」妻子怕是聽到了裡面的動靜,賈連城有些赧然,「碧娘也是個可憐的,在玟娘和珍娘那兒不少受氣,現在有了自己的家才敢高聲說句話,小妹,唉~」他對這個庶妹根本無感,又不好跟妻子直說。
葉睞娘幫他整了整身上的披風,「碧娘在三小姐五小姐那兒受了委屈,咱們自然心疼,但由此可想小妹的日子豈不是更難過?到底也是妹妹,將來兩人都出了閣,也是門可以走動的親戚,再說了,傳出去咱們苛待庶出,對誰的名聲都不好聽,你也是剛起步,現在沒人說,若是以後高升了,豈不是送把柄與人?」
「你是個心善識大體的,」賈連城心悅誠服的看著妻子,「碧娘確實是少管教了,你是嫂子,以後多操些心,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