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真其人
,謀春
面對萬寧的提問,張山頹然搖頭,身子似是站不住似的,往後退了幾步,坐到了椅子上。
他取出水囊,猛灌了幾口水,因為太快嗆得劇烈咳了起來。
萬寧沒有催促,靜靜地等他停止咳嗽,平復下來。
張山拿袖子擦了擦嘴邊殘留的水漬,嘶啞出聲問道:「在余萍告訴你之前,你就懷疑我了,我想知道我露了哪些破綻?」
萬寧緩緩說道:「言多必失。張山,從你冒充毛縣令開始,你就一心想要接近我們,找了很多的話題想和我套近乎。
你提到我破獲的那些案件,提到了雲郎君,甚至還提到我和他曾一起破獲了案子。
你自以為這些能拉進和我的關係,殊不知就是這番話讓我覺得不對勁。」
「哦?這是為何?」張山不解。
為何?萬寧此時不能告訴他真正的理由。
其實萬寧之所以會懷疑,是因為她知道雲千春是不可能和別人說這些的。
他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是女扮男裝,知道她的不易,他怎麼可能回京肆意宣揚。
到處的宣揚很有可能會讓她置於危險的境地,萬寧覺得他不會。
所以萬寧書信於他時才會問及毛縣令之事,得到的回復是毛縣令確實從京師出發去江林縣上任了,但要說他們很熟,卻並沒有。
雲千春的話和岑平,羅震音說得一樣。
毛縣令患有心疾,從小養在深宅,平日里都是請了先生到家中教導,他只見過一兩次而已。
每次也是點頭打個招呼,從未深交。
既然如此,那麼現在這位毛縣令卻說和雲千春很熟,且知道萬寧不少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人刻意地打聽過萬寧。
知曉萬寧破獲了不少案件,還知道萬寧和雲千春曾一起聯手破案,所以才故意抬出了雲千春,想博得萬寧好感,進而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只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說得太多反露了馬腳。
萬寧不能告訴他自己女扮男裝之事,便隨口編了個理由道:「因有些案件關乎相關人等家聲,為我和雲郎君說好不將案子外傳,且後來我與他書信求證,他與毛縣令並無交情,我便知你怕不是真的毛縣令。此為破綻一。
破綻二就是你的病。患心疾之人,口唇發紺,氣虛易乏。
可看你並無這些癥狀,反倒是表現出口乾舌燥,頻繁喝水之狀。
這更像是消渴症。
當然毛縣令也有可能既患有心疾,又患消渴病,但若是這樣他平日里應該只能喝些溫熱茶水,這大口大口的在初春寒峭時節猛灌冷水,怕是嫌自己心疾不會發作吧。
更有甚者,身患心疾的毛縣令竟然騎馬?若說那晚送我和羅五郎回客棧只是騎馬慢行,還無大礙,那一路騎馬從京城狂奔至江林縣,這毛縣令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
這些破綻已讓我對你產生了懷疑,所以余萍一提到那晚有個狂喝水的男子幫助陳媽媽,我便想到了你。
至於你的真實身份,我是猜測的。
我們抓獲張湖審問時,你再三提到不說要動刑,而在審問陳媽媽時也是如此。
審案時威脅犯人動刑本也無可厚非,所以那時候我並沒有想到這兒有什麼貓膩。
後來結合你是假縣令之事,我忽然驚覺這恐怕就是你暗示他們自殺的暗語。
張湖是你的父親,他那日看到你已成功以毛縣令身份現身於人前,心裡頭應該是極想護著你,故而你暗示他進入大牢后免不了受刑,到時候他熬刑不過把你招出來,那就真得前功盡棄了。
所以張湖為了保護他的兒子,也就是你,毫不猶豫地咬破口中毒藥自盡了。
陳媽媽被抓后也是如此,只是你沒想到地是陳媽媽年歲大了,原本植入毒藥的牙掉落,她根本沒法像你希望的那樣自絕於人前。」
張山臉色晦暗,眼底浮現出濃濃的悲切。
萬寧未再繼續,垂眸思忖片刻,才言:「張山,看著父親在面前自盡,祖母受刑,妹妹被捕,心裡自不好受,但你之所以要狠下心腸,是因為你們背後之人的脅迫是嗎?」
張山沒有說話,只是垮下來的雙肩和無力垂下的腦袋如同垂暮老人一般了無生氣。
「那日審問陳媽媽,她想保住芰荷讓她去找你。
我們都以為她是想讓芰荷脫身去京城找你。
卻不想其實陳媽媽是因為看到你成了縣令,提醒你要救芰荷,也提醒芰荷不要什麼都認,即便關入了大牢,也可以找你脫身。
因為你,近在眼前。
可是她們沒想到的是,你想得卻是逼迫她們去死。
你對自己的祖母痛下狠手,對她用刑。你其實是想逼迫她和芰荷自盡,但是他們都沒這麼做。
之後她們被收監,因擔心南絮一黨殺人滅口,她們被帶去了秀州大牢關押。
幸好如此,你才難以尋到機會下手。否則她們怕也下去與張湖作伴了吧。」
萬寧頓了頓,看了眼張山,才繼續道:「張山,他們都是你的至親,我想你也不願意如此絕情絕義,定是你身後之人要你如此。
現在,你只有說出南絮等人下落,才有可能保住一命。」
「保命?」一直低頭默不作聲的張山忽然有了反應。
他抬起頭,苦笑道:「不管怎樣,於我們來說都是死路一條。
祖母和芰荷犯下殺人重罪,即便逃過他們的毒手,也逃不過律法。
而我也是如此。」
萬寧一時語塞,張山說得對,他們在舉起屠刀那一刻起,就逃不過一個死字了。
「原本我們在江林是等待小叔,就是余貴計劃得逞后將余家收入囊中的。但沒想到計劃有失,余貴失敗了,我們自不能看著原本即將到手的余家財產就此東流。
我想主人也是不甘心,便要我們殺了所有餘家繼承人。
我本是在江林協助祖母和芰荷實施殺人大計,但有一日得到消息說新上任的是毛縣令。
以前在京城,我和父親在毛府做過事,伺候地正是這毛縣令那個院子。
為了防止毛縣令來了認出我們,也為了能夠接近你們,了解案件的進展,主人便派人中途劫持了毛縣令,將他上任的敕牒給了差不多年歲的我,還讓我記下了許多岑郎君你的事,讓我冒充毛縣令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