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一章 壽宴
從此城往南三千里處,有一山莊,名曰落楓庄,因山上常年不敗的紅楓而得名,但若說起落楓庄的主人,那才是但凡聞其名,便如見其人,方圓千里內,無論大小門派,莫敢有不敬此人者。
此人名叫北宮長霽,無論是在北宮家的身份,還是自身的修為,均在北宮長風之上,也正如外界傳言,當年,北宮長風便是由此人提攜,如今才能做一門之主。
這一晚,落楓庄明月如洗,夜風徐徐,庄外紅楓遍地,隨著夜風,緩緩地飄著。
大概是中夜時,忽見一道劍光落至庄內,落楓庄守衛森嚴,防禦禁制重重,能夠御劍至庄內者,必然是提前告知了北宮長霽的。
但見那人行色匆匆,身披一件黑色斗袍,月光下五官分明,正是北宮長風,顯然北宮長霽早已經知曉了無雙城的事情,也料到他此次必然會來向自己求救,但卻不想影響到三天後的壽宴,是以今晚,便在殿上等他的到來。
殿外沒有一個守衛,異常的安靜,只有風吹過時,樹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北宮長風來到殿前,見那殿首上坐著一道人影,立即揭下斗袍帽,向殿首上那人拱手一拜:「長霽前輩。」
「恩……」
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從殿首上傳了下來,只見那人緩緩起身,慢慢從台階上走了下來,其眼神深邃,宛若沒有星月的夜晚,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北宮長風一顆心也越跳越快,這便是洞真期與合和期的差別,即使他只差一步就能邁入洞真期了,可此刻在真正的洞真期修者面前,仍然像是快要窒息了一樣。
就像一個結丹修者,面對一個早已經修成元嬰的前輩一樣,何況眼前這人,還是當年提攜他的那一位,此時他惶惶恐恐,合情合理,背上不知不覺,已經凝起了一身冷汗。
「長風,你不必緊張,前幾日無雙城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
不知何時,北宮長霽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按在他肩膀上,只微微一探,便知他此時修為已到了何等境界。
北宮長風抬起頭來,額上已滿是冷汗,臉色煞白地道:「這一次,還請長霽前輩能夠幫幫我,這件事情,已經讓族上知道了,我現在擔心……」
「此事也怨不得你。」
北宮長霽雙眼微微一凝,繼續往殿外走去,望著外面的濃濃夜色,許久才道:「你讓鬼霧先生算計了。」
「什麼……」
冰冷的大殿上,一下變得更加寧靜了,北宮長風臉上,也一下變得更加慘白,被鬼霧先生算計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一剎那,北宮長風腦海里忽然混亂一片,自己與鬼霧先生無冤無仇,也向來禮敬於他,他為何要算計自己?不對,不對……
北宮長風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額上更是汗如雨下,此刻彷彿想到了什麼最可怕的事情一樣,倘若鬼霧先生當真是有意對自己不利,那就只有一種原因,族裡面有人想除去自己!而且那人,身份修為,都在自己之上……
想到此處,北宮長風更是一下連腿都軟了,背後冷汗涔涔,連忙跑到北宮長霽身後:「請前輩救我!」
此刻他連說話都在顫抖,到底是誰,是誰想要除去自己?能夠讓鬼霧先生替其做事,這個人的身份,只怕不低……
北宮長霽慢慢轉過了身來,這一刻眉心深鎖,向他問道:「你仔細回憶一下,這些年,你有沒有得罪過誰,或是……觸碰到誰的利益。」
「我,我……」
北宮長風仍是滿身冷汗,此刻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得罪過誰?觸碰到誰的利益了?這些年自己確實是私下聚攬了不少勢力,如陸家,如太始道門,可這些,也算不上觸碰到誰的利益……
「唉……」
北宮長霽長長嘆了聲氣,看著他緩緩道:「早在當年,我就與你說過,六大族氏,每一個族氏裡面,都充滿了爭鬥,一旦陷入這漩渦之中,就再也難以脫身,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要懂得思危,除了自己,誰也不要相信……」
聽完之後,北宮長風仍然臉色煞白,低著頭喃喃道:「前輩說的這些,長風……長風一日也未曾忘記,但,但這一次,當真不知……」
