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洞房花燭夜
「小姐,」桃子看了看兩位媽媽,從懷裡掏出個紅包道,「這是今天奴婢收到的打賞。」
「怎麼了?連這個你要也上交?」葉睞娘看她的神色就知道這紅包有古怪,笑著打趣。
「不是,是奴婢就沒見過這麼點兒的紅包,」桃了跺跺腳,「媽媽們的是多少?」
「哦,說這個啊,」常媽媽嘴裡有些發苦,她原不打算告訴葉睞娘的,人已經嫁了,再爭競這個也沒有多大意思了,「打賞不過是個心意,喜錢嘛,咱們沾沾小姐的喜氣就是了。」
葉睞娘接過那個紅包,只見里里是十幾個大錢,不由目光一沉,這在葉家可以說是最低等的打賞了,居然賞給她身邊的大丫頭,「媽媽也得了這十個錢?」
「我,」永貴家裡其實也是準備跟葉睞娘說這個事兒,在她看來,賈家不至於窮困至此,給十個大錢實在是有給新少奶奶下馬威之嫌,「是啊,我問過其他人的,有的連十個都拿不到呢,咱們,」
「常媽媽,今天已經打賞出去的就不說了,下來把準備好的紅包也換了,按賈家的規矩來,」葉睞娘將那十個大錢遞給桃子,「把明天認親時準備的荷包都拿出來看看,能調整的調整一下。」
「這,怕不好吧?咱們今天賞人的都是五分的銀錁子,這忽然換成十個大錢,」常媽媽有些遲疑,她覺得葉睞娘不應該在這上面太過計較,反而容易落人口實,「何況明天認親,您給弟妹的東西拿不出手,也容易被人看輕。」
「我既然嫁進賈家,就要按賈家的規矩行事,今天是咱們不懂事,明天開始按規矩來就是了,」葉睞娘可不想出錢不落好,人家賞十個銅錢,自己賞五分銀子,得到的固然高興,可是有心人照樣會說自己恃財而驕,賠錢也未必能落了好去,而且一開始手指縫太寬,也容易被人惦記,「咱們應該提前打聽一下當初大嫂二嫂進門時的規矩了,給小姐們的宮花照舊,荷包里的小金魚減成一對兒吧,」看賈家的出手,一對一兩重的小金魚估計也不算少了,原本她們是打算長房二房的孩子一人荷包里放著兩對的,現在看溫氏這作派,而且與其他妯娌的關係,自己賞出去那麼多,怕婆婆未必會高興。
「還有溫家,」永貴家的提醒道,當初她們根本就沒想到四太太娘家,現在忽然出現,怕將來也會過來,「那邊有多少人怕不好說,今天看兩位舅太太年紀可不小了。」
年紀不小自然兒孫滿堂,聽賈蓮珍的意思,這溫氏與娘家原本是不來往的,現在是她出來了跟娘家聯繫還是娘家聽說她出來自立門戶,還真的不好說,但聽賈蓮珍的意思和她們當初打聽的情況,溫氏應該不是什麼顯赫的門第,「唉,她們應該與相公和母親沒有多親近,媽媽到時警醒些,荷包里裝上一對五分的銀錁子吧。」
在沒有熟悉情況前,葉睞娘覺得還是低調些保存實力的好,自己這個婆婆,原來她只以為是個被長嫂長期壓迫,膽小懦弱的,現在看,怕還有些糊塗。
「小姐,」錦觀進來道,「熱水燒好了,您先洗洗?」
「嗯,」葉睞娘起身往凈房去,「灶上可有熱飯?你們都去歇著吧。」
「小姐,」錦觀看桃子領人去布置凈房,低聲道,「我要熱水時跟灶上的婆子聊了一會兒,好像她們都是那邊府里的,這邊府里沒有幾個人。」
「嗯,我知道了,」葉睞娘有些躑躅,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從凈房出來,葉睞娘舒服的透了口氣,斜倚在錦榻上由李子幫她擰乾長發,正朦朧間聽到外面有人道,「三少爺回來了~」
葉睞娘悚然一驚,猛的意識到今天是自己洞房花燭的日子,忙起身由李子幫著將頭髮綰了,只見兩個粗壯的婆子架著賈連城進來,身後跟著溫氏身邊的姜嬤嬤。
「少爺今兒高興,與營里的兄弟喝的有些高了,」姜嬤嬤看著一臉詫異的葉睞娘,笑著福了福身子,「少奶奶您也歇著吧,明兒還在早起呢~」
洞房裡的人都散盡了,常媽媽臨走時特意囑咐她「小心」些,葉睞娘獃獃的看著床上那個爛醉如泥的男人,嘆了口氣走過去推了推他道,「快起來,起來去洗了再睡。」
賈連城想是太累了,酒也喝的多,半天也沒有反應,葉睞娘有些無奈,只得叫桃李二人進來端了熱水幫他將臉和手腳擦洗了,抖開大紅綉榴生百子錦被與他蓋了,自己也想上床去睡,但他身上酒味太大,彷彿整壺酒都灑到身上一般,雖然只剩中衣,還是熏得人喘不過氣,葉睞娘只得又抱了一床被子,準備到一旁的錦榻上去睡。
