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五十八章 宿命
「很好……」
蕭恨慢慢抹去他嘴角的鮮血，而這一刻，他雙鬢的白髮，竟似又多了一些，此時，他慢慢拿起手裡的「泣血劍」，渾身內力如山涌，一股磅礴的氣，直朝四面八方籠罩了去，這一刻，即便是太古血脈覺醒的蕭夢兒，也變得難以承受。
「那就……讓我看看，你最強的力量吧，蕭家之人。」
蕭恨遠遠看著蕭夢兒，手中的泣血劍，劍氣竟然變得越來越強，蕭夢兒心跳劇烈，逆魔三變太恐怖了，再承受一擊，她勢必五臟六腑同損，不行……此人反噬已至，須拖到他撐不住為止，雖然此計不甚光明磊落，可今日，她以大局為重，從一開始，這就不是她和蕭恨之間的生死決戰，而是她要保護，下邊那些蕭家之人。
「哼……」
蕭恨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想法，趁著此時反噬尚未完全到來，他再一次，向蕭夢兒發動了逆天攻勢。
「轟！轟！轟！」
兩人的每一劍，皆驚起塵煙萬丈，一劍一劍，皆似摧天滅地，旁人莫能靠近，哪怕是柳無心和雲華這兩位東華仙君座下弟子，此刻也只能離得遠遠的，稍不注意，被那二人任何一人的劍氣碰上，都是非死即傷。
「再來！」
蕭恨一劍一劍，似游龍騰海，猛虎出林，再不留任何一絲迴旋餘地，整個天地之間，動蕩不止，滿天雲層散去，只餘下二人那一道一道，絢麗奪目的劍氣了。
可是卻沒有幾個人注意到，蕭恨雙鬢已似染霜，驀然全白了，中間的頭髮，竟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變白，連他的眼角，都出現了皺紋，這不是逆魔三變的反噬，而是他的壽元，已經快盡了。
「他就要死了。」
忽然，未央道出這樣一句話來，而此時她的目光里，竟帶著幾分凄涼，彷彿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你說什麼？」
倒是一旁的蕭塵還沒反應過來，此時向她看去，乍見她眼神里，為何竟如此含著一股蒼涼？
「一個人的壽元若盡，回天乏術……」
花未央深吸了一口氣，凄然而道：「蕭恨不是死於那一劍，也不是死於逆魔三變的反噬，而是他這六百年來，修鍊太古逆天訣，他的壽元，已經耗盡了……即使今日他不來蕭家，他也至多只有一個月的壽命了。此乃宿命，無法更改。」
「什麼……」
蕭塵略有愕然，可當初蕭夢兒與他說的，是蕭恨此人名為報仇，實為蕭家那什麼祖靈脈而來，既然蕭恨都快死了，還要那勞什子祖靈脈有何用處？蕭夢兒，你又在騙我……
花未央看著遠處蕭恨的身影，此時滿目蒼涼，不是因為蕭恨，而是因為她自己，她的壽元，也快盡了……
「未央……」
蕭塵扶住了她的肩膀，說道：「不用擔心，很快，我就會去到九重天外，我會找到那逆天之陣，只要將之陣心帶回，一定能夠替你逆天改命……」
「傻瓜……」
花未央輕輕撫著他的下頜，眼中仍是凄涼不已，她很想，很想有一天，可以和他去看遍塵世里的春花秋月，紫陌紅塵，仗劍天涯，輕歌曼舞，再也不必理會這世間種種怨恨了，天外天也好，輪迴道也罷，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可惜，她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未央……」
此刻，蕭塵眼神堅定地看著她，搖了搖頭：「不要放棄……」
「轟隆！」
就在這時，蕭家玄境上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只見天地間煙塵滾滾，而剛才那一下，蕭恨和蕭夢兒兩人，各自一劍把對方震開了。
「呃……噗！」
蕭夢兒潔白無瑕的衣裳，已經滿是鮮血，有她的血，也有蕭恨的血。而蕭恨一頭白髮，隨風而揚，額頭的皺紋，使他看上去彷彿一下蒼老了許多歲。
