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殺氣
鬥法台上,趙王孫心中冷冷一笑,只道是楊逍然怕太過顯露形跡,所以這一個月來才傳了他些最基本的入門本領,笑道:「我已勝了十七場,師弟可已準備好?若是沒有,那便下台去也!」
此兩句話聽來,盛氣十足,卻見一塵兀自氣定神閑,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拿書卷,渾然似一書生般,淡淡道:「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天地尚不能久,何況於人。」
趙王孫見他又開始念經了,冷笑一聲,大喝道:「注意了!」話未落,便已提勁打來。只見他身法極快,掌勢凌厲,台上陡然掀起一陣罡風,掌未至,掌風卻已先將一塵全身罩住。
見他起招便是如此凌厲的「飛砂掌」,台下眾人盡皆屏住了呼吸,離得近的更是感到一股罡風撲面而來,隱隱生痛。
黃鶯兒芳心暗懸,眼見趙王孫已然逼近,蕭一塵卻仍無半分動作,心下不禁暗呼不妙,卻在這一瞬間,只見蕭一塵身若游魚,往後斜退三步,再借著勁風撲來,左掌倏出,「嗤」的一聲輕響,便已借力巧妙避開了這一掌。
「噢!」
台下又是一陣驚呼,他們才入門三月,這等巧妙招式,他們便是想也想不到,何況是實戰中熟練運用出來?怎才短短一個月,這蕭一塵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趙王孫也有些疑惑,對方竟如此輕易避開了他這一掌,反倒使他重心不穩往前撲了去,倘若這時對方后發制人,從後面攻他,必會將他打飛台外。
想到此處,趙王孫猛地一驚,急急穩住身形,待轉過身去時,卻見蕭一塵站在原地,依舊氣定神閑的模樣,並沒有來攻他。
越是見蕭一塵此刻悠閑的模樣,趙王孫心頭越是有股無名火,雙掌一震,再次疾攻了上去,然而這次攻上去,一塵仍是矯若游龍,從容避開。
「噢!」
台下又發出一陣驚呼,而趙王孫連續兩次失手,這一刻看著蕭一塵,眼中殺意更重了,全當做是楊逍然這一個月來所教太多,對方才有如此本事,思念及此,又陡轉身形,再一次攻了上去。
堪堪半柱香后,只見一塵在台上時而橫移,時而斜退,身形直若鬼魅一般捉摸不定,這麼久了,趙王孫竟是連其一絲衣角也沒碰上,這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高台上,翟長老見這少年身法奇特,臉上微微有所動容,旁邊那師兄卻是有些疑惑,那次見到這少年時,這少年被打得絲毫還不起手來,如今進步竟是如此神速。
遠處,趙盈兒雙眉越鎖越深,黃鶯兒則像是獃獃出了神一樣,才短短三個月,此刻台上那少年,與當初那小村裡的少年太不同了,倘若由此時回到當初,那趙家二爺也未必碰得上他一絲衣角,但剛剛自己為何竟未看出來……
「你,你……」
趙王孫口中有些微微喘氣,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本該被自己踩在腳下的人,竟然習得了如此厲害的身法,他今日上台時,滿擬兩三招便能打趴對方,然後震碎其經脈,卻沒想到,對方比之一個月前,竟有如此大的不同。
「水積不厚,其負大舟也無力。」
一塵氣定神閑,淡淡說罷,右手拾卷在後,左手微微一抬,竟擺出個「請」字。
「你!」
趙王孫心中不服,臉上獰笑一閃,忽然氣凝雙足,用力一蹬,整座鬥法台竟是微微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只見他全身罩起一層玄芒,身體四周陡然出現了七八道凌厲劍氣。
「凝氣決!」
台下眾人皆是一驚,入門三月不得修習術法,但此時趙王孫運用出來的,顯然便是凝氣決!
遠處高台上,翟長老臉色微微一凝,不對不對,這不是凝氣決,是更高一層的術法!
這一剎那,整座鬥法台狂風大作,稍稍離得近的人均被台上一股勁風逼得不住後退,只見趙王孫全身玄芒籠罩,一掌向一塵打去,端的是有開山之力,一塵腳下所站之處,竟不斷產生了裂痕,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遠處所有人皆是一驚,殺氣!好重的殺氣!這一掌打下去,蕭一塵非得全身筋骨盡斷不可,這已然不是一場比斗,而是生死相向!
「蕭一塵,去死吧……」
趙王孫眼中殺氣畢現,已然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手掌一推,掌力登時向一塵狂涌了去,同時還有那深藏在暗的引氣訣!
遠處黃鶯兒等人皆驚住了,高台上的翟長老也變了臉色,正要準備出手救人,但在這一剎那,他卻敏銳地感受到了一絲真正冰冷殺機,不過這一絲殺機,卻並非來自殺氣騰騰的趙王孫,而是……
「啊——」
忽然只聽一聲慘叫響起,原本勝券在握,正攻向蕭一塵的趙王孫突然口吐鮮血倒飛了出去,下一瞬間,只見他眼耳口鼻皆有鮮血冒出,竟是七竅流血!
