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世人偏見
這一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語，倒要看看，凌音要如何做，當年天門之變，至今還有許多人，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冷風緩緩從廣場上吹過，看著花未央跪在廣場上，玄青門許多人也都愣住了，他們仍然還記得，還記得當年蕭一塵被審，而她一人獨上玄青來……
她真的是外界所傳那樣，殺人不眨眼的魔教妖女嗎？而蕭一塵，當真是外面人人傳道那樣，冷酷無情，手染無數人鮮血的魔頭嗎？
這一刻，許多玄青弟子，還有其他門派的年輕弟子，都陷入了沉思，之前那玄青少年喃喃道：「師兄，你看她……她不像是外面那些人說的那樣啊……」
「你……」
旁邊的師兄左右看了看，而這一次，卻沒有再斥喝他，只是長長嘆了聲氣，而這一聲嘆氣，又像是帶著深深的無奈。
「你起來吧。」
凌音遠遠看著花未央，臉上依然宛若止水，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心裡在想什麼。
而花未央卻並沒有起來，仍是道：「妙音仙子若不肯答應，未央便在此……長跪不起。」
這一下，人群里更是安靜無聲，不少人都呆住了，即便是玄青門幾位尊上，臉上都起了些微微變化，這一刻，不禁想起了當年，一塵兵解自身，凌音在掌門殿外，求了三天三夜……這一幕，何其相似。
「荒唐！」
就在整個廣場寂然無聲之時，只見玄陽尊上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怒指花未央：「你這妖女……簡直荒唐至極！來人！給我把這妖女拿下！」
此言一出，明月和紫鳶都立刻戒備了起來，而其他門派的人也是微微一驚，不過此時，卻無人上前捉拿花未央，此刻站在玄陽尊上身後的那些弟子，都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們！」
見此時竟沒有一個人聽他的話，玄陽尊上更是一怔，隨即又怒上心頭，旁邊青玄真人輕輕道：「玄陽師弟，坐下吧……」
「可，可是，師兄，這……」
玄陽尊上還待言說什麼，青玄真人向他招了招手：「坐下吧，坐下吧……」
「唉！」
玄陽尊上重重一嘆，又瞪了遠處花未央一眼，一拂衣袖，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眉月尊上看向他道：「師弟，此事掌門師兄自會定奪，你不必如此著急……」
「師姐，怎麼連你也……唉！」玄陽尊上搖頭一嘆，終於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青玄真人向凌音看了去，說道：「凌音，當年在這天池峰上，你執意收他為徒，今日，由你自己定奪吧。」
這一刻，整個廣場更是無比安靜，只有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了。
亦還真拿起面前茶盞，自飲一杯茶，猶記得，當年這天池峰廣場上，那個突然闖進來擾了玄青大典，滿身泥垢的少年。
「你要殺便殺就是了！是了，我剛剛撞到了你，所以你也要殺我，反正你們玄青門沒有一個好人……」
「此子乃是平陽峰今年入門的新弟子，名叫蕭一塵，不知規矩，我這便帶他回去……」
「不必了……此子我帶回紫宵峰了……」
「凌音，今日乃是大典，不可胡來，收徒
一事，豈能兒戲……」
「師妹，你就不要與掌門師兄說笑了，那……」
「我意已決，師兄不必再言說……」
一幕一幕，似這滿天飛舞的落葉，彷彿一切都還在昨日，近些年剛入門的弟子，自是未見過三十多年前凌音收徒的那一幕，可是在場的老一輩和師兄師姐們，卻是親眼目睹了當年。
亦還真又飲了一杯茶，因果宿命，總是難解。
「宮主……」
整個天池廣場，變得更加安靜了，明月想要上前，可這將邁未邁的一步，最終還是收了回去，然後她一動不動，靜靜看著花未央不語。
風揚起花未央肩后的長發，三千青絲，一縷卻繞千愁，如花美眷，卻又怎有，這世間萬般無奈。
就在寧靜之時，忽然，遠處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眾所周知，無欲天聚攬天下魔道，而蕭一塵，乃是無欲天之主，去將這樣一個魔頭救出來，妙音仙子，你可是要想清楚了，此舉不僅僅只是關乎到你個人，也不止是關乎玄青門，而是關乎……整個天下正道的安危。」
眾人紛紛循聲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不是別人，卻是藏鋒谷的二谷主柳玄陽，他這番話的語氣，雖說隱隱約約帶點陰陽怪氣，可卻又字字在理，而旁邊的谷主柳玄殷，卻始終不曾言語，也無人知曉他心中在想什麼。
「貧道倒是以為，柳二谷主言之有理。」
這時，一名白須老者站了出來，跟著他一起出來的，還有另外幾個門派的掌門。
「我也認同柳二谷主方才所說，那人如今早已與我正道勢不兩立，如何能去將其救出？」
一時間，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議論之聲也漸漸大了起來，顯然各人都認為，這時候去將蕭一塵從無天殿里救出來，十分不合適，甚至是荒唐。
「你們都錯了！」