「不愧是蕭家天才，很強……可惜，可惜。」
突然之間，蕭恨祭出血魂之力，這一剎那，風雲驚變，天地失色，整個蕭家玄境都顫抖了起來，蕭夢兒大驚失色，糟了，這回她絕對承受不住蕭恨這最終一擊了！
「咳……咳咳！」
就在這危急之時，蕭恨突然捂著胸口劇烈咳嗽了起來，滿嘴都是鮮血，蕭夢兒見狀，好機會！他反噬到了！
這一剎那，她再不做任何猶豫，將畢生真氣內力，盡數凝於塵心劍中，一劍猛朝蕭恨攻了去。
「嗤！嗤！嗤！」
漫天劍影繚亂，劍光大作，血花飛濺，頃刻之間，蕭夢兒已刺中蕭恨全身十幾處重要大穴，最後一劍，「噗」的一聲，鮮血亂濺，一劍將他穿心而過！
「啊——」
就連下邊那些蕭家之人，也個個驚得目瞪口呆，至於遠處蕭恨叫來的那些人，有的已經倉皇而逃了，有的還愣在原地，彷彿丟了魂魄一樣，傻站著不動。
「呵呵，呵呵……」
蕭恨看著最終刺入胸膛的這一劍，手裡的「泣血」，終於落了下去，他再也沒有力氣斬殺蕭夢兒了，也沒有力氣，報仇了。
他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蕭家之人，他的頭髮，已經全白了，臉上，也布滿了皺紋，就像是一個，突然老去的人。
「你……」
這一剎那，從他渾濁的眼睛裡面，蕭夢兒才突然意識到什麼，這不是逆魔三變的反噬，這是他壽元已經盡了！
「呵呵，呵呵……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蕭恨終
於從空中墜落了下去，由於這周圍氣勁激蕩和殘破的陣法靈力，他並沒有直接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而是輕飄飄落在了那殘垣斷壁里，眼睛還看著蕭家的方向，是當年，那座庭院么？
天上，忽然下雨了，滿天冰冷的雨，似要將他吞沒，就像吞沒，當年那個孤苦無依的少年。
「阿溪……阿溪！」
蕭厲岩涕泗滂沱，如此時的雨，臉上是淚水，是雨水，都不重要了，他只是看著，阿溪倒在地上，那一雙眼睛，看著他，當年也是如此，只可惜當年他害怕，他不敢從柴房裡出來，這一次，他拼了命，向對方跑去，也沒有人，再阻攔他了。
「阿溪……阿溪……」
「阿溪不要哭，今天嬤嬤給你和阿岩做餅吃。」
「阿溪……不哭了，不哭了……」
「阿溪，你看，下雨了……」
「哥哥，哥哥……你怎麼了，又哭了……」
……
遠處山外，未央靠著蕭塵，終於忍不住，眼淚和此時的雨水，混在一起，蕭塵將她輕輕抱著：「未央，不哭……」
「我沒哭……」
花未央聲音哽咽，抬起頭來，看著這滿天細雨如絲，如珠線穿過這長長的天地間，她哽咽說道：「你看見，這雨了嗎？」
「雨從天上落下來，到了地上便消失……凡人也是一樣，生命本就短暫，猶如這天地間的雨。」
「未央……」
……
蕭家，廢墟外面，圍了一堆長老，卻無人敢上前，也無人知道，該如何處理蕭恨的屍體。
蕭夢兒慢慢走了上來，看著地上，眼睛仍然望著蕭家裡面的蕭恨，他臨死前一刻，究竟看見了什麼？
是長達六百年的恨？
還是當年……李嬤嬤慈藹的笑。
「把他……葬入蕭家古墓吧。」
蕭夢兒深吸一口氣，轉身往蕭家玄境裡面去了，剛才在天上，最後那一眼，她看見了，原來，蕭恨的壽元，已經盡了，就算今日不來蕭家，他的壽命，至多也只剩下一個月了。
原來，他真的只是回來報仇的，和蕭家那條祖靈脈，沒有任何關係。
他並不是蕭家眾人口中那個，當年屢次窺竊禁術，心術不正的人。
他只是一個，被宿命任意擺布的人。
……
註：據蕭家族史記載，蕭夢兒成為蕭家族長后，徹底廢除祖制，消除嫡系與旁系之間長達萬年的不平衡，凡能力品行居上者，皆可入玄境，縱為旁支血脈，亦可司掌重職，凡犯事者，無論嫡系旁系，一律同罪。如有徇私包庇者，罪加一等。
另：蕭夢兒在前作中雖未提及，但她依然存在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