這一幕來得太過詭異,太過突然!所有人皆未看清,也皆未反應過來,完全不知道剛剛那一瞬間發生了何事。
突生異變,翟長老瞬間反應過來,往台上飛了去,幸虧他剛剛便已做好救人準備,此時接住倒飛出去的趙王孫,兩指往其胸口一點,一股醇厚真元注入,立時護住了其心脈。
但這一探之下,他才發現趙王孫經脈嚴重受損,整個人不禁一怔,轉過頭向蕭一塵看了去:「你……」
遠處,趙盈兒也嚇得驚叫一聲,一下飛了上來,瞧見弟弟此刻模樣,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迅速往他嘴裡送去兩粒丹藥。
趙王孫此時雙目圓睜,由翟長老護住心脈,性命暫時無憂,但滿嘴鮮血不斷外涌,卻已是說不出話來了。
趙盈兒臉上忽現殺機,兩道冰箭似的目光向蕭一塵射去,下一刻,只見她祭出一把仙劍,「嗤嗤嗤」撐起一片青色劍幕,猛地朝蕭一塵刺了去。
這一下來得更是突然,她的修為豈是一般弟子比得,加之此刻殺意濃重,那仙劍一向蕭一塵逼至,立時便令其無法呼吸,彷彿全身經脈都要被劍氣震斷一般,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紫色人影瞬間閃入台上,「錚」的一聲擋住了趙盈兒的仙劍。
「師妹何必對一無知少年下此殺手。」
卻是黃鶯兒身旁那紫衣青年出手了,只見他兩指凝出一道劍氣,抵擋住了趙盈兒的青色仙劍,若非他有著近二十年道行修為,只怕剛剛蕭一塵已經被一劍斬成兩段了。
又一道人影閃至,黃鶯兒也飛了上來,擋在一塵前邊,冷冷地道:「平陽峰的終試,你插什麼手?」
「好了,你們都下去。」
鬥法台中央,翟長老臉色有些不大好,聞言,黃鶯兒也不多說什麼了,帶著一塵往台下飛了去,想起剛剛有一剎那,觸碰到他的眼神竟感到有些寒冷,凝眉問道:「小傢伙,你怎樣?」
一塵搖了搖頭:「我沒事,謝謝你和師兄。」
台下眾弟子仍未回過神來,這一刻像是身處寒夢裡一般,想起剛剛台上那一幕,背後寒意到現在都縈繞不散,儘管各人已來玄青門有三個月,但終究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少年人,平常見到有人被打得嘔血便已是心驚膽顫,何況剛剛趙王孫竟是突然就七竅流血……
遠處一棵樹下,楊逍然也不知是何時來的,剛剛他目睹了一切經過,只是由於蕭一塵背對著他,故而也未能看清究竟發生了何事,但現在想來,卻是如臨深淵一般,陣陣寒意不斷襲來。
終試顯然已經無法再繼續了,也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剩下的十幾個弟子早已嚇呆了,斷不敢再登台挑戰,那麼這次終試的最後勝出者,便是蕭一塵了。
時間過去三日,因為有長老運功,再加趙盈兒從煉藥峰帶來的靈丹妙藥,趙王孫性命無憂,全身經脈也得保,只是想要恢復過來,恐怕不是那麼快。
房間里燭火微晃,趙王孫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趙盈兒坐在床榻前,眼神越發變得寒冷了。
「姐……姐……」
趙王孫忽然醒了,嘴裡氣若遊絲,眼睛仍然無法睜開,趙盈兒立即俯下身:「我在,你說。」
「報仇……幫我報仇……」
趙王孫斷斷續續說著,雙眉緊皺,緊繃著臉,顯然痛苦不已,趙盈兒眼神里寒芒一閃,緊緊捏了捏手指:「放心,這個仇,我一定會替你報……」
……
此刻在長老閣里,夜風陣陣吹來,燭火搖晃,依約可見三位長老愁眉不展的臉龐,過了許久,才聽萬岩長老道:「這件事,師兄怎麼看?」
顯然終試那天,別的弟子都不知發生了何事,但翟墨長老卻看出一二端倪,兩個少年,一個會引氣訣,另一個更會利用引氣訣反創對方,這簡直太過匪夷所思了。
許久,雲青長老才鬆了松眉頭,點頭道:「我已讓弟子去查過,那少年乃是山腳下寧村一名村婦的孩子,身家倒是清白。」
聽聞此言,萬岩長老才終於像是稍稍鬆了口氣,微微點頭:「只要身家清白,不是什麼邪魔外道便好,只是……」話到此處,卻又不禁深深鎖起了眉,向翟長老看去:「那趙盈兒可是還留在平陽峰,尚未走的?」