屋裡的龍鳳喜燭已經燃到一半,葉睞娘走過去將落下的燭淚掰下來在手裡揉-搓,新婚之夜新郎酣睡如牛,新娘百無聊賴,活了兩世她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個光景,她將手中的紅蠟團成一顆紅心的形狀擺在妝台上,從骨子裡,自己還是希望能找到一個良人攜手白頭,所以她才會相信賈連城那天的話,可現在?葉睞娘自失的一笑,暗笑自己真是太多年沒碰過男人了,其實這又算什麼事?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若這個陌生的男人真的像餓狼一樣撲過來,自己怕還會覺得尷尬的很。
葉睞娘似乎又回到了前世,依稀是自己結婚的時候,自己穿了一襲租來的白紗,正與西裝革履的丈夫對拜,忽然覺得有個人走過來,她定睛一看,怎麼會是賈連城?這一嚇驚的她夢也醒了,睜開眼正看到新郎的臉,「哦,你,」
此時天光已經亮,葉睞娘有些恍惚,呆在榻上不敢亂動,他不會酒醒了想起來還沒有洞房吧?
「你被子掉了,」賈連城不敢看妻子的臉,直起身子道,「不早了,起來給母親敬了茶,咱們還要到老宅去。」
葉睞娘垂下頭,「咱們,」她想委婉的問沒有圓房的事怎麼交代,卻發現賈連城現在是急著想要避開自己,不由有些愕然抬起頭看他,難道害羞成這個樣子,「你昨天喝的太多,快去洗洗把衣服換了吧。」
「好,你也起身吧,」
看著步履有些倉皇的賈連城,葉睞娘冷下臉,「桃子,李子,誰在外面?」
「讓李子和錦色去服侍姑爺洗漱,」葉睞娘木著臉道,「你去把昨天姑爺換下來的衣服拿來我看,」
桃子狐疑的望著自家小姐,看她臉色不對,急忙應聲而出,昨天姑爺身上酒味太多,她把那脫下的喜服放在西梢間去了。
大紅的喜服放了一夜,竟然還有沖鼻的酒味,葉睞娘細細在將衣服摸了一遍,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衣服上的酒水一夜都沒有干,這是喝酒全部都喝到衣服上了,昨夜她還高興這賈連城酒品好,喝醉了不吐不說醉話只老老實實的睡覺,「拿出去吧,這會兒莫要讓人進來。」
紫檀木千工拔步床上是掀開的大紅錦被,下面壓著一幅雪白的綾帕,葉睞娘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那是做什麼用的,只怕過一會兒姜嬤嬤就會來驗紅了,自己怎麼辦?說洞房花燭夜新郎沉醉不醒根本就沒有進房?就算是賈連城幫著證明,日後自己也會成為眾人的笑柄,何況還有更差的情況,而現在自己新婚第一夜,難道要依此為據輕言和離?恐怕更是個大笑話了,她冷冷一笑,從妝台上拿出一把修眉的銀剪,在指腹上輕輕一紮,尖銳的疼痛讓她最後一絲睡意也蕩然無存,現在她明白了什麼叫切膚之疼,不是疼在身上,而是痛在心裡,自己這第二世,難道又選了這麼一場婚姻?
「你怎麼了?」賈連城在凈房裡「梳洗」了許久,才忐忑的從裡面出來,正看到葉睞娘坐在床邊上發獃,想到昨夜的情景,他有些心虛,「可是沒有睡好?昨天他們把我灌的太狠~」
「沒事,」葉睞娘嫣然一笑,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算是打鬧和離也不能放在今天,「我去梳洗,然後咱們去給母親請安。」
葉睞娘從凈房出來,由桃子服侍著在妝台前坐下,「今天少奶奶梳個牡丹髻,用這套紅寶頭面?」
「不,換那套赤金八寶的,」葉睞娘微微一笑,從玻璃鏡中看著有些坐立不安的賈連城,「咱們還要到老宅去給長輩們見禮,自然要隆重一些。」
「是,」桃子難得碰到葉睞娘愛打扮的時候,「少奶奶這樣貌,再一打扮,走那兒都是頭一份兒!」
她從一個扁平的雕花匣子里挑了一朵牡丹花鈿,在口邊呵了呵細心的為葉睞娘貼在眉間,左右端詳了對賈連城笑道,「少爺看少奶奶可這麼打扮可合適?」
「很好,很好,」賈連城覺得自己都沒有勇氣再在房裡坐下去,「我出去問問母親可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