就在廣場上人聲嘈雜之時，忽然一個清澈的女子聲音，令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而那說話之人，卻是站在千羽霓裳身邊的一名女子，但是在場的大多都只認得千羽霓裳，並不認得她，她也是眉月尊上門下弟子，正是茯苓。
「你們都錯了……」
只見茯苓往前走了幾步，面對今日各門各派，她卻無所畏懼，一字一句說道：「你們都說無欲天聚集天下魔道，可是有沒有想過，若非這天下魔道各派都被他聚集了起來，這世間將會有多少爭鬥，將會死多少人……就連那四大魔宗，同樣是他在中間制衡，為何你們卻始終認為，他是群魔之首……」
聽見這樣一番「離經叛道」之言，在場不少人皆是微微一驚，這女子是誰的徒弟，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也敢當眾亂說。
聽見她說這些話，眉月尊上也微微皺了皺眉，低聲喝道：「茯苓，退下！」
被師父這樣一喝，茯苓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可卻並未就此退下，而是繼續說道：「當年，他沒有殺人，你們卻偏說他殺了人，最終不是他跳下葬仙崖，而是你們每一個人，親手將他推下去的……為什麼到現在，你們都覺得自己沒有錯？」
此言一出，更是四座皆驚，眉月尊上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住口！」
當年蕭塵之事，幾乎就像當初蕭塵尚在玄青門時，眾人不提沈滄溟之事一樣，也
成為了如今玄青門的禁忌。
茯苓身體顫抖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再說下去，必然會受罰，可今日不說，只怕將來，就再也沒有機會，當著全天下正道的面，把她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因為你們心中的偏見，從一開始，你們便對他有著難以抹除的偏見，說他來歷不明，說他是魔道派來的姦細，因為從一開始，你們就認定了，他是魔道中人……」
這一刻，整個廣場都安靜了，沒有一個人說話，玄陽尊上冷笑一聲，正待言說什麼，茯苓卻搶先道：「玄陽尊上，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他，因為他曾經頂撞過你，可是，尊上有沒有想過，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小孩子罷了，為何尊上卻始終要與一個小孩子計較……」
「你……」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玄陽尊上被她一下說得面紅耳赤，竟無言相對，只得向眉月尊上看了去，壓低聲音道：「師姐，你說我，你看你教出來的徒弟！」
只見眉月尊上緊緊皺著眉，想要說什麼，卻終是欲言又止。
而此時在後面，有不少玄青弟子都獃獃看著茯苓不語，剛才茯苓說的那些話，卻是他們想也不敢去想的，而此時細細一想，好像，好像茯苓師姐說得沒錯……
「我，我覺得……茯苓師姐說的，是對的……」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少年聲音響起，卻是之前那個玄青弟子。
旁邊的師兄嚇了一跳，正待喝止之時，少年卻向廣場上的花未央指了去，怔怔地道：「師兄你看，她若真是外面那些人所說，殺人不眨眼，用心險惡的妖女，那她今日為何還要來這裡……我怎麼看，她都不像那些人說的那樣……我反倒覺得，她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你……」
那師兄一下語塞，而在周圍，也有不少玄青弟子向廣場上的花未央看了去，以往他們只是聽長輩說，這個魔道妖女如何如何，可今日見到之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我也認為，茯苓師姐剛剛所言，有道理……」
「不錯，茯苓師姐剛才所言，沒有錯！」
一時間，越來越多的玄青弟子呼應，很快，整個天池峰都像是要沸騰起來了一樣，這一幕把長老們都嚇了一跳，然而一時片刻，竟無法把這些弟子喝止下來。
「反了反了！」只見玄陽尊上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怒斥道：「你們今天想要造反了是不是！」
然而，即便是他，也沒能夠將這麼多弟子喝止下來，甚至除了玄青門，連外面那些門派的年輕弟子，這時候都跟著呼應了起來。
這一下，各派掌門長老盡皆失色，萬萬沒有料到，居然會有如此荒唐的一幕出現，這妖女究竟什麼本事？難不成還能隔空蠱惑人心？
這些都是他們一手栽培出來的徒弟，現在倒好，竟如此大逆不道，跟著胡攪蠻纏，去袒護這妖女和蕭一塵那大魔頭。
「通通給我閉嘴！」
過了好一會兒，各派的掌門長老才將自己門下的弟子斥喝下來，而就在剛安靜下來之時，廣場外面，卻又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唉，執念啊執念，你們總說他人執念太深，最終難以成大道，可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世上何來道與魔，有的從來都只是世人的偏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