他話到最後,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北宮長霽,此刻兩隻眼睛里透露出來的眼神,就像是一個吊在懸崖上的人,手裡抓著最後一根藤蔓緊緊不放:「前輩,幫幫我……」
「唉。」
北宮長霽又嘆了聲氣,轉過身望著殿外的月色,說道:「族上的事情,我會想盡一切辦法保你,但這一次,畢竟是動的北宮家祖脈,往後你的日子,可能沒那麼好過了……」
一聽此言,北宮長風心裡的大石總算落下,雖然有些說不出的苦,但至少性命保住了,連忙拱手道:「謝……謝前輩!」
北宮長霽搖了搖手,又道:「至於那個小子,你千萬莫要再去招惹他了,你應該知道,他在外面,還有個很厲害的師父,連無天殿都有些忌憚,就算是族裡那幾位前輩出手,也未必見得穩贏……」
「長風……明白……」
北宮長風臉上神情痛苦,心中亦如刀絞一般,倘若早知如此,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去招惹這樣一個人,只可惜,一切都晚了,現在他只希望,對方千萬莫要再來找他的麻煩了。
「對了……」
北宮長風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正待言說,北宮長霽伸手打斷了他:「我知道該怎麼做……」
……
三天後,整個落楓庄張燈結綵,鑼鼓齊鳴,異常的熱鬧,從早上的時候,便不斷有拜壽之人提著壽禮前來,快晌午時,前來莊上拜壽之人就更多了。
北宮長霽今日也換上了一身大紅長袍,在庄內迎接今日前來拜壽的各派掌門。
這方圓千里,無論大小門派,其掌門每隔十年都會帶上弟子前來落楓庄向北宮長霽拜壽,可見北宮長霽在這附近威望之高。
到晌午之時,各門各派基本已經來齊了,隨著一陣鞭炮聲響起,北宮長霽臉上笑如春風,與各派掌門攜手往廳上去了,至於各派的弟子,則在外面席上。
席間甚是熱鬧,各派弟子言笑無間,就算平日里喜歡爭個高下,但來了落楓庄,絕沒人敢造次。
慢慢有人談到前不久無雙城一事,但這話頭在今日北宮長霽的壽宴上提及,未免有些不合時宜,人人皆知,那北宮長風,乃是北宮長霽的晚輩,要真說起來,這次無雙城出事,連北宮長霽臉上都掛不住。
所以漸漸的,有人開始轉移話題:「我聽說那人也姓蕭,你們說,不會是蕭家的人吧?」
「蕭家?」
一聽蕭家二字,立時有人搖頭冷笑:「蕭家四十多年前出了個叛徒,聽說還是那個絕世天才蕭逐風。嘿,你們說,這世上當真有蕭逐風這樣一個人嗎?怕不是他們編出來的,年紀輕輕就成為十聖之一,反正打死我也不信……」
「你別說,這世上還真就有個蕭逐風,只是啊,聽說當年他叛出蕭家,是為了一個女人,聽說那個女人,還是蘇家的大小姐,嘖嘖嘖……」
「嘿,照你這麼說,那蘇家的大小姐,一定是美若天仙吧,要不然,怎能把蕭逐風迷得神魂顛倒的……」
「這就叫做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我看啊,那蕭逐風除了本事厲害點,那也不見得是什麼英雄了,他再厲害,能夠像長霽前輩這樣一呼百應嗎?非英雄,非英雄也……」
各人一邊飲酒,一邊言笑,就在正歡之時,庄外忽然傳來一個不屑的女子聲音:「他不是英雄,莫非在座各位是英雄嗎?」
「什麼人!」
各派弟子立時放下手裡的酒杯,向庄外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紅裳的女子緩緩往庄內走了過來,那女子美貌動人,七分仙氣之中又帶著三分嫵媚,讓人只看一眼,便心神俱醉。
但是下一刻,所有人又感到莫名一冷,彷彿從陽光溫柔的花間里,一下又掉入了冰淵,只感到全身被一股寒氣所籠罩,連桌上的酒,也像是要被凍成冰一樣。
「蕭逐風的事情,還輪不到一群宵小在此議論……」
就在這時,一個冷冷淡淡的男子聲音在外面響起,令所有人,登時如墜寒潭。
「你……你是什麼人!」
聽他稱自己所有人為宵小,席間不少人都站了起來,那穿紅衣的女子仙姿佚貌,可這白髮男子太過冰冷,令人不喜。
「他說得有問題嗎?蕭逐風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議論了……」這紅衣女子自然不是別人,而是千落。
蕭塵慢慢走了上來,此時的兩道冰冷目光,猶似兩把出鞘的利劍,令所有人心頭一顫,不敢與其直視,紛紛朝後面望了去,只見北宮長霽,不知何時已經從廳內走出來了,正與蕭塵的目光對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